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见野渡 » 0003 死神3

0003 死神3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

    兵荒马乱之中,只有一个人注意到聂容不见了,聂复之推开沿路的人追出去,闯殿的少年被他壮撞了个踉跄,少年反身趴在他背上,聂复之气急,“下来!”

    少年裂嘴一笑,“聂将军脾气挺大,往东边去,他在东边。”

    “我凭什么信你?!”发现怎么也扯不下背上的人来,手正放在腰间剑鞘时,背后之人语调悠悠,“他叛国的事,你想知道内幕吗?想知道就去吧。”

    背上一轻,聂复之回头,少年走得七摇八晃,禁卫守军涌入殿堂中,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已经走到殿门处的少年,少年里边探头,然后打了个响亮的呼哨,聂复之将疑惑藏于心底,而后快速朝东而去。

    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男子将手松开,聂容如失去了柱子的房子轰然倒崩,爬起来抱住男人那修长的双腿,哀求道:“公子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啊!”

    男子被他晃的头晕,“死了又能如何?地狱里更可怕,你偏偏就怕鬼,亏你以前还是个征战沙场的将军,丢尽你们雪朝的脸了。”

    泪水如雨滴落,“我不是怕鬼……”

    男子趁着他失身的档口把脚拔了出来,揶揄道:“怕自己成了鬼?”

    怕自己成了鬼?

    短短六字却恰好戳中聂容的痛处,他崩溃的拿头撞地,以一种跪求的姿态去恳求,哪怕他的头是铁做的,也经不住他这般撞击。地板一阵阵震颤,聂容的声音痛苦而无奈,“公子不也是因为这件事才找上我的吗?现在可以顺你意了,要拿就拿去吧。”

    男子蹲下身,“你惧鬼,若不能消除这惧意,你便没有资格让我动手了。”这才是他想要聂容命,却又一再让聂容活长点多享些生活风日的原因。

    地上血花溅开,聂容停住,悲哀的抬头,“所以我现在连死都不得了吗?”

    “没人杀得了你,除非你已被雪皇放弃,可是这一路来你也知道了,哪怕你被分尸,也可以拼起来继续活着,这就是你的命,属于死神的命。”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死神这两个字了,可聂容还是陌生不已,“公子以前也是这样?”

    男头摇头,“我是因一人而生的,他生我生,他死我亡,可惜他爱赌,将我输了过去,不过因祸得福,我成了他的同僚,你将来若能成为死神,可能会有机会见到他。”

    聂容颓然,“我可以不当吗?公子,我不当好不好?我不想当,不想当!”

    “已经迟了,从你为救雪皇写下你的名字之后,你就注定甩不了这个身份。”

    聂容痛苦抱头,“可是你没告诉过我,签上名后会杀人,更会成为非人的东西!”

    “你后悔了?后悔离开战场,后悔救雪皇,后悔成为这样。”

    聂容呆愣了会,木纳摇头,男子笑,“那为什么要死?雪皇不起杀心,你也便活得到最后,待雪皇驾崩,你也该归位了。”

    “可,可……”

    “没有可是,你是死神,你越怕鬼那些小鬼越猖狂,借你的手去获得鲜血,那些小鬼不过是你的小蝼蚁,你现在镇不住他们,你未来更镇不住,好言至此,我要回我的守地了。”男子甩袖起身,悠闲的离开,途径一面枯藤缠绕的墙面时,对着空气道:“既然知道了始末,就助他一臂之力吧。”话落,化作黑烟消失。

    黑烟散尽后,墙后跳出一人,看着颓然不语的男人沉默,聂容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少有的惧意和狼狈,“你……你都听到了?”

    聂复之跳到他面前,弯身想去扶他,却被他躲开,聂容的脸因额上的血染得一片红,他捂住那狰狞的脸,“之儿,你快走,我会伤了你的,我,我会杀了你。”

    聂复之抓住他的手,“你以前不是说过世上没有鬼,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信鬼,怎么?你现在想说这些都是假的,又或者有鬼是假叛国是真?”

    “……”

    “父亲,告诉我,叛国之人究竟是谁?”

    聂容摇头,“没有了,我已经……”

    “是谁?”

