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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书院争锋4

    早就双目放光,仗着自己身份撵走竞争者大步上前的向婉,恨不得能代替李琛一剑把严十一劈飞出去,哪还在意李霓裳的嘱咐。

    站在草席铺就的擂台边沿,她摘下腰间长剑双手捧着递向李琛,口中亦是高呼道:“长风重剑,长三尺三寸、四斤八两,收蛮夷之兵铸剑身,采蛮夷之骨为柄,缠系帐皮绳,只以家乡丝棉木为鞘。持此剑者生时当征伐不休,死时以此剑作殉,成鬼亦要为国牧四方之鬼!”

    一番慷慨激昂之话说罢,向婉与身后长风众人皆是面色通红,她微微低头不与走上前的李琛对视,只是咬着腮帮子小声叹道:“只是牛骨作柄,向婉羞愧,未能战场建功,以蛮人腿骨为柄!”

    李琛冲着向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缓缓伸出双手捧过这把剑鞘便接近手掌宽,剑柄长得能容两只手同握,显然是在马上使用的重剑。

    回身来到距离严十一约么一丈距离双脚不丁不八站稳身形,李琛握着剑柄把这支长风重剑拔开一半看了眼剑身,发觉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特意加厚的剑身与剑脊上都因为铸造材料粗劣的关系,有着不少细小的气孔。

    抬头看向面色紧张一手压住剑鞘,一手虚握在剑柄上,时刻准备应对自己偷袭的严十一,李琛缓缓把拔出一半的长剑归鞘,又解开盘绕在剑鞘上的皮绳,用皮绳几下把剑鞘与剑柄捆了个结实。

    “这柄剑是如何,想必严兄也听到了。”冲着面露疑虑神色的严十一摇了摇头,李琛朗声解释道:“它自出生之时,便期盼着饱饮蛮人之血,你是我朝之人,伤你只会让宝剑蒙羞。”

    纵然面对李琛如海潮般压来的威势,严十一还是强硬站直了身体,松开虚握的剑柄的手正了下冠:“李兄,言重了。”

    攥住剑柄尝试着挥舞了一下这支连鞘重剑,李琛觉得还是有点轻,不过这也无所谓了,他学着之前向限的动作,双手握剑剑尖向下,对严十一躬身行礼:“清赐教!”

    拔剑出鞘,借着还礼动作严十一已恢复不少精神,后退半步面色凝重,红袍下浑身肌肉似紧实松,剑尖斜斜指向身侧地面,摆出了青莲剑法独有的起手式。

    跪坐在侧边的青莲书院老者伸手捋了下胡须——这剑式看似是表面空门大开像个小姑娘似得任由对手予取予求,但就如水中之莲面对疾风时一样,表面柔若无骨却无论从哪里进攻都会被灵活闪开,内里反而坚韧无比,对手紧接着便会迎来致命一剑,或是急雨般的连环快攻反击。

    但只会破锋八法的李琛哪会与对方老老实实的比剑法,此时场内虽说已是静得落针可闻,但也只有距离草席擂台最近一圈的修为深厚之人,才能听到他体内隐隐响起潮水涌动之声。

    缓缓踏前半步,牛皮软靴底踏在足有竖起手掌般厚,又因为冬日缘故无比干燥的草席上,激起一片细小碎屑围着鞋周翻滚不休,李琛体内潮音也骤然增大,听之连绵不绝仿佛正在酝酿着什么似得。

    再次踏前一步,距离稳站不动的严十一只有不到一丈远,却还未进到六尺范围内,给李琛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严十一额角渐渐有了潮气,心中竟有了种被即将自空中降下捕猎的鹰隼盯住的错觉。

    青莲书院老人捋胡须的动作停了下来,那潮音愈发明显,他已有些分不清这声音是真实听到的,还是来自于对李琛浑身散发出的气势的感知,只是李琛的身影已然不见,原位代之的是一片乌云几乎压到头顶高度的海面,远方正有即将成型的风暴盘绕不休。

    再向前一步,李琛单手持着的长风重剑不知何时已垂落在地,剑鞘顶端的包铁随着他前进动作缓慢压过织就草席的一条条经纬线,碾断那些脆弱的稻草,发出细碎脆响。

    不知何时,李琛体内的潮音停了下来。

    老人眉头一皱,低头一看才发觉原来不知何时指尖已多了两根灰白色胡须,惊觉不对再抬头时眼前幻象骤然一变......

    严十一只感觉自己呼吸都停了下来,他眼前早已没了李琛身影,只有一道不知何时掀起的,贯通了天地的巨浪无声无息向他压了过来......

    一直站在草席边缘未曾离去的向婉,用力攥紧了拳头。

    “严兄,小心了。”

    伴随着李琛出声警告,严十一眼前那贯通了天地的巨浪便骤然向他“塌”了下来,在被那巨浪临身之前,他只来得及奋起余力抬起青莲剑横在身前。

    一声闷响,严十一顿时觉得自己像是站在海边给浪头拍中,可本该随之而来的浑身筋断骨折的剧痛却并未临身,代之的是握剑的手腕酸麻胀痛,就像用尽浑身的力气砍在石头上一般。

    当严十一彻底恢复精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离了草席,身后正给不知道多少只手撑着。

    虽然是在众人扶持下重新站稳身形,严十一却还是有些晕乎乎的,分辨不出此时身周景象是不是还是给李琛气势压出的幻觉。

    另一边向婉伸手捂住嘴,看了看站在草席擂台正中央的李琛,又看了看双目中眼神散乱,正在青莲书院祭酒帮助下恢复精神的严十一,垂在身侧的手禁不住背到身后狠狠攥了攥拳头,感受着指甲戳进肉里的痛楚,才相信自己不是花了眼看错了。

    这景象实在太怪了——一剑把人劈飞出去她并不是没见过,但飞出去的人不是口吐鲜血就是四分五裂,能像严十一这样站在原地晃悠悠的还真是头一次!

