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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奇怪病人

    “老爷。”

    盘坐于床上的李琛应声睁开眼,抬腿下床应了一声,阿扎狄端着木盆用肩膀顶开门走了进来。一夜过去,给李琛打发去侍女房居住的她,已换了件虽说有些老旧但是洗的干净的棉服,那头了栗色散发也依着她的习惯扎了满脑袋的小辫,正给一条丝带束在脑后。

    走入房中把端着的木盆嘿咻一声放到桌上,阿扎狄看向床上昨日亲手叠好,今天看过去模样未有丝毫变化的被子,好奇地睁大眼睛。

    李琛从未让人服侍过,有些拘谨地从阿扎狄手里要过手巾,伸手去盆里舀水洗了洗脸,又拿过一旁沾好了用青盐和各种药材调制成的牙粉的牙刷,简单漱洗了一番,才抬头看向脸上有着淡淡黑眼圈的阿扎狄说道:“来,坐下。”

    “啊?”怔了片刻,阿扎狄才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小心翼翼欠着半个屁股坐在了桌前,待李琛示意伸出手才把自己右手搁在桌上。

    好歹也是神都季和堂的坐堂医了,李琛手指搭在阿扎狄脉腕上待了片刻,便把她鉴定结果的【体质虚弱】细分出了种种原因,顺便连要开什么药方都想好了。

    不过他并未着急放下手,而是维持着号脉的动作,看向阿扎狄明知故问道:“对了,昨日休息的如何?”

    “还,还行吧......”

    “怎么?有人欺负你?”

    “没有啦,只是我有些害怕......”

    阿扎狄没说她在害怕什么,自那张奴隶文书的描述上得出答案的李琛也没把话挑明,只是拿开手简单安慰了一下她,并且告诉她有事别闷在心里,找自己来就是。

    与新来的小女仆交流了些许功夫,随着外面钟声响起,李琛才发觉自己错过了早餐时间,年轻人饿一顿也没啥,干脆起身去前堂坐诊了,在路上还碰到了刚从前面回来要去用早饭的石楠。

    哦对了,季和堂是一天早中晚三顿饭,没有过午不食这种此时常见的要求。

    站定脚步仔细看了看李琛,石楠点了点头没头没脑地夸道:“不错。”然后便背抄双手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去饭堂了。

    刚来了前堂,先拿过张纸在磨好墨的砚台里润了润笔,写了个简单的食补方子,想着一会让人送去饭堂,给自己年龄双十但还是“小”的小女仆补补身子。李琛抖了抖那张纸,静待墨干的短暂时间里,他还有空仔细端详了一番上面的字迹——原身跟着李明翰这个师傅学没学到别的不说,起码这笔字要是能回到李琛的世界,也是个肯动笔钱就哗哗来的水平。

    待到外头忙碌的小厮在外面木板上翻过写有李琛姓名的牌子,几个坐堂郎中也也依次到位,随着第一个病人踏入门,今日李琛的行医生涯便要翻开新的一页了。

    心里给自己配完音,李琛施施然拿过一本搁在手边的医书翻开,比起其他几位坐堂医,他算是最没名气的,自然也是来看病的人实在等不行了才过来碰碰运气的最后选择,所以他有大把的时间温故知新,没看这几天学会的那几本医书都刷到熟练级了。

    想着再努努力给手上这本《食药同源经》干脆刷到倒背如流这一级,李琛突然听到前方串珠门帘被掀起的声音,放下书应声抬头看到的是个颌下留着短须,面貌看起来平平无奇,脸上皮肤粗糙到一看就是饱经风霜,不知给风沙磨砺了多久,眼睛却很亮的中年人。

    盯着很自然坐下的人看了片刻,李琛才开口问道:“这位......是哪里不太舒服?”

    【平平无奇的内府司密探】

    【携带物品:蒙汗药X2,金创散X2,绷带X2,贴身短弩X1,淬毒弩箭X12,短匕X2】

    哪知自己一上来就被李琛瞧出了跟脚,中年密探略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好教这位小先生知道,我是跑安西那边的行脚商人,这些年风吹雨打的也吃了不少苦,今年因为波斯那边闹兵灾,生意不算太好就干脆一股脑出了那边的产业,做了个了结回了神都。明明离了那地方该享几天福了,身上却哪哪都不得劲,光是每天爬起来都觉得费劲得很,所以想请小先生给看看,我这是咋了?”

    “那先看一下脉象吧。”

    对于对方的身份李琛也没什么抵触心思,毕竟内府司的密探也是肉长的,眼前人脸上那风霜之色也不是作假,头疼脑热的不说,这些年走在刀尖上,指不定积了多少旧伤呢。

    伸手压在对方脉腕上,李琛闭目探查片刻,才抬头看向对方问道:“这位先生,你也是武林人士?”

