第十三章 格竹

    就这样，王守仁在岳父家中居住了下来，每日里和夫人谈古论今，过的舒适惬意。这诸氏也的确不是一般女子，看到自己夫君书法上有些笔力不足，便命人将官邸内的数箱纸全部取出，让其练习。还劝说：“夫君祖上是东晋右将军王羲之，他可是世间少有的书圣，还请夫君不要堕了祖上威名。”一句话将王守仁弄得是哑口无言，只能低着脑袋拼命练字，别说，还真就练出了大家风范。

    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到十二月，家中来信说祖父王伦病重。对王守仁来说，自己的童年离不开祖父的关心爱护，自己在这个世界最初的本事都是祖父教给自己的。听说祖父病重，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继续待下去的。接到消息立即就告知了夫人，诸氏本也是大孝之人，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岳父诸养和当时不在府中，知道丈夫心急，诸氏便将命人连夜去找。听来人说明情况，诸养和通情达理，让他们不必拘泥于礼数，先行出发，自己在十里铺等候。王守仁便同妻子诸氏启程返回余姚，途径十里铺时见到岳父，诸养和偷偷地抹去眼泪，对女儿千叮咛万嘱咐。看到父女感情如此之深，王守仁感动不已，求岳父自己先走，让诸氏晚走几日，以叙父女之情。哪知岳父将自己训斥一顿，说道：“女子有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怎能因父子情深败坏了伦理纲常。”吓得王守仁也不敢再劝。又扭头对女儿说道：“你嫁给守仁，是你的福分，跟他去吧，要守好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看着女儿依依不舍，转头再对女婿说道：“她今生嫁你为妻，便是你王家之人，做鬼也是你王家之鬼。若他不幸，不能陪你终老，老夫能否请求一缕头发，让我得见她面。”话一说完，老泪纵横，泣不成声。王守仁知道岳父爱女心切，便单膝跪地，指天发誓道：“夫人诸氏是我今生挚爱，生不离夫人咫尺，死必同穴。”转头面向诸氏，命人取来剪刀，剪取诸氏一缕秀发递于岳父，又顺手剪去自己头发也交到岳父手中，说道：“将我二人头发都交于岳父，便每日都能与我二人相见。若岳父知我有愧对夫人之处，便请每日咒骂于我。”这一番操作，至情至性。诸养和大手一挥，王守仁才带着诸氏启程。

    在回余姚途中，路过广信府上饶县时，得知当世大儒娄谅正居住于此，便前往拜谒。娄谅并没有给他教书讲学，而是告诉他了一些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做学问的态度，更主要的是告诉他“圣人必可学而至”。通过这次问学，王守仁第一次认识到要破的焦虑心、欲望心和犹豫心都可以在圣学中找到答案，就是不动心和良知心也可在成为圣贤之后修成。如此，他坚定的立下了传承圣学，研习心道的志向。

    回到余姚后的第二年，祖父王伦便去世了，父亲王华也从京师回到余姚。王伦的去世再一次诱发了大悲心，悲伤的力量汇集而来，开裂的大悲心有了愈合的迹象。王守仁其实也试过多次，从他人的悲伤中获取力量，都没什么作用，这次自己悲伤难过，大悲心才汇聚了力量。确认了自己的目标，王守仁便四处搜寻经史子籍，开始勤奋读书。

    勤奋读书的王守仁很快就有了改变。开始时，他与别人说话特别喜欢开玩笑，往往让人很不舒服，而自己一无所知。后来，通过读书他渐渐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方式给他人带来了困扰，便开始端坐，认真和他人交流，不再乱开玩笑。他还明白了谨言慎行的意义，凡事都是考虑清楚之后才敢发表见解。王守仁的改变如此之大，让全家人都不敢相信，后来在亲眼见证之后，父亲王华还为此大加赞赏。

    两年后，二十一岁的王守仁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科举考试，在ZJ省的乡试中一举得中举人，但在翌年的京师会试中却不幸落第。会试不中之后，回到余姚，他遍寻朱熹的著作更加勤奋攻读。朱熹的著作中曾经提到过程颐的“众物必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都有至理”。王守仁因此认为只要穷尽物品之理便是格物，格物有成可知道天理，便可成为圣贤，决定和朋友一起在父亲王华的官署中格竹以求理。三天后，朋友因为疲劳过度而病倒。王守仁却认为是朋友精力不强的缘故，在导引之术的帮助下，他坚持了七天七夜，还是因为劳累过度而病倒。得出结论：“圣贤是普通人做不得的，实在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格物了。”最终不得不放弃了格物求理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