    早已弃了那两根胡须的青莲祭酒,先是下了严十一紧握的青莲剑递给身旁人,扶住严十一肩膀确定他没中什么暗伤之后才放开双手,要过那柄青莲剑仔细看了看,才回身冲着擂台上的李琛缓缓点了点头。

    另一边坐着的李霓裳坦然接受众人投注过来的惊愕目光,虽说面上依旧冷若冰霜,但眉角却是不自觉地扬起了些许。

    【叠浪劲LV4,0%,特殊效果:刚柔并济】

    李琛单手提着长风重剑,很是满意自己造成的结果——刚他就是用的叠浪劲的柔劲,虽说是一剑结结实实劈在严十一的剑上,但早已包裹剑鞘全身的柔劲不但保护了相对脆弱的剑鞘没给内里的剑劈碎,同样也保护了严十一没给一剑劈开。

    简单来说,严十一与其说是给一剑劈飞,不如说是他给临身的叠浪劲包裹送了出去,就像是水中漂浮的树叶,被旁边荡漾的水波远远推开似得。

    “严兄,承让了!”

    冲着依旧是双目恍惚的严十一抱了抱拳,李琛却并未把剑还给向婉,而是站在原地感受着被自己声音吸引,重新投注到身上的目光。

    “各位,小子孟浪了,其实这一局应是平局。”

    听了这话,不但青莲书院中人不由瞪大了眼睛,就连刚要弹冠相庆的长风众人也有些懵——大哥你谦虚个鬼啊!明明严十一那厮论不过你还不认输,被你一剑劈出去了。

    怎么你就自承平局了?

    冲着前台那几个用审视目光盯着自己,胡须老长的长者行了一礼,李琛挺起胸膛坦然说道:“其实想必各位长者能听出来,小子其实刚才是偷换概念了。”

    “刚才严兄所问那些,小子是真的答不上来。”对那些经自己提醒回过味来,眼中闪过了然神色的前台众人苦笑一声,李琛续道:“这些朝堂之争,落到我这个出身江湖的小子耳中,就真的如天书一般,想的脑袋都大了一圈却还是找不到关窍。”

    这话引来了一片友好的哄笑之声,李琛静静等那些声音安静下来之后,才接着说道:“但是我又不能上来就磕个头,高呼一声严兄我什么都不懂,咱们场上见分晓。俗话说的好,输人不能输阵嘛。”

    转过身,冲着长风书院方向深深行了一礼,李琛转回身看向其他书院众人:“其实一开始,我还想着既然是长风的朋友,那打烂仗也不能输,所以才插科打诨偷换概念,把严兄从书院拉到了我熟悉他却不熟悉的江湖上,靠着武人的思维搅乱了他的思绪,勉强混了过去。”

    “但是!”李琛扬了扬手中长风重剑:“我本想着赢了就算了,毕竟江湖比斗一向是生死不论胜者为尊,输了、伤了或是死了只能自认技不如人!可拿到这柄剑时我才发觉,小子的想法比起建立书院的先贤们......真的是云泥之别。我这泥还是人脚底下不小心踩到没在门槛上刮干净的,才能侥幸从诸位贤人的论道中偷上几分心得回来。”

    这话姿态摆的有点太低了,众人只是陪着笑了两声便安静下来,等待着李琛接下来抛出的戏肉。

    “其实刚才向姑娘所说的这剑如何而成,想必众位也听过不止一次了,但小子是实打实的第一次知道,原来长风书院众人的心意,都在这柄剑中了......”

    轻叹一声,李琛低头看着特意用不知明材料染成了暗红色,像是被血浸透了似得丝绵木剑鞘,停滞了片刻才抬起头:“想必长风书院永镇边陲的事大家都知道,大道理小子想必就算说出来,也是各位听了耳朵都起茧子的那些。”

    “小子就想说说自己的理解,不过话语粗糙思维浅显,恐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此时也不知谁在起哄,大叫了一声:“海纳百川!李琛你尽管说便是!”

    冲着声音传来方向行了一礼,李琛直起腰朗声说道:“若是把国比作人,那诸位书院中人,在我看来就是这人的脊梁骨!长风为骨镇边陲,诸位为骨也是铁铮铮,不然这人怕是早就弯了腰,给人摇着尾巴,趴在地上啃泥才能活下去了。”

    “其实,这就是我的道理。”李琛再次冲着众人行了一礼:“所谓位卑不敢忘忧国,长风中人如此,想必诸位也是如此。”

    “小子只是适逢其会,现在话说完了,让各位见笑了!”

    前台穿着蓝衣的老人怔了片刻,才第一个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冲着李琛高声赞道:“好一个位卑不敢忘忧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