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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说客临门

    “后来啊?后来老院长带着爹爹他们一并杀进鞑靼,大小部落灭了一十七个,逼的那个罪魁祸首远遁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爹爹说君子之道,行的就要堂堂正正,说杀他们全家搅的鞑靼和室韦不得安宁,就要让他们看到长风旗就忍不住浑身打哆嗦!”

    吐出嘴里嚼烂的树枝,李琛把剩下半截随手扔到眼前燃的正烈的篝火里,转过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小姑娘,映着火光他还能看到对方脸上的细嫩毫毛,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

    可向婉却压根不在意李琛的反应,这一路闷得厉害,她只是需要个说话的人罢了,尤其身边人又是很合她眼缘的那种。

    不过把人晾在一边自己巴拉巴拉说个没完显然不是长风书院的做派,她眼睛一转便抓着李琛的袖子拽了几下:“李家哥哥,刚才你说你和霓裳仙是怎么把官家的人耍的团团转的?大师兄可提过不少次,官家的捕快都是神捕门出身的,别的不提,那些小机巧、小门道可懂得不少,一个不小心连他都会着了道的。”

    像是生怕李琛不说一般,她讨好地从一旁捡了根还朝外散着鲜嫩味道的松枝,用手细细揩干净递了过去:“还有那轮台府,铁马一羽十二骑,大师兄对他们的评价可是高的很,据说人马均着甲的话,连室韦出了名的游骑兵都不敢当正面,百口人的小部落一轮就能冲散了。”

    无意识地把那根松枝塞进嘴里,细细咀嚼了几下,压下了脑海中不断翻涌着的:木头真好吃、好好吃、多吃才能长胖胖......之类奇奇怪怪的想法,已是脱了那狰狞模样,乍一看只是有些枯瘦的李琛苦笑一声:“向......小姐你别这么夸我,我也只是占了地利罢了,一开始运气好进了林子找到歇脚处,又稍微留了些陷阱罢了。”

    有些怕了向婉崇拜的眼神,李琛冲她扬了扬还裹着簇新绷带的胳膊:“可人家看出来不说,还反过来给我设了伏,拼了命才逃出来。”

    “李兄切莫自谦太过。”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李琛正要起身却被一只大手压在了肩膀,他试着挣了一下只觉像被看不见的大山压在肩上似得。

    “大师兄~”向婉跳了起来,脆亮着嗓门叫道。

    朝着向婉点了点头,向予指着营地另一侧说道:“正好大师傅那边也看完了,你要不要过去?”

    一听自己心心念念不知多久的人儿终于能与自己见面,向婉也顾不得从李琛嘴里打听东西了,连忙朝两人道了个别便如蝴蝶般消失在不远处的帐幔后。

    目送着小师妹走远,向予才收回视线看向张口欲言的李琛,先一步说道:“霓裳师叔的伤,我们大师傅帮着看过了......”

    盯着给篝火映得明暗不定的面庞,纵然是早已知道答案,李琛还是幽幽叹了口气,有些话他说来算是僭越,但此时出口却最是应景:“我师叔她......能保住命也就不错了。”

    很是奇怪地瞅了眼叼着树枝满面惆怅的李琛,向予反倒是哈哈一笑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李兄切莫轻易下定论,我那大师傅也只是精通些箭疮刀伤罢了,最擅长的其实是给牛马瞧病,他说看不来那是真看不来,可莫要忘了还有药王殿、医仙谷、丹鼎门呢?”

    “更莫提你师傅还与那......”

    话语戛然而止,向予咳嗽了两声才生硬得转移了话题:“方才我听霓裳师叔提起了你们这一路遭遇......”

    冲李琛竖起个大拇指,向予笑道:“勇者不惧,逆境不困,李兄颇有君子之风啊。”

    见李琛面露疑惑,向予解释道:“虽然我们长风书院的关注大多都在河北道,可这回你师傅让人构陷的事儿可在江湖上传的够广的,不少人都在给他鸣不平呢。”

    说完还不忘朝着李琛眨了眨眼,说明那些鸣不平的“人”,怕不都是预备师娘。

    看到李琛脸上疑惑渐消,向予不知从哪摸出个皮袋来,刚拔开上面的塞子一股奶香混着酒香便飘了出来:“夜露深寒,李兄也是大伤初愈,不若喝几口暖暖身子?”

    “这......”

