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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路边偶遇

    “师侄,我这些日子仔细思量,那燃血之法弊端太多。空乏身体是一说,最怕是烈火烹油坏了根基......”

    正低头赶路的李琛听到身后动静,停下机械向前迈步的动作,抬头看向不远处路边亭子,拿下叼在嘴里的树枝,吐出满嘴的木头茬子应了一声:“嗯,前面有个凉亭,师叔咱们过去歇歇脚。”

    其实也怨不得李琛答应的随便,因为自从那天两人说开了之后,身后这坐在背椅上的师叔就仿佛放下了什么,每天就没话找话生怕他寂寞了似得,刚才那句话他这些天都听了至少三遍了,甚至接下来如何回答以及根据回答产生的分支,李琛都快倒背如流了。

    师叔实在是不擅与人交流。

    在凉亭里依着斑驳木柱休息了片刻躲过正午的日头,就着冷水吃了些干硬的馒头,两人重新上路没走多一会,便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如同闷雷般的阵阵响声。

    下意识避到路旁,李琛微皱眉头侧耳听了片刻才有些疑惑地说道:“师叔......难道是刑历他们追上来了?”

    坐在后面的李霓裳,也是迎着阳光伸手搭在额前微眯双眼瞧了过去,迟疑着应道:“听这动静不太像......反而是......”

    话音未落,自两人来时方向的大路尽头,已然现出了杆正迎风飘扬的旐旗,它被当头的战车高高挑在空中,仿佛是一座移动的灯塔,指引着后方车队。

    “再避开些。”

    忙不迭应了一声,李琛侧身让到路边,那战车在前头两匹高头战马的牵引下行进飞快,只是说了两句话的功夫便闯进了他的视野中。

    “啊,这......”

    发现前方路旁有人,战车已然降低了速度,也让李琛能看清方旗上绣着的“长风”二字,战车前方驾车人耸立如松,穿着长袍儒服戴着鲜红羽冠,车内则正有一人赤着半边臂膀,手中鼓锤重重落在鼓上,咚的一声闷响竟是让人连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下一刻那人头顶姜黄色的冠便被旁边人一巴掌拍歪了,战车飞速驶过只留下叫骂声:“瞎敲什么!惊着人怎么办!”

    骂完人之后,那戴着鲜红头冠的人便撩起儒服前襟,手在车侧栏杆上一搭便如大鸟般落了下来,此时后方车队也已沿着大路驶来,同样是敞着的战车,车厢两侧插着各种方旗,还有配套的斧钺礼器,不过看那森寒的刃口便能知道,这些“礼器”抽出来砍人,想必也是一等一的好。

    “老乡有礼了,我那师弟行......”

    这人具体说什么李琛并没有听全,因为他的已经被眼前所看到的事物骇的说不出话来,几乎连思维都跟着一起停滞。

    车队注意到路人纷纷降低了速度,也让李琛能看的清楚:第一辆车边迎风飘扬的旗子上大多都是《至圣先师》这种旗子,不过看颜色新旧和缝补痕迹,应是不同时期制成的,瞧着历史厚重感就跟着车轮一同滚滚而来,车上站着的人正抱着笙吹得起劲,明明是呜呜噜噜的调子,听来却是让人觉得血都热了三分。

    接着第二辆车上更是带劲,也不知谁想的法子把编钟放到了车上,虽说只有寥寥几个,可撞出来的金石之音还是让人头皮发麻,车上两侧的旗子大多是新旧不同的《先贤仲子》。

    再然后过去的战车两边绣的旗子便是一些李琛看不懂的文字了,有点是蝌蚪文,有的则像前世看过的金文,甚至还有更早期的象形文字。比起这些字来,车上的乐器也是各种各样从大到小,甚至还有个坐在车里敲......反正李琛也认不出来那是啥乐器,只是觉得这帮人NB大了。

    先导车队过去之后,正常一些拉着行李补给之类的车队终于出现在李琛面前,虽说两边还插着各种旗帜,但多少也有了些生活气息在。

    其中一辆车看到路边人特意停了下来,车上人显然与站在李琛旁的那位熟稔,脆亮着嗓门打招呼道:“大师兄,你不去开路,在路边站着做什么呢?今天的巡查可不是你,小心院长知道了又说你。”

    冲着车上探头探脑的小姑娘摆了摆手,叫做大师兄的人笑着回道:“向礼那小子行事无端惊了路人,我下车赔罪来了。”

    车上戴着同样姜黄冠的女孩冲着正看向自己的李琛和李霓裳两人甜甜一笑,小声跟驾车的人说了一声请他把车让到路边别阻碍车队,不等车停稳便跳了下来,还未开口说话便看到大师兄宽阔的肩膀挡在自己身前。

    双手交叠冲着面前两人微微躬身,向予直起腰微笑着说道:“刚才本以为是两位乡人,此时细看才知是同道中人,不知二位此次要去何方?”

