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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5 妖傅2

    “付家仲子付书沉,忠良不二,贤良才厚,有国之风范,特封安国使,以护两国之盟。”

    白色宣纸朱色黑墨痕,金印落下,诉说者既定的事实。

    价比千金的玉狸笔摔掷在地裂碎几截,溅飞的墨汁将素白的衣袂沾染,再也不能白净。

    宣纸被呈递到面前,付书沉的声音无悲无喜,“谢陛下成全。”他不愿在此多留,却在直起腰时脑中一阵剧痛,一张本就素净的脸变得比宣纸还白。

    “无封!”

    惊呼自高堂上传来,他缓过劲时,本应该在高堂上的男人的手已经伸到了面前,见他恢复后,这只修长的手在半空蜷起,然后收回。

    付书沉甩开那些侍卫的手,然后双手交合弯身下去,咬字清新道:“罪奴告退。”

    年轻的帝王木愣的看着他离开的殿门,白色翻莎涌动,掀起满堂死寂。

    临上马车,付书沉把宣纸给了侍童,侍童接过后便匆匆赶往另一个方向,近卫不敢出声询问,驱着马车驶向宫门,马头上挂着的玉牌摇摇晃晃,晃瞎了守城将领的眼。

    仁朝以白为尊,这仁皇的天下只有两个人敢穿白衣,一则是仁皇,二为付家二公子付书沉,两人都是年轻俊茂的少年郎,当年二人共闯闻都碾压一众才子佳人的奇谈还在为百姓津津乐道,可惜天妒真才,先皇被奸臣蒙蔽,伪证一一上传,付家一家上下百余人皆被株连入狱,太子跪于帝居阁前三天两夜也才救出个付书沉。

    才子奇谈一日变成了空谈,茶楼里提及总有人为他们二人唏嘘,好好的天才最后被关锁在空荡的付府中,当年十五未到,出来时已过弱冠。

    太子登位,首务便是将奸臣铲除,拔亲兄出京为王,后得以为付家平反,众人以为才子可续奇谈,却在付书沉被释罪的第三天,一道圣旨将他们砸晕,街头的每一处公示牌都挤满了人,尤其是那些以付书沉为榜样的文人墨客们更甚,心急如焚的挤进去,出来恍惚的有,悲悯的,激愤的也有。

    “可怜一代狂才,命陨子妖!”

    周围百姓闻之纷纷叹气。

    子妖国就是个无底洞,早已不知将多少人吞噬殆尽,历观历代安国使都没有一个活得过不惑之年,甚至有人未到子妖便被送回,却是一句冰凉尸体。

    没有人希望付书沉被送去,一帮文人墨客齐聚四方城门,在那里挥笔作文,语意尖锐,言语尖刻,有过者竟说今皇不堪为皇,有辱国威。

    “公子。”

    茶楼之上,近卫为面如玉色的人披上狐皮大衣,二月的天气还有些凉意,但被困付府中长达七年不得自由的他已经与健康失之交臂,曾经骑马赛舟的年华离他远去,如今的他空有满腹才华和染病不医的病痛。

    是的,染病不医,当年被禁,他的病并且不被先皇看重,搁置一测,太子登临他又不让人说,谈笑依然,但时日越久,病根越深,咋然被释,他淡然一笑,话语却直击人心,他说:

    “死了便死了,何必浪费太多,一捧土灰便可。”

    渐渐的他闭门不出阁,付府的草长到半人高,太子一再命人拔除,却找不到那个逛于庭院的人。

    他连太子也不见了,不是病重之因,而是不想再与他对谈,外面的世界与他再无相连,仁朝于他不过是另一个牢笼,当年骑马客京华,如今染病往他乡。

    此时,他望着底下争吵呐喊不停的人流,微微侧头,“他们不怕死吗?”

