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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中“安于一隅”的老板

    可是,把好不容易钓到的大鱼放回去,仅仅是为了捣毁据点吗?组织又是怎么料到,事情一定会朝他们所希望的方向发展……思来想去,X实在想不通,转眼间到了约定咖啡馆见面的时候。

    原来为试探霁如,X要求霁如与他一同进行这次任务,当然,任务内容是保密的。

    霁如迟迟未到。

    X站在与易安咖啡馆同向的路口,再次低头看看表,已经晚了十分钟……他的眉头不自然地一皱,心里多了丝莫名的恼火——他一向对时间要求相当苛刻,在此之前,还没有谁敢在与他见面时迟到过。

    ——不可原谅……

    本该向西转的路口,霁如昏头昏脑地向东走,结果不仅绕了个大圈,还迷了路,她看看表见误了时间,心想不妙。

    好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她遇到了汶冬。霁如想起她似乎和X有什么特殊关系,便以问路为由故意接近她,和她一起来到了易安咖啡馆,自作聪明地心想X总不会当着汶冬的面和她翻脸。

    然而看到两人,X的脸立刻沉了下去,对霁如的怀疑进一步加深。

    “你们怎么在一起?”面对他的诘问,霁如忙做解释。

    汶冬惊讶地问,“您和我舅舅认识吗?”

    “没错,我是你舅舅的同事啊!”霁如笑着对汶冬说。

    “是下属!”X冷漠地划清界限。“你迟到了。”

    X把汶冬拉到一旁,威胁地低声说,“这是我的重点怀疑对象,不准给我惹事。”

    “实在抱歉,不过居然选择在这样的咖啡馆见面,真是劳烦X大人了。”霁如故意奉承着说。同时她也实在纳闷究竟什么任务要在这咖啡馆里进行。

    X侧身盯着汶冬,同样冷淡地说,“好了,你该回去了,我们要谈公事。”

    “可是,”霁如竟不顾X的怒视,抢过话茬,“汶冬从刚才就在挨饿了!”

    身为一个女性,特有的同情心让她对X表现出极大的不满。对她自己冷漠就算了,竟然对自己的孩子也冷淡到不管不问。同时,她很好奇,X为什么会把汶冬带在身边,想趁机深入地了解她。

    “那好吧,你也过来吧。”出乎她的预料,X二话不说同意了汶冬跟了去。

    “真可爱!”霁如抱住她。很奇怪,明明第一次见到霁如,汶冬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感觉,一种熟悉的味道……

    “话说,X大人是你的舅舅吗?你们长的真像!”

    “是我收养的。”X冷冰冰地反驳。

    “原来是这样啊。”霁如有些尴尬,怎么总感觉两人哪里有点像,只是巧合吗?

    “既然是收养,为什么要喊舅舅?”霁如追问。

    “你太啰嗦了!”X把手中的杯子砸向桌子,面露凶光瞪着她。汶冬看着两人,并不敢发出一丝动静。她真害怕这位善良温柔的小姐下一秒就会在X的怀疑中惨遭毒手……

    天花板昏黄的灯光此时仍在交替照射着,试图挽回一丝咖啡馆本该拥有的温馨气氛。

    “紧张什么,又没说你!”X拍拍汶冬僵直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

    “哎呦喂,这位客人您来了!”夸张又熟悉的声音传来,来人正是易安咖啡馆老板稚宽。

    与平时相比,今天人相当少,所以显的有些空旷。

    X去了吸烟区,把稚宽招呼过去,他刚拿出打火机,就被稚宽拦住。“客人别客气,我……我请您抽烟。”稚宽紧张地直冒汗。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X明知故问。

    ——这么不会掩饰?!

    “嘿嘿……”稚宽只是尴尬又不失礼貌地赔笑着。

    X知道肯定是因为他没有把调查柊良踪迹这件事办好。但他还是故意笑着问——

    “那个医生的事怎么样了?”

    “这个……先不谈这个。哎呀,大人您看好不容易带着妻子女儿过来吃个饭,您怎么能撇下她们反而自个儿来这个角落抽根烟,只顾着跟我这个糙老汉聊天呢?快去陪陪她们啦!”稚宽推着他往外走。

    “什么妻子女儿?”X狠狠瞪了他一眼,“那是马上要被我揭穿身份的间谍。”

    “带着孩子的间谍吗?真刺激呦!我信才怪呢!”稚宽一路说着,终于把X又拉回桌旁。

    “嘿嘿,看到我这个故友瞧把这位客人激动的,拉着我去谈话!他呀,一直在向我夸赞他那貌美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哈哈哈!”霁如和汶冬看着眼前不太对劲的画风,变了表情。

    “……回头找你算账!”X骂了一句。

    稚宽趁机走开了,一边摇晃着一边把手撑进衣服上那个时常塞满小费的大兜子里。

    “我呀,现在就是有十条老命也抵不过来了呦!”