    “……右督将习珺。”

    聂复之点头,不容他拒绝的将他拉起来,“我会彻查这件事,你就暂时留在宁验府上。”

    聂容半晌不敢点头,聂复之又道:“我会让人绑住你的手脚,什么时候你不怕了,我再放你出来。”

    说着简单,十几年前的老事突然被翻出来,并且人又死了,无凭无据,想要个证据比登天还难。

    查了两个月,当年活下来的将士都说不出什么用的信息,无奈只能去找习珺那已改嫁的妻,这位妇女遮遮掩掩,被丈夫甩了一巴掌,并以修妻作威胁,终于肯说出来。

    十多年前与东冻一战的叛国贼不是聂将军而是另有其人。

    这一消息传的极快,百姓仅仅比皇帝慢了半天,雪皇当天就让无心府负责此事,无心府办事果决快速,不到三天便将习珺的老底都抖了出来,连他受贿多少,诲荡何人都查了个一清二楚,以及还有,习珺的死因。

    聂复之没敢说起鬼怪一事,更对聂致以命救雪皇之事不提于口,只说是昔年聂致发现右督将习珺叛国后,习珺在半途逃离却被野兽咬死,雪皇摆出无心府上报的奏折,上面写的正是两月之前聂容吸血食肉的事。

    书房一度安静无声,聂复之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许久,雪皇叹息道,“你们聂家人都是一个样,做事总留几分余地,又总不爱说实话,叫人哎狠难择。他现在在哪?”

    “父亲在宁上叙府上。”

    “将他带出来吧,旁人压不住他,朕未尝不能。”

    聂复之激动的磕头应是,出了书房直朝宫门而去。

    聂致这一生最怕的也就四个人,一个是他母亲伏氏,一个是先皇,一个是当年把手教他文书的太傅,还有个就是还活着的当年的太子,如今的雪皇,现在也就还有个雪皇可以让他心生胆量了。

    果然,被安排为雪皇近卫领事之后,聂容终于能够安分下来,每至下朝,宁验都唏嘘不已,觉得那两个月来的聂容和这个聂容不是同一个。

    但是能够安分,不代表不再发作,尸体被人悄然运走,从龙床上被惊醒的雪皇满脸倦意的看着口含血腥的聂容,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这次你想怎么骗我?”

    他用上了我,而非朕。

    挥手驱离旁人,雪皇不顾形象地坐在一边的假山石上,继而道:“你虽与我无血缘,我却将你当儿子一样看待,甚至连太子都不曾被我这对待,因为父皇曾对我说,聂家人都是铁做的,不仅嘴硬,连心都硬,然而这样的人却是最好的臣下,我对他好一分,他对你好三分,你给他十分的信任,他会将命给你,所以我从不牵制你们聂家,只是,你可知道,你的命比我的还重要。”

    聂容呆呆的看着他。

    “致儿,只有站在我的位置,你才会知道天下从不是我一个人的,百姓心里想着谁,谁才是天下之主,我不过是因为那一血缘而占了你们的聂家的位置罢了。”,五十多岁的君王抚着四十多岁人的头发,“死而复生,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但若是用你的命来换我的命,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出生在皇家。”

    聂容半晌才吐出一句话,“聂家,未断后。”

    雪皇道:“聂复之就让太子管吧。”说着起身,“去收拾好自己,继续守夜。”

    二十一岁登位,于六十四岁下位的雪皇荣升为太上皇,硬是活到了百年才逝世,与他同逝的,还有一个叫聂容的护士兵卫,雪皇追封聂容为昭忠总将,并允许他入葬皇陵,同时封聂复之为禁卫军首事,统领大军帅印。

    沉重棺木被抬入陵墓,雪皇负手而立,衣摆不沾一点尘土,好似置身事外,双眼却又微有红色,聂复之正要跟上去,却被雪皇叫住,这个昔日的太子勉强笑道:“将他放于父皇身侧吧。”

    置棺于皇帝身侧,那是皇后才有的待遇。

    聂复之不赞同,“能入皇陵已是父亲之辛,皇上……”

    “历代皆是如此,你照做便是。”

    一个聂家人辅佐一个君王,生前在帝王侧,死后在帝王陵,这是雪朝皇族的秘辛,也是皇族能够长盛的原因。

    何曾有幸,到他这里,聂家未绝,龙脉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