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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酒后胡言

    “哈哈哈,可惜我当日未能在场啊,不然光看他们那副臭脸我都能再浮上一大白!”用力拍着大腿,向予面颊通红托着酒盏,冲坐在对面的李琛大叫一声便仰头饮尽杯中酒:“哈!痛快!位卑未敢忘忧国!好你个李三郎!”

    此时李琛坐在长风书院在神都设置的别院的亭中,外面正纷纷扬扬下着如碎盐似得细小雪花,可连个围挡都没有的厅内,却因为燃着的炭炉显得分外温暖。

    作陪的向婉此时跪坐在炭炉前,正用一双铁筷子翻着上面炙烤的肉片,闻言抬起头先是看向不得不举盏相陪的李琛,又看向刚放下酒盏正拎起一旁酒坛给自己倒酒的向予,禁不住皱着鼻子对他叫道:“谁要你去和那什么野鸡居士走的?自己做的事,怨得了谁?”

    “人家可不叫野鸡居士。”红着鼻头,向予放下酒坛看向向婉摇头晃脑道:“那叫雉鸡,尾巴上有翎羽的!”

    紧接着他又看向李琛:“李三郎,算起来我当比你长上几岁,你可是让哥哥我为难了!”

    还不等李琛应声,向婉已把烤好的肉片夹起分到两个粗瓷盘里,拿着手边的粗盐随手碾碎洒在上面,给向予的那盘是直接丢了过去,给李琛的则是起身捧着上前亲手给他搁在条案上,还不忘柔声嘱咐道:“这炙肉要趁热吃,莫要烫了嘴,也别冷了吃,你学医的当知道冷吃伤脾胃。”

    纵然是一副醉眼惺忪模样,但向予还是眼疾手快抬手一把抄住那丢向自己脸面的粗瓷盘,手腕和胳膊灵巧配合卸掉了盘子的冲力,轻轻把它搁在自己面前,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放进嘴里美美嚼了起来。

    片刻过后向予才睁开眼拍着桌子大声赞道:“要说这炙肉的手艺,天下间除了我师妹向婉,谁敢说自己是第一?”

    回头白了又拿起酒盏奖励了自己一杯的向予,向婉转回头对刚拿起筷子的李琛细声细气说道:“莫要听我师兄胡说,只是佐了些粗盐没那么腻口罢了。这都是我们在草原边和那帮化外民学来的手艺......”

    说话间向婉还不忘左手曲起成碗,右手做出夹着东西去里面转了一下的动作对李琛解释道:“化外民都是用盐雕个小碗,肉熟了就直接进去蹭一下便吃,咱们还讲究点用筷子,那些人是直接上手抓的。”

    “那碗也不是雕的!”就算喝了大半坛酒,向予也是耳聪目明,听了向婉解说连忙扯着嗓子更正道:“都是巴掌大一块盐!蹭着蹭着就蹭成碗了!”

    “是是是,就你知道!”又是回头白了向予一眼,向婉才转回来看向李琛说明道:“鞑靼那边有盐山,但是产的是苦盐,人吃多了会眼瞎,还有土盐,不过吃久了会特别渴以及肚肠纠结而死,互市卖的最好的就是咱们产的盐了。”

    “盐换羊了!一搓雪盐换一张皮啊!要当年的整皮子,刀枪箭眼儿的和往年掉毛起斑的滚远点啊!”举起又一杯倒满的酒盏,向予适时叫唤了两句,才猛地仰头灌了一大口进去。

    刚吃了一片简单用盐调味,入口却有着特殊回甘味的羊肉,李琛看向虽是绷着脸故意不看过来,但还是隐隐期待着什么的向婉,用力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都说是酒后吐真言,果然向老哥说的没错,向姑娘你这羊肉炙的好吃到我差点连舌头都吞进去!”

    刹时耳根就红了起来,向婉磕磕巴巴得解释道:“不,也不是,就是羊肉,这是室韦的羊,吃的,吃的野葱多,自然味道就足......”

    “向姑娘可别以为我是为了照顾你面子。”李琛笑着又夹了块肉片到嘴里,就算这肉片切得足有指头厚,但在这天气下冷的还是特别快,没看几句话的功夫盘边就有了白色的凝固羊油了。

    待到口中肉咽下,李琛才放下筷子续道:“肉只是其中一样因素,若说味道,它也最多占三成罢了。”

    “那其余七成呢?”向予放下酒坛,隔着中间的炭炉遥遥问道。

    对同样眼中流露出好奇神色的向婉点点头,李琛用筷子点着羊肉说道:“第一是火候,一分不能多,一分不少,这里面不但有时间把握在里面,对火的掌控也不可或缺。”

    “何解?”

    越过向婉肩头,李琛看向向予笑道:“只说一样,这炭炉里的碳都是精挑细选,每一块大小都无甚差别。”

    迎上向婉带着幽怨的双眼,向予缩了缩脖子:“怨为兄眼拙,火候可占几成?”

    “两成。”

    “那剩余五成呢?”

