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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掌柜的效率很高。

    狄破本来看古鸿这小白脸仍是心中愤愤,可当闻到那浑然天成的竹香酒香之气时,果断选择了原谅请喝酒的古鸿。

    “客官,咱青竹居虽小,可这巴陵春却是最正宗的了,每天只供应二十坛,还好这位客人提前便预定了,今日只这最后两坛,几位慢用。”

    这巴陵春如古鸿所言,着实是很不错。

    解开酒封之时,扑面而来的除了竹香,还有几种奇异的草木清香。

    梅遇春自己便酿过消骨酒,对于草木入酒了解颇深,很快便辨别出酒中的各种酿材。

    有青梅,还有楚地的云雾茶尖,只是不知道酒家是如何将这几种品性不同的酿材结合得如此精妙的。

    他当然没问,这是酿酒之人的不传之密。

    他低头看去。

    巴陵春的酒体呈现出如同琥珀般的碧绿之色,看起来倒是很像另一种楚地名酒竹叶青。

    不过竹叶青的酒体更近翠绿,细细辨别还是能分得清楚。

    这巴陵到底是江南之地,酿出的酒也比北地之酒要精细许多。

    梅遇春的消骨只用梅花,取其真味。

    而刚从夏城南下,遇到的第一种名酒便是从酿材到工艺都考究之极。

    狄破闻着香味儿,眼巴巴的望着梅遇春,公子还没喝他可不愿先饮。

    昂藏汉子虽然粗鲁,但却有着自己的规矩。

    公子没有将自己当做随从一般使唤,在内也就罢了,但在外却不能太过于得意忘形。

    大哥狄矛对自己说的这句话,他深以为然。

    梅遇春见状莞尔一笑,端起酒樽轻轻抿了一口。

    巴陵春酒如其名,沁人心脾,倒是符合巴陵这个地方的风格。

    狄破如蒙大赦,端起美酒一饮而尽,好不快活。他用的是木质酒杯,用他的话来说,公子用的酒樽喝起酒来一点不爽利。

    古鸿白了他一眼,这般美酒让狄老二这样的人这样子喝,简直就是牛嚼牡丹嘛!

    他忽然就心疼起自己的酒钱来。

    虽然自己不缺钱,但看到名贵的巴陵春被这夯货糟蹋,还是有些愤愤。

    但他又看到了狄破背后的巨阙,只得闷闷的喝起酒来。

    梅遇春真不知道这两人为何突然不对路起来,前些时期在路上时两人关系虽算不上多好,但也不至如现在一般横眉瞪眼的。

    不过两人心底却没有恶意,这一点梅遇春是清楚的。

    便由他们去了。

    正好,一路枯燥,或可解闷。

    梅遇春嘴角流露出几分笑意。

    这种感觉令他想起了与方圆在一起的日子,梅遇春并不喜爱同他这个年纪之人所好的童子游戏。或许是因为方相教导的缘故,他的比起同龄人老成许多,他更愿意与方圆更愿意去窖里督造酿酒,在狐岐别苑的梅树之下与方圆一个叫小齐的朋友手谈一局,因为方圆的棋下得实在臭,或者邀上方圆的好友们一同泛舟大河之上……

    那时的他……

    杯里有消骨,眼中是风景。

    其实眼下也不遑多让,大块头的性子与方圆应该很合得来,他最喜欢不如自己聪明的人。古鸿也不错,小齐应该对他感兴趣。

    他举起酒,敬了古鸿一樽。

    至于狄破,梅遇春没有管他,美酒在前的狄破是不会认他这个什么公子不公子的,自讨无趣。

    古鸿看着梅遇春脸上温煦的笑意,如沐春风。

    于是他抬起手中酒樽,轻轻碰过。

    他心中很快活,他并非自己愿意追随梅遇春而来,而是父亲之命。

    且令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何父亲在与他谈话之后,便一改往日之风,竟然弃大仇于不顾,也要让自己南下随行。

    要知道,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但他知道,母亲在死前亲手剖开自己的肚子,才将他古鸿保了下来。

    他知道母亲对自己的爱。

    正是因此,他更清楚姬氏与自己的仇。

    而促使父亲大变的梅遇春,他自然谈不上喜欢,只是父亲之命不可违背罢了。

    虽然他知道父亲所为必有深意,他可以照做,却未必愿意,这也是他起先寡言少语的原因。

    不过这一路下来,他对梅遇春大为改观。

    他是知道梅遇春的真实身份的,父亲注意到他后便让自己调查,才知道在随州上下腾挪搅得满城风雨的居然只是个五岁孩童。

    他还是汉国储君。

    古鸿自诩聪明之人,但也清楚自己与梅遇春的差距,自己五岁之时还环抱竹马呢。

    在夏城那一夜,自己寸步不离梅遇春左右,才知道这位公子天性良善,且剑术比之其智慧同样不遑多让。

    古鸿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狄老二对小小的梅遇春如此的死心塌地,据说他也不过跟随公子短短数月而已。

    他渐渐明白了。

    直到现在,他彻底了然。

    难怪狄老二在他面前如此自在。

    古鸿满饮一樽巴陵春,味道如同自己在许都那次一般,但又更多了些什么。

    君子如酒,酒也微凉。

    门外的夜幕更深了。

    夏夜清凉的风吹了进来,拂在梅遇春与古鸿的脸上。

    顿觉清爽。

    门外有客。

    却不知道能不能算作是不速之客。

    两个白衣,一个高冠,一个披发。

    这显然是一对怪异的组合。

    掌柜的看向门外,脸上有着激动地红色。

    他认识其中那个高冠白衣,在送酒到武陵时曾于酒肆远远地望过一眼。

    楚国之璧,辞赋风流。

    “屈子?快请进!快请进!”

    高冠白衣向他拱手见礼,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转过头来,看着梅遇春这一行人。

    “公子,巴陵春紧俏,讨你樽酒,可否?”

    鲁冠没有讲究这么多,自顾自坐在了狄破的身旁,直接举起坛子倒酒。

    难为他手里竟然随身携带着一只大觥。

    狄破见状怒目而视。

    鲁冠头也没抬,潇洒如故。

    “你家公子害我少了个同伴,喝他的酒是应该的!”

    梅遇春凝目望去,屈子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白天分别之时的落寞颓败,那专属于他的风采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这时的屈灵均,才有了玉印上“惟楚有材”的味道。

    梅遇春带着古鸿与狄破站起身来,躬身还礼。

    隐有笑意。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