    “没有没有。”中年密探赶忙摇头,憨厚回道:“我哪能是那些高来高去的大侠啊,不过安西那边总是不太平,动不动就闹马匪,没马匪也得小心那些个色目人黑吃黑,雇护卫的钱还不一定能赚回来......人呐,总归得靠自己,自然也就学了些粗浅功夫护身。”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李琛眨了下眼关闭了植物视觉,思忖片刻才缓缓说道:“你身上有不少旧伤,有内有外。”

    “何为有内有外?”

    “内伤应是早些年练功太过急促,又服药过于压榨潜力,落下的病根积攒下来伤了心脉,你应该前些年还无甚感觉,大概也就这两三年内,才会在每次运动过度后,便会感到胸闷和心口疼吧?”

    “外伤也是多年沉珂了,比如你后腰曾经受过外伤,虽说恢复过来但每到阴天之时就腰疼......”

    听着李琛一一点出他身上各处旧伤,犹如亲见一般,中年密探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再开口时语句都不由恭敬了几分:“那这位小先生......诊金不是问题,还请教该如何救我。”

    “为何要救?”李琛抬眼看向对方:“这些都是旧伤,虽说会对生活造成诸多不便,但细心调养的话也不会太过短寿。”

    很是诧异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中年密探迟疑了片刻才苦笑道:“不敢再瞒这位小先生了,我这人天生的劳碌命,刚才说的什么出了产业都是托词,恐怕过上一阵还得回去。唉......我这一条烂命丢了就丢了,可家里大大小小的却不能没了裹嚼。”

    “那你是要快治还是慢治?”

    “如何是快?如何又是慢?”

    “慢的话就是我给你开张调养方子,你先回去粗茶淡饭静养一月,然后再来我这里看恢复情况斟酌调整药方。你要出的只是药钱,我尽量给你选些不甚名贵的药材,用不了多少钱。”

    “那大概要多久?”

    “少则一年吧。”

    皱着眉头斟酌片刻才缓缓摇了摇头,中年密探显然不会接受这个结果:“那小先生,快治呢?诊金几何?”

    “快的话就需要我为你梳理经脉,化去各处淤塞了。”李琛伸手点了点自己心口:“比如你心脉的伤处,其实也与你在关外长久吃肉有关系。只要化去堵塞之处,再进行梳理,当日便可起效。但这只是治标,要想以后不再犯,那得调整饮食不能顿顿吃肉,要多吃些菜蔬。另外那压榨潜能的速成内功最好别练了,选个中正平和的改修吧。”

    季和堂是医仙谷对外分舵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中年密探显然也知道李琛的身份,他犹豫片刻才追问道:“小先生,那我身上的旧伤呢?比如后腰那处......当年我被歹人从后偷袭一刀险些伤了肾,血流了半升出来,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勉强能动。当时觉得能活过来便是老天爷开眼了,却没想到......”

    “你肾确实没事,只是后腰的肌肉被刀切开后再愈合时没长对位置,又还有疤痕存在,两两相加便是如此结果了。”

    “是要施刀吗?我听说石......”

    “不用,只消化开肌肉上的疤痕组织和陈年淤血,然后重新梳理肌肉便是。”看中年密探满眼迷茫之色,李琛想了想才续道:“就用马尾打个比方吧,正常的肌肉都是一条条顺下来的有如柔顺马尾,但你受伤之后它就像在中间打了个结,所以我要做的是把给粘到一起的马尾重新梳开。”

    “那我其他位置的旧伤?”

    “大抵也是这个治法。”

    缓缓点了点头,中年密探也没再去问诊金几何,只是留下两个大子的问诊费用,心事重重地起身向李琛行了个礼,言说要回去考虑考虑便走了。

    重新拿起书来看的李琛并不知道,中年密探出了季和堂之后,七拐八拐绕了几条街确定身后没有缀着尾巴,才又拐回到季和堂附近的一条小巷,那里停着辆不起眼的马车。

    与马车周边或是喝茶或者支开摊子的隐秘护卫们对了个眼神,中年密探走到马车旁:“大档头,依您的吩咐,我试了试那位季和堂新去的坐堂先生......”

    听完了中年密探事无巨细的报告,车内沉寂了片刻,才有个嗓音略尖的苍老声音传了出来:“那便让他治,若是能治好,你也算是为其他兄弟开了条路出来。”

    “是,大档头。”

    “去账上支五两金子当诊金,让医仙门的人出手可不便宜,你小子也辛苦这么多年,该享享福了。”

    “是,谢大档头!”

    “谢什么谢,小兔崽子还矫情上了?都是你自己挣来得!把你脸上那点马尿擦了,老子最见不得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