    “调味和这粗瓷盘子占两成。”

    “快些说来!”

    “我朝地大物博,光盐就分海盐、井盐、湖盐、矿盐,其中还能再细分,但唯独今天撒的这盐,观之粉色,尝来略微发苦,恰到好处压住了羊肉的腥膻味道,让人尝之只剩下肉香了。”

    “粗瓷盘呢?”

    “漆器不耐烫,细瓷盘这天气太凉,金属盘就更不要提了,唯独这粗瓷盘,滚烫羊肉放上去冷的极慢不说,还能吸些许羊油进去,既免了肉出的油在盘中积聚,又愈发保温。”

    冲着眼神木讷的向予摇了摇头,李琛叹道:“这份细心,当有两成,向兄你说如何?”

    没敢顶着向婉刀子似得目光接李琛的茬,向予故作低头喝了口酒,这头低下愣是没敢抬起来,只是闷声催道:“那余下三成呢?我小师妹的手艺?”

    “是,也不是。”李琛摇了摇头,又给自己夹了一块,粗瓷盘子本就没有多大,向予又担心肉凉了让两人吃了肚里难受,里面瞧着堆满了,其实吃起来也就三四片罢了。

    心里慨叹着一来就让向予拉住喝酒,二话没说先灌了半坛,虽说是米酒但也醉人呐......终于是肚里有点东西的李琛也不拖时间了,对一脸期待神色看向自己的向婉说道:“最后三成,手艺只是其一,但最关键的是心。”

    “何为.....心?”

    李琛对着不由自主问出来的向婉柔声说明道:“选肉的用心、细细剔除不好入口筋膜的细心、选炭时的耐心、烤来时的真心、选餐具的用心,以及那份烤好后期待着我们品尝的期盼之心。”

    【完美无比让人连舌头都忍不住吞下去的烤羊肉】

    【一头羊只取适当大小肉块,细心剔除筋膜切成适当大小,又在亲手选的炭燃成的炭火上耐心烤制,最后撒上特意选的盐来中和膻味,连用来装肉的盘子都是精挑细选,每个环节都缺一不可、都无比用心的完美烤肉。】

    撇开头不敢去与美目异彩连连的向婉对视,不小心把妹撩了的李琛心里告了声罪过,作弊属实不是他本意,要怨要怪就去找那拉着他的酒鬼向予好了。

    “哎呀!”向予重重拍在眼前条案上,搁在其上的酒盏跳起寸许给他一把抄在手里:“李三郎啊李三郎,你这事干的太他娘的混蛋了!老子好心好意请你喝酒,你怎么就把我小师妹心给偷了?”

    蹭地一下站起身,耳根通红的向婉回身剜了眼向予,嘴里说着要去再拿些肉过来,还不等李琛应声便低头冲进了亭外的雪幕中,几个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向予一手托着酒盏一手拎着酒坛,起身摇摇晃晃走到李琛面前,也懒得去找蒲团,直接盘起腿席地坐在他对面,歪头睁着双眼睛与李琛对视了一会,直到李琛眼神开始慌乱时才欠身越过条案拍了拍他肩膀:“行了李三郎,哥哥我说醉话呢,你也莫要往心里去,小女儿的心思谁知道呢?”

    也不知这话是勾起了心头哪处惆怅,向予端起酒盏凑到唇前滞了片刻复又放下,短叹一声才抬头看向李琛:“自古都说女儿家的心思愁肠百结,谁知她明明在冲你笑时,心里在想着谁呢?”

    一口喝下盏中冷酒,向予伸手用力拍了几下自己大腿:“哎呀!李三郎,你说这人心思咋就这么多哩?要是能像咱们使剑一样多好!管他什么碍难、管他什么阻隔,挡在前面便一剑劈开!”

    微微后仰免得那挥舞的胳膊真落在自己头上,李琛想了想觉得原身也没谈过恋爱,所以苦笑回道:“向老哥你跟我这个雏儿说个甚?”

    “哎呀,正因为你没接触过这个,问你才最有用嘛!先贤有话:旁观者清!”

    耸了耸肩,李琛搜肠刮肚一番无奈应道:“真要是让我说,那我只能建议向老哥你挥剑斩情丝了!”

    闻言微皱眉头,向予很清楚李琛当年被他师傅带着四处求医的事,脑袋只是转了半圈便自以为找到了这话的来处,当下便连连摇头:“别听那帮秃驴瞎说!他们还叨叨说我们儒家的修法是偷他们的呢!”

    冲着李琛竖起一根手指,向予大着舌头说道:“要我说,这个天下最难的两桩事儿,一个是和秃驴讲道理,另一个就是与女人讲道理了!”

    “前者会拿那么老粗的棒子追着人打,你不听他的道理就得挨揍!后者手里没棒子,可一下下俱是打在心上啊!”

    “师兄!”端着个木方盘的向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亭外,冲着亭内闻声一哆嗦的向予叫道:“你拍着良心说,沐姐姐怎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