    近卫垂下头:“属下不知。”

    他又看回人群,似在自言自语,“怕的吧,不过,他们遇上了个明君。”

    想到那个人,他笑了笑。

    当年付家被株,全城大部分百姓前来为他们求饶,哪怕付家罪重如山,他们也不移分毫,他们只相信他们心中的付家,只是他们想不到,他们的请情换来先皇无情的旨令:

    凡为付家请恕者,必诛。

    血染城皇之门,百姓怒了,也怕了,最后退了,付家百余人尸首被弃乱葬岗,是他们自告奋勇的去拾回埋葬,而面前这次,同样等来了一张白纸,却是付书沉的请封书。

    付书沉的字是多少人都模仿不来的,凌乱中带着方正,勾撇捺画中有素画之感,这种字是他专门创来对付那些专爱仿字的人的,哪怕是今皇也才学了个七分像,看着这张请封书,人群渐渐失声,付书沉转身离去。

    “现在就出发吧。”

    城门人群终于被驱离,本在上朝的人仁皇听到后皱起了眉,再听到所谓的请封书时骤然沉下了脸,顾不上朝臣劝阻,穿着朝服匆匆去到付府,却是人去府空,付书沉的侍童站在大门口交予他一枚玉质玉牌。

    说是玉牌,不过是他二人的交情物,他送当年的太子玉狸笔,太子送他龙纹玉佩,如今,笔裂玉归,不得善终。

    付书沉离开的突然,只带走了两个近卫,这两人是付府被诛后太子从军中挑出的参将,二人久经沙场,又经太子多翻考经,一路来护着付书沉也没有丝毫怨言,付书沉观赏一路风景,与他们一同上山捕猎摘果,身子骨奇迹般的好了不少,脸上也重新挂着笑容,偶尔对酒作诗,风采再现,沿路还有不少不知他身份的女子倾心于他,追着马车落泪。

    北方的天气阴凉,付书沉的衣服加了一层又一层,远远的看就是一个球,子妖国使者见到他时竟看不出他是男是女,叩见过寒暄两句,便将他请上了他们准备的雪狼骑撵上。

    子妖国的待客之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差,甫一进去满车都是暖意,脚下还铺了不知何兽的皮毛,其柔软程度连狐毛都难以企及,付书沉打量良久,兴致勃勃的褪下靴子,近卫没有阻止他,任由他赤足踩上去,来使见状也不笑话他,反而解释道:“此为吾皇前些日子打来的翻云狌的皮毛,听闻太傅快到,吾皇便全赐给了您,不知太傅可喜欢?”

    脚底好像踩在云上,付书沉还以一礼,“牢妖皇挂心,无封很喜欢。”

    “吾皇听闻太傅有才子风流,可盼着您快入都呢,哈哈……”来使一甩黑鞭,雪狼向天长嚎,迈开四肢奔行,两侧雪骑卫不紧不慢的跟着,阳光之下,付书沉与一雪狼对视,雪狼那碧绿的瞳孔对准了他,付书沉微有愣神之下,雪狼已转过头去。

    近卫宁临就在身侧,他放下车帘,“看来子妖国也无你们说的那般不堪。”

    外边便是子妖国来使,宁临不敢随意评价子妖,斟酌着用词道,“但愿公子此行顺利。”

    付书沉颔首。

    有了雪狼助衬,三人行进的速度有了质的飞跃,不过才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已穿过子妖国的一个都城,付书沉在这安稳的行车中一觉醒来就有一桌丰盛的宴席等着他。

    褪去了病态的柔美,估摸着在车上睡得舒服,脸上还有未消的红晕,身上穿着子妖国为他准备的御寒雪织丝织成的兰纹鹤云衣,一头长发只有发带作饰,一幅君子如兰不可亵渎的孤洁。

    冰凉的雪落在指尖上,付书沉看得入迷。

    “这是今年下的第一场雪,看来太傅是我们子妖的瑞宾啊!”使者鼓掌大笑,付书沉一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