    李琛本来想说自己不喝酒的,却给向予急急打断道:“去年我和张家小子,带着师弟们和轮台府的轻骑突进转战四百里,一直杀入了鞑靼腹地,险些抓住了他们王帐的尾巴。可还是给敌酋走脱了,只剿了些酒肉回来。结果回程时抓的那些奴兵又带错了路,兜兜转转浪费了不少补给,回来后送人的走人情的,还有被那张家小子坑走了的,到头来也就剩下这么一袋了。”

    视线在那袋子上停留了片刻便落到了正笑得爽朗的向予脸上,李琛挑起了半边眉毛突然问道:“向兄,先不说这酒如何珍贵,我只是有一事好奇,还望您能解惑。”

    从李琛话语中听出来疏离之意,向予也未再劝酒,只是自己喝了一口把皮袋重新塞好,冲着李琛点了点头:“知无不言。”

    “向兄天骄也似的人物,本该昂首面对风雨,何苦为了不相干的人低声下气?”李琛用力嚼了几口树枝,朝着一旁篝火吐出嘴中渣滓:“小子说起来也只是有个厉害师傅罢了,自己却是废人一个......向兄也该知道吧?”

    李琛本来还想说你们的先贤仲子好歹也是正衣冠慷慨赴死的人物,怎么今天就骨头软了给人说项来了?不过这话太招仇恨,生怕说完对方就一剑砍过来,他没敢提。

    像是听不出这两句话中的挤兑似得,向予爽朗笑道:“李兄莫要自谦,雨夜带着重伤之人远遁苍莽山、带着不能行动的伤者活了下来、还误导追兵......要不是张家三小子还有些见识,恐怕那刑历早就让你玩的见不着北了......”

    说话间他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张开五指缓缓递到李琛面前:“能做到这些不难,我自问也能做到,但要问这果决之意,李兄怕是颇有我辈风范了!”

    把那敞着口的小皮袋缓缓搁在李琛身前地上,向予叹道:“要说阵前搏命、九死不悔,我长风人从不甘人后,但李兄年方弱冠,关键不是一时血勇......这果断之心,我自问能做到,但有了退路之后还能一如既往。我......不如你。”

    讪笑一声,李琛把视线从那小皮袋上收了回来,缓缓摇了摇头:“向兄莫要妄自菲薄,长风人能历战不倒,智慧勇气缺一不可。哪像我这种江湖小子,平日里见得便是蝇营狗苟,非要与我这种人相提并论,那就真是天上的云彩非要与地上的烂泥比了。”

    一番吹捧下来,纵然是摆低了姿态的向予也是心中大悦:“李兄切莫自晦,至圣先师的门徒中就有擅鸡鸣狗盗之人......”

    说着说着,他突然一拍大腿:“可叹啊,为兄还背着监察之职,不然恨不得能与你浮一上一大白,醉上他一场才快哉!”

    李琛心说谁想和你喝酒了,看眼前人不知要把话题歪到哪去,他连忙把话兜了回来,顺便想看看捡到小皮袋那人脑补出了些什么:“向兄,喝酒之事容后再提,不如说说到底是谁人找你说项来了?难道是你提到的张家人?张家三子?”

    既话已说开,向予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也不怕兄弟你笑话,这只是为兄一人的想法。”

    看李琛挑起眉毛一副请君分说的好奇模样,向予大大咧咧回道:“张家人武勋立家不在朝堂上搬弄是非,咱们周边也是虎狼环伺,他们每代都有马革裹尸死在战场之人,是个宁在直中取莫去曲中求的性子,而这一代的张家老大更是跟为兄有袍泽之情......”

    “等等,向兄你意思不该是张家势大,我这等江湖小民不要与其争锋的意思吧?”

    哈哈一笑,向予根本不在意李琛话中的阴阳怪气:“兄台可是看轻了我,我怎会行那仗势小人之事?只是觉得兄台你颇为合我眼缘,那张家老三又是个不敲不明白的榆木脑袋,他这也是让人硬架上来当那前台的幌子......”

    “兄台,这因果可落不到他身上......”

    又把那根树枝放到嘴里嚼个不停,李琛明白向予的意思是那追踪他的轮台府中人,或许就是那个和刑历并肩站着的人是给推出来当枪的,现在是让眼前人看出来其中端倪,所以想把他摘出去了。

    可想明白归想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却已经缠上彼此,哪那么容易散开。

    “向兄,你说的那张家三子,可是擅使铁锏?”

    聪明人不用说的太透,向予面色肃然点头回道:“是的,那晚破庙前打伤霓裳师叔的便是他了......”

    稍缓了片刻,向予才续道:“兄台莫要担心,此事我已与霓裳师叔分说清楚,她也答应不再追究。”

    这话听得李琛心尖都疼————人都残废了还不追究,要换他甭说长风书院了,石头里都能榨出二两香油来!

    瞧出李琛面色不愉,向予又说道:“逍遥门对长风书院有再造之恩,于情于礼我都是站在霓裳师叔一边的......”

    迎着李琛玩味神色,向予解释道:“就像兄台前面所述,江湖人士与官家打交道吃亏的永远是江湖人士,这次张家小子带着的轮台府众人也折损不小,为这事他回去也得等担不少责难。”

    李琛皱起眉头,双手一摊:“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与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