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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6 妖傅3

    从任朝到两国边境用了半月有余,而从边境自子妖国国都费时不过一日有余,血骑队日夜兼程,次日太阳初升时,他们已至妖都城下,城门两侧各守着两头巨兽,付书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狼前,使者跟在他身后,落雪丝丝。

    他驻足良久,回头道:“我听你说,妖皇也是爱文雅好风流之人?”

    使者意会,“太傅献词一首于吾皇,想必吾皇会很高兴。”

    “随兴而作,怕污了妖皇的眼。”他淡淡一笑,使者立即让下属去取来笔墨纸砚,宣纸展开,由两名近侍托持,沾墨挥毫,中间不带一丝停顿,寒雪将他青丝染白,他为雪作诗,雪为他添颜。

    风卷雪飞之时,他提收了笔,看着上面工整流畅的字失神。

    “风雪几轮渡,千夜行凰台。

    墨袍婆娑影,君兽共一堂。”

    吟诗的人静默少许,再次开口时带着肃骨的冷意,“好一个‘君兽共一堂’,不知太傅这君是指谁?”

    百咬群匍,扣临声中,有人安然挺立,衣袂飞扬,薄雪融化,他对来人弯身作礼,“自是我朝先皇。”

    妖皇一袭黑衣虚行在雪面上,玉冠束发,负手而行,风雪皆不近他身,宣纸自近侍手中脱离,被无形的力量托在他面前,话语中听不出喜怒,“太傅不太诚实啊。”

    付书沉直起腰与他对视,“诗本随心而作,意却可随心而解,不过此刻在下觉得可改为另一句。”

    “说说。”

    付书沉并不顺他话说出来,而是走到他身侧,笔有余墨,尚够他多写两三个字。

    妖皇观摩着他下边的动作,突而问:“为何不用你的风行体?”

    下笔的手微有停顿,付书沉不作回答,手上动作却快了几分,因缺墨,字迹渐失,妖皇看着那墨迹已干的五个字,笑出来,“‘归客作东主’,这便是你们所说的一语双关了吧。”

    飞雪将匍在地上的人人妖妖铺盖,付书沉的声音比雪还轻,只能够传进妖皇耳中,“若早知是你,还不如求一杯毒。”

    笑意渐失,妖皇抬手拂过诗作,宣纸凭空消失,他向付书沉逼进一步,后者退却两步,“几年不见,性格更为刚烈了。”说罢转身往城门而去,声音响彻风雪,随风而扬。

    “吾很喜欢你的诗,以后你便入住离书阁吧。”

    离书阁说是书阁,却连个阁都不是,张安与宁临二人收拾出一片供付书沉站脚的地,满腹怨气却无处可发作。

    来时待遇如上宾,哪知会落得这般境地,连个像样点的府邸都没有。

    残桌败树枯藤满院,听着二人为他抱不平,他拍衣走到枯藤衰竭的墙边,上边有被利刃划过的痕迹,刀痕之上还有团黑色污迹,张安走过来,把手放上去摸,又两指摩挲后得出结论,“应该是血,挺久的了。”

    付书沉也覆手上去,却是摩挲上面冰寒的刀痕。

    “你当砍萝卜呢,用力一点。”

    一袭黑衣的男子闲闲立于墙边,眼角余光含笑,满眼都是双手持剑气喘吁吁的青衣少年,少年唇红齿白,本是执笔的手因练剑而磨出红痕,观着墙上的多条细痕,他气极,“不若你来!”