    不知是否为错觉,稚宽的声音的尾部已有明显的颤抖。

    咖啡馆又恢复到一开始的寂静,静的有些不正常,连里屋常有的觥筹声、吆喝声也掩盖不住此时诡异的气氛。知情人知道,等待的一幕就要来临……

    有人踹开门冲进来。

    稚宽背对着大门站在大门前,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他紧紧抿着嘴唇一动不动,俨然像一堵厚重的墙。

    “客人如果不吃饭的话,请不要搞破坏。”他把一字一句都咬得很重。

    庆枫拉住老板,惊讶地发现四名黑衣人已举枪将咖啡馆围堵住。

    好生吃饭的普通百姓们骚动起来。

    “都别乱动,C19!”森裕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随后他向其他三人示意,三人开始翻箱倒柜。

    人们尖叫起来。

    “有人举报,这个老板在店里藏了C19的公敌珩锋!”

    “什么!”人们目瞪口呆,一片哗然。汶冬惊讶地看向老板,老板稚宽更是低着头,表情不同于寻常,严肃地瞪着地面。微微颤抖的双手只管紧握成拳,保留未被冷汗蒸掉的一丝余温。

    “C19最高首脑做出行动的安排!任何人都不准干涉!”森裕宣告似的说。“如果你不把卧底交出来,每五分钟我们将射杀一名群众。”

    他拿起表,开始倒计时。

    “你们撒谎!老板帮了你们那么多忙,这么没用的人怎么可能会偷藏他们的卧底!”庆枫挡在前面,却首先被黑洞洞的枪眼子指住。

    三人回来,没有找到卧底,但顺手捞走了稚宽所有的财务。

    五分钟到了,森裕冷笑一声,一个示意,其中一名手下举起枪。扫视一圈后,却把枪口对准了唯一一个孩子——汶冬。

    领头人看到后锤了他一把,“给我看明白!”被砸的昏昏沉沉的手下一时不知所措。

    “够了!”稚宽推开庆枫站出来,渴望结束这场可笑的闹剧。“我说!我就是把珩锋藏起来了,但没有藏在这里,咱们私下谈吧。”

    森裕上来就是一枪,

    “啊!”稚宽倒地不起。又是一枪,鲜血淌了一地。

    X捂住汶冬的双眼,严肃地看向骚动的几人。

    人们尖叫地更厉害了。有几个胆小的人当即抱头乱窜,撞墙爬窗,又被组织手下拦住推倒在地,现场混乱一片。

    “带走!”森裕一声令下,受重伤的稚宽被架出去,“他也带走!”不明情况的庆枫也被人推搡出去。

    “别……带他……让……他……留下……把……血……血……扫干……净。”稚宽嘟嘟囔囔地,但没有阻止住几人。几人离开前,向X点头致意,仿佛是他在暗中指挥眼前发生的罪恶行径。

    “该走了,警察快到了。”X把帽檐压低盖住脸,避开众人的视线,也趁乱悄悄离开了。

    稚宽被押进地下室,受尽折磨,这位昔日风光无限的“C19的朋友”,如今生命已危在旦夕。

    伤痕累累的稚宽嘴仍硬得很,什么也没说出来。熬了一夜,他终于被丢回牢房。

    “都21世纪了,怎么还有这样的野蛮人……”庆枫一脸难以置信,咬牙切齿地说。尽管他知道,不久后他也将迎来如此待遇。

    “老板!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啊!”庆枫欲哭无泪,拼命摇晃着他,让他清醒起来。

    “庆枫,你以为……我真的想那样吗?”稚宽勉强张开干裂的嘴唇,有气无力地发话。

    “我只想安安心心开个有烟火气的咖啡馆,让大家舒舒服服吃个饭,谁知道咱就走那个狗屎运叫他们给盯上了呢?

    那C19的一帮子野蛮人动不动就来这里碰个头,那犯罪计划呼啦呼啦说上个一大堆给咱听着,你不好生伺候他们他们能叫咱活?

    抵抗组织也寻来了,咱愿意顺带替他们干点东西。那边C19的却也动不动请咱个不正当的活儿干。

    咱,咱就在这红黑熔炉的夹缝里苟活着,这就是咱这个没能力的市井小人的命哦噢……”

    泪水混着血水从他干裂的老眼眶里流出来。

    “能搁这个夹缝里活下去,咱只能点头哈腰,左右逢源,实际上我做梦都想踢了C19这个龟孙儿……

    咱啊,就是表面上亲热亲热,收个钱安慰安慰,实际上该为谁办事咱还不清楚吗?庆枫,听好了,你啥也别吱声,他们肯定放你回去继续伺候他们。

    受伤的珩锋先生,就被我藏在一二楼之间夹层的隔间里。这么个宝贝隔间,不然这么矮的建筑为啥还非要修两层!隔间里还有我藏起来的一部分钱,继续攒着,给抵抗组织的人用。

    钥匙在……庆枫,你靠近点,我给你说个事……”

    庆枫听后,因过于惊讶而半晌说不出话来。

    稚宽被杀了,那刽子手拿着枪打一枪还不痛快,砰砰放了好几枪,乌鸦听了都不得安宁。

    之后庆枫也被提出去审,但碍于舆论压力,他们也知道审不出什么东西了,简单一番威胁后把他放了出去。

    他呢,也老老实实干起本分活儿,把坏掉的咖啡馆修了修,然后一头扎进从前的柜台里,不失礼貌地微笑着又把它经营起来了。

    几天后,路过的X隔着门向打扫卫生的庆枫对视一眼,扶着帽子点了下头,离开了。

    “我呀,现在就是有十条老命也抵不过来了呦……”

    稚宽那奇怪的腔调,赔笑的表情,摇摇摆摆的姿势仿佛又浮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