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乱
世事无常。
梅遇春在夏城滞留了几天。
倒不是因为梅遇春不急于赶赴云梦，而是楚国有变。
夏城被全面禁严。
曾于桐柏签订诸侯盟的老楚王骤然崩逝。
老楚王膝下有七个儿子，但嫡子却只有一个。
太子三年前染恶疾去世，留下了一个十三岁的儿子，熊欣。
这便使得王位有了悬念。
老楚王留下遗诏，令嫡孙公子欣即位，景氏迎立新王还都。
但他的儿子们却并不愿奉自己的侄儿为王。
楚国乱了起来。
公子欣在自己的父亲死后便在老楚王的安排下来到了陪都。
因为他的母系亲族乃是楚国最大的三个氏族之一。
景氏。
景氏原本就是荆州的大族，在春秋国战中投向熊氏，为熊氏公族立下了汗马功劳。
是以国战后，老楚王将景氏迁至夏城，坐镇陪都。
老楚王的王后以及太子妃皆是景氏女。
可见景氏的尊贵。
当楚王遗诏传至夏城时，紧随其后的，还有公子欣的六个叔伯派来的众多死士。
公子欣即位，乃是老楚王钦定，他本是更是熊氏嫡系，他若不死，他的叔伯们永远无法染指王位。
景氏同样清楚现下的状况，于是遗诏刚刚入城，便紧跟着将城门封禁，开始调动大军，欲要迎立新王返都即位。
算起来，封城正好在梅遇春进城的第二天。
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梅遇春只得自认倒霉。
当下便寻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耐心地等待夏城解封。
梅遇春对于如今楚国的乱局并不感兴趣。
在他看来，无论楚王由谁来做，与远隔千里的汉国都无干系。
夏城失去了以往的安静。
大街上，客栈中，酒肆里……
有楚国国人窃窃私语，有列国士子高谈阔论，还有楚国的士大夫们在暗中观察。
夏城沦为舆论的天地。
而舆论的中心，景氏的庄园中，却是十分寂静。
如今景氏的家主是公子欣的亲舅舅。
景春不是自己的父亲，他与老楚王并没有患难袍泽的情谊。
老父与太子去世后，景氏的荣宠已经逐渐下落，眼见着屈氏与昭氏就要后来居上，景春心中虽急切，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但如今，机会来了！
公子欣若能上位，那么景氏不仅能恢复以往的强盛，更能一举甩开屈氏与昭氏。
甚至公子欣年幼，自己乃是国舅，加上迎立之功，必然是主政大臣。
况且，以景氏多年的积淀，即便是还都后改天换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景春的心头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楚国氏族多私兵，熊氏公族的财力人力反而不如诸大氏族来得强大，只是各大氏族大多还是对公族忠心耿耿。
楚国的王就像以往的天子一般，统氏族而并不能直接统兵。
论起十七国中氏族实力最强的，便属楚国无疑。
景氏虽然近年来开始有了衰落的迹象，但毋庸置疑的是，景氏私兵仍旧是楚国最强大的。
景春很明白，这是一场豪赌。
老楚王的六个庶出公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屈氏、昭氏也都不会在这场巨变中无动于衷。
景氏此次，胜则大获全胜，败则一败涂地。
景春愿赌。
他接到遗诏后马上就下定了决心，于是他封锁了城门。
景氏封地在南郡，夏城是南郡的心脏。
这几天以来，景春已经陆续传令南郡各地的所有景氏私兵在夏城外集结。
十万楚军。
景春已经押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
军队未曾集结完毕之时，夏城的大门不会打开。
公子欣看上去是个有些柔弱的孩子，没有遗传老楚王身上的酷烈之风。他在夏城已经待了三年，性格偏软的他对自己的舅舅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因此在夏城的三年里，他很少在自己的府里，大多时候都在景氏庄园居住。
也正是因此，他幸运地避开了第一批死士的追杀。
如今的他将希望全盘寄托在了景春的身上。
这个炎热的夏日夜晚，景氏发生了剧变。
绵延在城东的景氏庄园有夏城的一万驻军重重把守。
但一场几乎将整座夏城都照亮了的发火还是烧了起来，其势更盛于景春心头的那团火。
楚国陪都夏城陷入混乱之中。
响彻天穹的杀声从城东开始，逐渐蔓延到夏城的每一个角落。
城门已经被陷入恐惧的楚人从内打开。