    男子邪魅一笑,随手接过轻剑,剑锋自墙上划过,留下一指宽的剑痕,在那交错的细痕中尤其打眼,他将剑还到矮他两个头的少年手中,“砍不出这样的,那你便乖乖的读书给我听,不然,休想我放你离开。”

    久埋于记忆深处的画面突然回现,指尖犹如被烫到一般猛然缩回,他白了脸,几乎惊恐的捉住张安的手,颤声道:“带我离开这里。”

    张安张了张嘴,却看公子面上血色尽失,不敢多问一句,进屋叫出满身灰土的宁临,阁门外便是妖国守卫,想要在这些妖物眼皮底下逃走谈何容易,二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法子,反倒是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付书沉白着脸看她走进漫天飞雪中,秀发飞舞,娥娥作礼,颜如天女,声如黄莺,“婢奴锦彦,受”吾皇之命来服侍太傅。”

    寒雪的天,她只穿了件薄纱,脑中剧痛袭来,付书沉于昏沉中听到了惊唤声,而后归于沉寂。

    再次醒来,已是身处陌生寝殿,黑玉琉璃珠帘挂于床前,室中暖意盈室,床榻下靠着个人,他半成撑起身看去,“宁临。”

    一唤便醒,宁临惊喜站起,“可好多了?”

    付书沉点头问道:“此处为何地?”

    “历代太傅入住的太司府。”见公子目中有疑,他解释道:“公子体寒易受凉,离书阁不适合公子,妖皇便将太司府赐予我们了。”

    “仅是体寒?”

    “属下不知。”

    付书沉的身子早已病疾缠身,尤其是时有的脑疾发作都可以要了他的命,想到这他,他淡淡一笑,“若有一日我命绝,记得将我带回去,哪怕边境也好。”

    生生死死什么的,他从来不在意,也不想顾及宁临听到这话是何种表情,自顾自的穿衣走到门外,室外风景如春,不见一丝雪色,他愣了愣,“停雪了?”

    宁临道:“还没有,只是太司府在皇城,皇城四季如春更年不换。”

    偌大的太司府,付书沉走了半天也才走了个三分之一,找到一处山泉潭院就走不动了,他也是此时才发现,太司府依山而建,泉水自林中倾泻而出,一肘宽的清溪汇入院中的水潭再不知流向何处。

    付书沉挽袖,指着里面游动的鱼,“去备钓具,我要钓鱼。”

    鱼钓了几天也才钓上来两条,但钓上来也不吃,直到把饵用完了再放生鱼后离开。

    不知是不是二人的错觉,自从前几日得知妖皇有要事而不得为他们办宴席,公子渐渐心神不宁起来,鱼是上了勾又逃掉,他们提醒时公子便说:“不是很有趣吗?”

    有趣吗?这种将生命掌握的感觉。

    在太司府的日子相近于被囚付府的日子,只不过在太司府他可以自由玩乐和出入,出倒没有出过,只是玩乐的话,他已经开始爬山打猎了。

    伸手掰指算了算,在太司府两月有余,府内的各个角落他都走了一遍,太司府的十几个妖仆无一敢与他对话,叩见过后闪在一边,加之张安二人也知劝不了他,只能寸步不离,像来时那般陪他打猎,然后生火烤炙。

    这次打了只獾兔,追的太急,被树枝划上了几处,宁临为他上好了药就让他好好休息,他闲得坐不住,迈开脚就要出门,临到门口时骤然停住。

    五米开外,一身黑衣的男人推开院门走入,抬头间二人对视上,他愣了下,弯身行礼,“下臣祈见妖皇。”

    妖皇沉声问:“如何受的伤?”

    手上的血痕鲜明,况且也不是一两道,哪怕有衣袖做掩也明显的很,他抽回右手起身,言语中讽刺道:“我还当周围都是你的人。”

    妖皇抬手,指尖才触到脖颈便被对方躲过去,他收手,目光不离那白颈上结疤的伤,“吾也在想,为何不让人看着你?”

    付书沉似笑非笑,“看来妖皇不担心在下会命绝。不知妖皇有何请示?”

    “你若死了,我便拿任朝给你做葬礼。”

    面上一僵,付书沉的呼吸重了两分,“你想做什么?”

    身体被环入一个怀抱中,付书沉听到头顶的声音,“既然来了子妖,我便是你的皇,你挂心慕风宁一日,我便毁他一城。”

    付书沉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只是下一刻,那人磁哑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曾经说过,你的手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妖皇是何时走的,付书沉不知道了,他回过神时已经躺在了床上,他叫进来宁临二人,急急问:“你们可曾收过慕风宁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