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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书院争锋3

    哪知李琛心中所想,见对方连眉毛都扬了起来,自觉胜之不武的严十一心中不免升起些愧疚之意,只觉得对方是不是让自己一句话问傻了,毕竟这问题朝中大儒争辩了这么些年都没有结果,有人连命都填进去了还寻不到能说服所有人的答案。

    现在他拿来难为人......

    心里想着此举以大欺小实在是不合礼法,等自己下了擂,拜托门中师长领着自己去长风道个歉的严十一,却看到眼前人对自己拱了拱手,耳中听对方反问道:“那请问严兄,刀兵之物为何?”

    愈发确定眼前人被自己问疯了,严十一有些意兴阑珊地随口答道:“自然是凶戾之物。”

    李琛再问:“那严兄腰间长剑呢?”

    “剑乃百兵之祖,君子不可一日无剑,两者相合,自然是以君子之心化去剑本身蕴着的凶戾之气,两两相合煌煌大气......”

    听着严十一像是决口的堤坝似得一口气巴拉巴拉说了上百字出来,明显是给自己这问题挠到了痒处找到表现机会,引经据典说个没完,李琛忽然打了个哈欠。

    正长篇大论的严十一话语戛然而止,很是诧异地关心问道:“......李兄?”

    “不,你继续。”冲着严十一拱了拱手,李琛谦虚道:“小子哪知道这些,至圣先师当年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我霓裳师叔领我来此本就是想要我开开眼界、涨涨知识的。”

    “哎呀,这人是不是失心疯了,怎么还捧起那严十一了!”向婉气显然还没消,冲着李霓裳小声抱怨道:“他不是该利索认输把那严十一打飞出去吗?”

    一直关注着擂台上情况的李霓裳听了禁不住挑了挑眉毛,看向还鼓着腮帮子的向婉问道:“为何如此说?”

    “因为霓裳师叔你啊,你都提醒他别失手把人打死了。”

    缓缓摇了摇头,收回落在向婉身上的视线重新投注到擂台上,李霓裳也很是好奇李琛会如何应对:“且看吧。”

    此时台上李琛视线正落到了严十一身上,开口缓缓问道:“请教严兄,你手臂多长?”

    虽然不知李琛为何如此问,但对方都搬出至圣先师的话了,“好为人师”的严十一老老实实答道:“两尺半。”

    “那严兄腰间长剑呢?”

    “青莲剑三尺七寸,重两斤四两。”显然是怕李琛问个没完,严十一一股脑都答了。

    缓缓点了点头,李琛伸出胳膊比了比:“那么严兄若出剑,多算算的话......身周六尺方圆都可笼罩其中了?”

    心里认真计算了一下,严十一开口答道:“若是配合步法,一丈。”

    “你放屁!”

    听着长风阵营里有人给捂住嘴发出哼哼唧唧的模糊叫骂声,李琛只当是自己耳朵聋了,只是对着严十一开口问道:“那我是否可以说,严兄身周这一丈方圆,便是你能讲道理的范围了?”

    这话说的有些绕弯,严十一皱着眉思忖片刻才看向李琛反问道:“李兄,是否是要把长风所说的那套拳头大的人有道理的说法再搬出来?”

    缓缓点了点头,严十一自问自答道:“那我可以说,这一丈范围我能用剑讲道理。”

    “那若是换枪或者是持钺操戈呢?”

    此时严十一已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压着性子回道:“自然是兵器长度加上手臂长度了。”

    李琛舍了严十一,回头看向长风阵营朗声问道:“那还请问,弩有多远?弓有多远?”

    “军弩五十步,两石弓二百步,若三石弓配雕翎箭再加百步,但要百发百中却是有些难了。”

    也不知道谁高声答的,李琛只是冲着长风众人点了点头算是道谢,回转过头看向面色不耐的严十一继续问道:“那我可以说,有三石弓便可以让方圆三百步内的人坐下安静听我讲道理对不对?”

    “自然。”严十一略微收起不耐神情,点点头正色答道:“就算是我,若无近身偷袭,给对方带人拿弓逼住了,也得乖乖听人‘讲道理’。”

    “那么若是骑马呢?骏马一天奔驰多少里?马上骑士持枪带弓呢?”

    问题一出,自然有长风中人高声答道:“若着重甲作战一日六十里,奔行百里不在话下;轻甲或是游猎两百里!”