无数的楚人从城门涌出，慌乱间有许多人死在了更多人的脚下。
城中死的人更多。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批军队在城中疯狂杀戮，兵锋从城中各处开始逼向景氏庄园。
景春站在庄园最高的楼顶。
望着已经化作白昼的夏城，脸上是狰狞的铁青。
他不明白，景氏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夏城为何如此不堪一击，转瞬间便陷入血海烽烟之中。
他心里的野心就像夏城一样，在这场大火中逐渐化为灰烬。
景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公子欣站在舅舅的身旁，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底是无穷的恐惧。
“舅舅，这……？”
他的牙齿因恐惧而剧烈颤抖，说话间咔咔作响。
景春猛地转过头。
是他！
若是他不在景氏的封地中，若是老楚王遗诏中没有让自己迎立他即位，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景氏百年的基业啊！
完了。
无名业火将他的理智烧得干干净净。
“你这个灾星！”
景春双眼赤红，一缕鲜血从嘴角坠了下来。
他拔出了腰间佩戴的景氏祖剑。
狠狠地朝公子欣劈了过去。
公子欣吓得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身后是几十丈高的虚空。
公子欣倒坐在地上，他不知道从小看着自己长大，三年来对自己和蔼慈爱的舅舅为什么要杀自己。
景春向前逼了过来，手里的剑再次斩下。
公子欣闭上了眼睛。
剑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掉落在他身前的地上。
他睁开眼，舅舅的胸口处冒出来一个闪烁着冷芒的箭头。
景春怒目圆睁，一口逆血喷在公子欣的头上、身上，还有脸上……
轰然倒下。
“公子，老臣来了！公子，昭融来了！”
“老……老师……”
老将军跪倒在地。
公子欣嚎啕大哭。
梅遇春在夏城滞留了几天。
倒不是因为梅遇春不急于赶赴云梦，而是楚国有变。
夏城被全面禁严。
曾于桐柏签订诸侯盟的老楚王骤然崩逝。
老楚王膝下有七个儿子，但嫡子却只有一个。
太子三年前染恶疾去世，留下了一个十三岁的儿子，熊欣。
这便使得王位有了悬念。
老楚王留下遗诏，令嫡孙公子欣即位，景氏迎立新王还都。
但他的儿子们却并不愿奉自己的侄儿为王。
楚国乱了起来。
公子欣在自己的父亲死后便在老楚王的安排下来到了陪都。
因为他的母系亲族乃是楚国最大的三个氏族之一。
景氏。
景氏原本就是荆州的大族，在春秋国战中投向熊氏，为熊氏公族立下了汗马功劳。
是以国战后，老楚王将景氏迁至夏城，坐镇陪都。
老楚王的王后以及太子妃皆是景氏女。
可见景氏的尊贵。
当楚王遗诏传至夏城时，紧随其后的，还有公子欣的六个叔伯派来的众多死士。
公子欣即位，乃是老楚王钦定，他本是更是熊氏嫡系，他若不死，他的叔伯们永远无法染指王位。
景氏同样清楚现下的状况，于是遗诏刚刚入城，便紧跟着将城门封禁，开始调动大军，欲要迎立新王返都即位。
算起来，封城正好在梅遇春进城的第二天。
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梅遇春只得自认倒霉。
当下便寻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耐心地等待夏城解封。
梅遇春对于如今楚国的乱局并不感兴趣。
在他看来，无论楚王由谁来做，与远隔千里的汉国都无干系。
夏城失去了以往的安静。
大街上，客栈中，酒肆里……
有楚国国人窃窃私语，有列国士子高谈阔论，还有楚国的士大夫们在暗中观察。
夏城沦为舆论的天地。
而舆论的中心，景氏的庄园中，却是十分寂静。
如今景氏的家主是公子欣的亲舅舅。
景春不是自己的父亲，他与老楚王并没有患难袍泽的情谊。
老父与太子去世后，景氏的荣宠已经逐渐下落，眼见着屈氏与昭氏就要后来居上，景春心中虽急切，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但如今，机会来了！
公子欣若能上位，那么景氏不仅能恢复以往的强盛，更能一举甩开屈氏与昭氏。
甚至公子欣年幼，自己乃是国舅，加上迎立之功，必然是主政大臣。
