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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有话摊开说

    停下手中动作,李琛心里暗叹一声终究还是来了,虽然不知自己这个师叔脑补到了哪一步,他还是觉得把话说开了比较好————毕竟眼前这师叔也不是心里能藏住事儿的人,连日来那心事重重的模样总让他觉得有个看不见的炸弹藏着,一有不慎就会把两人炸个粉身碎骨。

    毕竟......血魔的传说并不是什么江湖禁忌,李琛的原身还是听过师傅当午夜怪谈讲的这些故事的。

    不过说话也得有技巧,李琛起身提着已经烤好了的鱼走到李霓裳面前缓缓蹲下,递给她一双剥掉树皮当做筷子的树枝。把那根串着鱼的棍子插在地上,调整了一下位置变得更加方便夹取。之后才抬起头看向只是把筷子攥在手心,正盯着自己看的李霓裳问道:“师叔何有此言?昨日我逃命都还来不及,哪有功夫伤他们性命?”

    越说越是心里觉得可笑,李琛禁不住摇头自嘲笑道:“要能解决那些官差,师叔和我又何必如此狼狈?”

    深深看了嘴角挑起笑得狰狞的李琛一眼,李霓裳一向也懒得去搭理那些蝇营狗苟之事,只是以前是靠着铁胎伞解决问题罢了,如今......

    探手从那烤鱼上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了一番,说实话这些肉并不算美味,反而是让李霓裳想起了当年在泉州吃的那些简陋食材:“咸了。”

    “那师叔我下回注意,说起来我烤鱼的本事也是有的,不过这里实在不太合适,等到了镇里我买齐调料,保准让师叔吃的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筷子在烤鱼前悬了片刻,才有重新夹了一小块,缓缓送进嘴里,李霓裳吃的很认真,连细小的鱼刺都没有放过,这近乎虔诚的动作让李琛打心眼里觉得不太对劲,好像眼前这师叔在憋着什么幺蛾子似得。

    “师侄,不知你师傅是否与你提过我离了逍遥门,来陆上为了什么?”

    心说果然是幺蛾子来了,李琛在原身留下的记忆里翻检半天,也没找到应景的答案————总不能让他按着记忆回答,说师叔您老人家来陆上不就是为了灭人满门么?

    这话还真没乱说,霓裳仙成名的一战,就是在江南道一口气灭了个敢撩拨她的小门派满门,因那身白衣上斑斓血迹,才有了霓裳仙和妖女的称号,现在江南道还挂着她的人头悬赏呢。

    至于怎么灭的......无非是小的薄以惩戒,来了老的,老的打了来的更老的,后来李霓裳思索片刻觉得还是一劳永逸的好,就打上门把人院里的鸡都宰了。

    见李琛未有回应,李霓裳放下筷子看向他:“其实我也没有与你师傅提过。”

    坑人呢!

    李琛心中暴起的吐槽还未落下,李霓裳的声音便又来了:“说起来,这还与你有些关系。”

    身世?

    “血魔此人,想必你听说过吧?”待到李琛缓缓点头,心说戏肉来了时,李霓裳才开口续道:“其实这些年我在江湖里也打听到过些许关于他的传言,人们大多说他是个神秘高手,无头无尾的突然就自江湖上冒了出来,就跟这些年出现的那些高手一样————成名快,沉寂的也快,像......天上的流星一划而过。”

    虽说不知眼前这位师叔说话为什么突然惆怅了起来,但李琛本能觉得眼前人知道的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多一些,所以抿着嘴唇沉默不语,任由对方说了下去。

    或许是已经把这个秘密在心中憋了太久,开了个头之后李霓裳便停不下来了:“那血魔本名周止,是前代巡游使归来时带来的弃儿......说是这么说,但家师猜测他可能是那两位巡游使在外巡游时情难自禁诞下的孩子。”

    巡游使这个名称李琛倒是知道,是从原身记忆里扒出来的说明,大概意思是逍遥门这个海外门派仿佛是有种类似天命在我似得奇怪使命感,仿佛是要建造遗世独立的大图书馆似得,一直在收集陆上的各种典籍,从文化到武学之类生冷不忌,而巡游使便是每隔二十年派出来践行这一使命的人。

    说起来,上一代巡游使是五十年前,而自那之后便没有新巡游使出现.......眼前的霓裳仙又不符合规矩,毕竟巡游使是一男一女两人。

    在脑海中咀嚼着这些来自原身记忆,却是由师傅说出来的秘辛,从李霓裳透露出的讯息中分析,李琛觉得或许血魔便是那答案。

    果不其然,之后李霓裳便开口说道:“周止此人,在逍遥门留下的记录不多,只是在师傅口中偶尔提到的只言片语中,我猜他应该是个......追求极之道的人,万事都要求个完美......也正是这种想法,让他不到弱冠之年,便已在藏书阁中有了名号,成了门内出名的书痴,大多典籍只需提个名字,他便能娓娓道来不有疏漏。可也正是这个名号......”