    双手一摊,李琛对严十一笑道:“看吧,这就是讲道理的范围。”

    此时不但严十一蹙起了眉头,场中原本见李琛问了这么多问题,脸上不觉浮现轻蔑之色的人也收起了那表情,改为思索其中的意思。坐在最外围那几个显然是来自外邦的人,更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但就是不得其门而入的纠结神情。

    “那我再问严兄,若是有个凶相毕露的人冲着你高声嚷嚷,可你们双方又语言不通......”李琛刻意缓了片刻才继续问道:“你是继续跟对方讲你的礼,高呼至圣先师之名,还是把你的剑拔出来,让他安静下来听你讲道理呢?”

    脸上轻视之色早已不见,严十一坐正身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讲不通,面前人还要动手,自然是拔剑出来先护住自己再说了。”

    既然李琛提到了至圣先师,严十一又补了一句:“就算当年至圣先师巡礼六国的时候,也是架着战车的,毕竟路上盗匪可不知礼。”

    “看吧,连至圣先师都知道对讲不通的盗匪要先把对方打趴下,再讲道理。”李琛不知道这个时空的孔子是不是身高两米力能扛鼎,但这并不妨碍他拿自己时空的知识糊眼前这人脸上:“而我朝呢?周边蛮族尚且互相征战不休,为何我朝就要与他们心平气和讲道理?”

    “那自然......”

    根本没让严十一把话说完,李琛也是坐正身体一反刚才循循善诱的温和语调:“我朝地大物博物产丰富,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是把国家比作人的话,不就相当于浑身绫罗富贾之人,被一群穿着兽皮手举着大棒,嘴里高呼着听不懂的语言的人围在中央吗?”

    “若是严兄你身处此地,你是乖乖把身上东西都交出去,与人细声细气讲道理呢?还是抽出剑先保护自己不被抢了,不丢了命呢?”

    “那......”发觉给李琛用一系列问题逼到了墙角,而这问题与之前那个看似相似,细想下来却又有不少分别,严十一张口只是开了个头,便面色凝重说不下去了。

    “所以严兄,人和人的话语是不相通的,认知到的道理也不想通,就算我朝内也有诸多方言如天上繁星,而我朝百姓还能坐下心平气和讲道理,原因是因为我们是自家人,说的是自家话,读的是同一本千字文,有什么事大家可以慢慢谈。可对外人呢?哪怕是我朝人,乡里村里为田争水也不是光靠嘴来说的......就算是你们书院之间,不也有讲不通理就比剑的规矩吗?”

    “至圣先师都把规矩立下了,你为什么要觉得国家之间就不该如此呢?”

    “可我天朝上国......”

    想到之前林仙骂严善水的话,李琛对眼前这位严善水的虚空本家逼问道:“你这些道理,能对正在鄯州犯边的吐蕃讲的通吗?”

    “不服王化,自然是要打的,但打完还需教化才是,知书自然明礼,刀兵总归不可轻动......”

    长身而起,李琛哈哈大笑几声,才低头居高临下地看向絮絮叨叨的严十一:“严兄!你也知我是个江湖人,没在你们书院学过礼、读过书,你说的那些朝堂上的事,自然有大人物们去讨论、去制定,还有你们这些书院中人查漏补缺,自然是不缺我这个武夫的。”

    “但我知道个浅显的道理,那就是......”

    深吸一口气,李琛音量再大三分:“真理只在刀箭范围之内!人与人之间如此,国与国之间自然也是如此!从来都没有靠着嘴讲来的和平,只有用刀箭打出来的,让他们害怕我们、恐惧我们,才会认真跪下来听我们讲道理的和平!”

    “这就是王化,这就是王道,我要碾过去,与你何干?”

    “好!”

    没搭理身后长风的叫好声,李琛毫不避让与茫然抬头看向自己的严十一对视着:“你说过,刀剑为凶戾之物不可轻动,可日日习武读书的严兄你可知一道理:好战必威,忘战必亡!”

    听着身后响起的阵阵叫好声,李琛深吸了口气,要是让他细说那些严十一提到的国策他也能解说一二,且保证句句都在点上,但此时场中不只是国朝中人,这些核心国策说出去他也不敢去担那干系。

    所以自然而然的,严十一便被李琛用另一个世界的道理真真切切砸在了脸上,砸得缓了好久才面露不甘神色。

    “你也说......”

    根本不容严十一把话说完,挟着刚蓄积起来的威势,李琛负手而立:“我知严兄心有诸多不服,而我也言尽于此。”

    “剩下的,便是该让严兄听听我的道理了。”

    回身看向长风诸人,与那一双双亮起的眼睛对视着,李琛沉默片刻才开口高声问道:“小子空手来此,还请借剑一用!”

    “用我的!”

    一把给想要送剑上去的向婉抓住,李霓裳淡淡嘱咐道:“给他剑鞘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