况且，以景氏多年的积淀，即便是还都后改天换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景春的心头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楚国氏族多私兵，熊氏公族的财力人力反而不如诸大氏族来得强大，只是各大氏族大多还是对公族忠心耿耿。
楚国的王就像以往的天子一般，统氏族而并不能直接统兵。
论起十七国中氏族实力最强的，便属楚国无疑。
景氏虽然近年来开始有了衰落的迹象，但毋庸置疑的是，景氏私兵仍旧是楚国最强大的。
景春很明白，这是一场豪赌。
老楚王的六个庶出公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屈氏、昭氏也都不会在这场巨变中无动于衷。
景氏此次，胜则大获全胜，败则一败涂地。
景春愿赌。
他接到遗诏后马上就下定了决心，于是他封锁了城门。
景氏封地在南郡，夏城是南郡的心脏。
这几天以来，景春已经陆续传令南郡各地的所有景氏私兵在夏城外集结。
十万楚军。
景春已经押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
军队未曾集结完毕之时，夏城的大门不会打开。
公子欣看上去是个有些柔弱的孩子，没有遗传老楚王身上的酷烈之风。他在夏城已经待了三年，性格偏软的他对自己的舅舅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因此在夏城的三年里，他很少在自己的府里，大多时候都在景氏庄园居住。
也正是因此，他幸运地避开了第一批死士的追杀。
如今的他将希望全盘寄托在了景春的身上。
这个炎热的夏日夜晚，景氏发生了剧变。
绵延在城东的景氏庄园有夏城的一万驻军重重把守。
但一场几乎将整座夏城都照亮了的发火还是烧了起来，其势更盛于景春心头的那团火。
楚国陪都夏城陷入混乱之中。
响彻天穹的杀声从城东开始，逐渐蔓延到夏城的每一个角落。
城门已经被陷入恐惧的楚人从内打开。
无数的楚人从城门涌出，慌乱间有许多人死在了更多人的脚下。
城中死的人更多。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批军队在城中疯狂杀戮，兵锋从城中各处开始逼向景氏庄园。
景春站在庄园最高的楼顶。
望着已经化作白昼的夏城，脸上是狰狞的铁青。
他不明白，景氏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夏城为何如此不堪一击，转瞬间便陷入血海烽烟之中。
他心里的野心就像夏城一样，在这场大火中逐渐化为灰烬。
景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公子欣站在舅舅的身旁，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底是无穷的恐惧。
“舅舅，这……？”
他的牙齿因恐惧而剧烈颤抖，说话间咔咔作响。
景春猛地转过头。
是他！
若是他不在景氏的封地中，若是老楚王遗诏中没有让自己迎立他即位，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景氏百年的基业啊！
完了。
无名业火将他的理智烧得干干净净。
“你这个灾星！”
景春双眼赤红，一缕鲜血从嘴角坠了下来。
他拔出了腰间佩戴的景氏祖剑。
狠狠地朝公子欣劈了过去。
公子欣吓得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身后是几十丈高的虚空。
公子欣倒坐在地上，他不知道从小看着自己长大，三年来对自己和蔼慈爱的舅舅为什么要杀自己。
景春向前逼了过来，手里的剑再次斩下。
公子欣闭上了眼睛。
剑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掉落在他身前的地上。
他睁开眼，舅舅的胸口处冒出来一个闪烁着冷芒的箭头。
景春怒目圆睁，一口逆血喷在公子欣的头上、身上，还有脸上……
轰然倒下。
“公子，老臣来了！公子，昭融来了！”
“老……老师……”
老将军跪倒在地。
公子欣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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