    心说这是让人瞧出端倪开始盘道了,李琛正要开口把人糊弄过去,就听身后李霓裳突然开口回道:“李霓裳,此人是我师侄,我二人正被官家的人缀着,师傅还是莫要打听了,免得沾了因果碍了你们的巡游。”

    “唉......大师兄是霓裳仙啊......大师兄大师兄,你不是说......”

    赶紧张开胳膊把拽着自己袍袖连连抖动,眼睛都大了三分,禁不住小声叫唤的小师妹挡到一边,向予又躬身行了一礼,通了自己的名之后才了然回道:“前些日子便听说剑仙李明翰来了淮南道,早些年在师傅庐中有缘一见他的墨宝,一直对未能当面交流深感为憾,没想到今日......”

    “别想了,他去了哪我也不知。”侧过头与向予对视片刻,李霓裳视线落到那一脸崇拜盯着自己的女孩身上,微微一笑拒道:“你们还是快些走吧,免得一会追不上车队落人埋怨。”

    “那怎么行!爹爹他......”

    又拽了把小师妹,向予苦笑一声,自怀中拿出个手掌大鼓鼓囊囊的布包:“我本还说要奉上赔礼,可如今知霓裳仙当面,这就有些......”

    总感觉眼前这人自打知道了霓裳仙的名头就有些不太对劲,李琛生怕再搞出什么幺蛾子,也是存着试探的心思,伸手就把那布包接了过来笑道:“师叔她面薄,我就脸皮厚的很了......”

    哼了一声止住李琛话语,李霓裳只觉得脸上有些微微发烧,硬着头皮说道:“我这师侄......”

    又是说了几句场面话,瞧出李霓裳不想与二人过多交流,向予便拽着哼哼唧唧的小师妹回了车上,打了声招呼驾车远去追赶前方的车队去了。

    看着战车带着一条“土龙”消失在远方,李琛正皱着眉头思索时,脑后便传来李霓裳的声音:“莫要担心。”

    “嗯?师叔知道我在想什么?”说话间李琛颠了颠手里那布包,感觉里头大多都是些铜钱,轻声叹道:“那向予倒是个体贴人,不过也不知咱们什么时候能花上。”

    “不是明后两天便能到镇子了?”李霓裳笑道:“要是别的书院或许还要担心他们行那通风报信之事,可长风书院不会。”

    李琛边走边问道:“我瞧着他们是挺热闹的,行进也有些军中的影子,前导后卫一样不缺,难道说他们是......”

    也不管李琛看不看得到,李霓裳点了点头:“想必你师傅未与你讲过长风书院,他们与逍遥门倒是颇有几分渊源在。这长风书院践行的是至圣先师门徒之一的先贤仲子之路,所以与其说他们喜欢口角争锋,不如说更......直接一点。”

    听得有点云里雾里,李琛正要再问,或许是见到故人,心情莫名大好的李霓裳续道:“比起其他书院,长风书院也是个异类,他们不但喜欢与江湖人士打交道,在军中也是有不小名头的。”

    低头沉思片刻,李霓裳突然幽幽叹了口气:“我还说刑历和轮台府那些人明明有快马,为什么还没追上咱们,原来是有长风书院的面子在。”

    李琛心说这又哪跟哪,刚才还陌生人见面呢,怎么就突然卖上面子了?他这师叔也是,说话老也是要藏一半让人猜一半。

    忒让人难受!

    似是从李琛的沉默中察觉了他的心思,李霓裳说明道:“师门对长风书院的评价很高,说他们有古儒的风骨,而且践行的仲子之道也是烈火焚原的道。”

    心里琢么了一下这奇奇怪怪的话语,李琛觉得可能是不服就干的文雅说法。

    正当他思索时,李霓裳的话又来了:“当然这是我师傅说的,我这还是第一次与他们见面,之前来陆上时倒有心去拜访请他们帮忙查一下当年周止的行踪......可听说他们又全员去了河北道,找室韦和鞑靼人报仇去了。”

    “报仇?”李琛觉得自己脑容量有点不够,师叔说的这些话听着简单可信息量却塞得满满:

    如果他们说的先贤仲子与李琛所知的那个无二的话,这仲子之道他倒是能猜出一二来,可......这时空的儒家都这么野的?

    “嗯,报仇。”下意识应了一句,李霓裳缓了片刻才用着憧憬得语调回道:“我知道也只是师傅告诉我的:大概在八十年前,室韦和鞑靼犯边,那时边关空虚,守军被用计调走,只剩下长风军,结果......合营内民夫连杂役,长风军上下三千人一战皆殁。”

    倒吸一口凉气,像是觉得李琛这口气吸的不够狠一般,李霓裳接着说道:“长风书院连编修、大师傅、院长,尽皆战死,携带的门内典籍也付之一炬,还是逍遥门帮忙找回的大部分传承......”

    好家伙,这边儒家这么野的!

    “算起来,那是长风书院第七次重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