    听着李霓裳的一声长叹,李琛按着常见规律来猜测,怕不是这位血魔闯了那藏书阁某个禁书书库之类的?

    “......他从藏书阁顶的禁书库中,找到了......”

    李霓裳有些迷惘的视线重新聚焦,落到了李琛脸上:“血神经......或者该说是一本魔书。周止此人先天不足但人却聪慧无比,长老们也并未禁止他去看那些搜集回来的武林秘籍,逍遥门内的功法更是倾囊相授,可......努力确终归填不平天堑。”

    “师叔,你是说血......那本魔书解决了他的问题?”

    “是的。”或许在李霓裳认知中,李琛这么接话已算是默认了,她也不再遮遮掩掩径直说道:“周止是天缺之体,天生便无法修习内功......这倒是与你的情况有那么几分相似,不过因为记载天缺之体的书已经被他毁了,我也只知道这些描述罢了。”

    随意介绍了一句,李霓裳收回落在李琛身上的视线,转过头看向东方,幽幽叹道:“开始只是些不起眼的海鱼野兽之类,接着便是落难渔民,血神经让周止重新得到了修行之能,甚至后天突破到先天之间那层坚墙都在他眼前消失了,但代之的便是极度的渴。”

    “对血的渴、对力量的渴......没人说的清周止为什么要屠尽员峤山上下七百口,只知每一具尸体都干枯如朽木,触之即散......”

    又是一声幽幽长叹,李霓裳极力远眺着,却发现自己的视线甚至连眼前的树林都无法穿透,更不要提去看到远在海外的员峤山了。

    狐死首丘,她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词,暗叹一声自己今日挑破了两人间掩着的那层纸,怕是连今夜都活不过去了,只是希望眼前人能带走她的铁胎伞,在伞柄暗格里藏着一封血书,想必那人能看到吧......

    还好,做了个饱死鬼......

    那鱼太难吃了......

    比起李霓裳的惆怅来,李琛倒是心里念叨着憋死老子了可算是到这一步了,很是干脆的从怀里掏出那张金页递到李霓裳眼前,脆着嗓门问道:“师叔,你是不是说这个?”

    给那话语唤回视线的李霓裳,看了眼李琛手中捏着几乎要递到自己鼻子下的金页,表情呆滞地点了点头,下意识想要应一声,嘴巴无声张阖了几下却连声叹息都挤不出来。

    看着仿佛掉线了的李霓裳,李琛又把那金页向前递了几分:“师叔,你说的是不是这个?这是我在那间破庙佛像里找到的。”

    “你......”只是瞅了那金页片刻,李霓裳便觉得头晕目眩,只觉那字里行间都在朝外冒着浓郁的猩红血气,连忙偏开头:“是吧......”

    又过了片刻,李霓裳才缓过气来,微蹙着眉头有些怀疑眼前这师侄为什么要把这张血神经的残页拿出来,但随即她便释然了————图穷匕见罢了,怕是要让她做个明白鬼。

    看着李霓裳脸上这变幻莫测,最后又回归平静仿佛是认命了似得表情,李琛心知自己这师叔怕是又想岔了,连忙把那张金页塞到李霓裳手中:“那便好了,师叔说了这么多,怕是离了逍遥门便是为了这本血神经和那血魔来的吧?”

    “恭喜师叔......”李琛本来想学着李霓裳半文不白的来句成语什么应应景,最后搜肠刮肚也没接上茬,心想着干脆就这样吧。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师叔又卡了。

    好不容易才把纷乱的思绪归拢回来,脸色都又白了三分的李霓裳只觉得自己内伤也跟着加重了些许,她轻轻用手指揉搓了几下手中金页,果然得到了类似碰触到叶脉般的奇特感觉,那书页据说是用远古某种植物的叶片制成的。

    “师侄......血神经乃远古奇书,不说上面记载的内容,就算书本身......也是一样奇宝。我员峤......”

    越说声音越小,甚至连李霓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许是要无望到终老的目标终于看见曙光、亦或是从未想过那人会把眼前人教的这么好、更多的是在庆幸......

    沉默良久,李霓裳才看着李琛在夜晚中有些模糊的双眼,开口直白问道:“你......不杀我?”

    李琛心说可算是问到根子上了,连忙用浮夸的诧异语调反问道:“我为啥要杀师叔?”

    人哪有上赶着求死的,李霓裳也很难解释自己想法是怎么来的,难道要告诉眼前人自己已经残废了,与其从此做个废人,不如当个引子然后让你师傅把你宰了?

    她是性子直,又不是傻,而且这想法其中,未尝没有报对方这些日子对她的照顾这个恩情的想法在:既然你要练这魔功,那么我用这无用身成全你便是。

    就当......

    还了这份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