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过往云烟
手机铃声吵醒了睡在行军床上的邱昊。
“我给你和阿雪带了早饭，快到门口来拿。”电话那头自然是杜冰冰的声音。
邱昊本以为只是躺下打了个盹儿，没想到一看时间，居然已经是早上6:20了。
见一身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的邱昊走出市局，杜冰冰不禁心疼起来：“有洗漱用品吗？”
“有。都备着。”邱昊一开口便是一口臭气。
杜冰冰把早餐递到邱昊手里，说：“白天找机会回去洗个澡吧，换身衣服。”
“知道了，谢谢你。”邱昊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不早了，你还要赶去节目呢。”
余敏杰今天来的也比平时早，精神焕发，跃跃欲试。可惜交通局那儿，还是等上了班才把旧案的指纹发了过来。老贺优先做了对比，终于，这一次的结果被猜中了。20年前，林馨车祸中，刹车片上的未知指纹属于孙何成！
“孙何成当年蓄意制造了车祸，事发后畏罪潜逃，以至于案子以事故了结。”余敏杰悻悻地说道，“孙何成究竟对余亮一家人有着什么仇恨，让他这么久了还念念不忘？20年前杀了妻子，20年后又回来要杀余亮。还有，余亮女儿的失踪会不会也和孙何成有关系？”
“这话不一定对。”邱昊思考后言道，“小梁昨天不是说，关于那次车祸，原本在车上的应该是要去参会的于亮，林馨是临时顶替的。也就是说，孙何成一开始的目标也许就是余亮，而林馨只是不幸成了受害者。至于余亮的女儿，丢的时候是3月了，那时候孙何成已经去了加拿大。”
“这么推导也很合理，真相恐怕要去问孙何成本人了。”余明杰道。
“看来是要去问问孙何成了。还有，当年的事我们也需要去趟研究院问问情况。”
邱昊最终决定先去看守所提审孙何成。可虽然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却收效甚微。孙何成依然缄口不语。他既不承认，亦不否认，对提问不作反应。唯一的收获是，当提到了当年车祸时，孙何成竟然落泪了。至于是出于什么原因自然无从知晓。邱昊更是好奇，像孙何成这么一个混社会的人，怎么会和余亮这么一个学术呆子会有交集的？
万般无奈之下，两人吃好午饭，又去了研究所探寻当年之事。
好在研究院的院长洪建国已接近退休年龄了。他在研究院工作了大半辈子，是当年事情的知情人。院长的办公室在一号楼，整个儿研究院的几栋楼都是同一年代的产物。但走到楼里就会发现，这幢楼要比之前的余亮项目所在的四号楼显得陈旧很多。走道里的光线也比较昏暗，邱昊记忆中读书时的行政楼就有着相同气息。
洪建国提早得知两人的到访，已在办公室中恭候。他头顶一个标志性的“地中海”，沿边一圈的头发已经白的找不到几根灰丝了。脸上虽沟壑纵横，却透着一股知识分子特有的气质。邱昊还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副老花眼镜。
表明来意后，洪建国有些诧异。本以为是要问关于昨天余亮命案的事，竟没想到谈及20年前的往事了。
“哦，原来是那件事。”洪老的声音浑厚而沙哑，“虽是过了很久，我却一辈子也忘不了。我们一下子损失了两名年轻的优秀科研人员，还间接导致了一个前沿项目的失败。”
“余教授的项目当年失败了。”邱昊问道。
“当年失败的项目不是余亮的，而是王大川的项目。”
“王大川的项目？”邱昊听糊涂了，“王教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余亮和王大川的妻子双双殒命于那场车祸。”
余敏杰嘴张得合不拢：“您是说，那闫、闫......”余敏杰一时忘了那个名字。
“闫丽娜。”洪建国提示道。
“对，闫丽娜是王大川的妻子，王泽浩的母亲？”
“是啊，你们不知道？”洪建国反倒觉得奇怪，“不仅如此，他们四个人还是大学同班同学呢。”
怎么事情又绕回到王大川身上了？邱昊暗生疑窦，但他很快回到当下，先理清眼前的问题才最重要。
邱昊问道：“洪老，我们听说，当年林馨和闫丽娜是在驱车前往杭州参加一个学术会议的路上出了车祸。而那次会议本该是由余亮参加的，是什么原因临时改了计划呢？”
“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余亮在出行前一天晚上发了高烧。情急之下，身为妻子兼助理的林馨就决定代丈夫出席演讲。可她又担心一个人会出纰漏，于是叫上了同为余亮助理的闫丽娜。”
“那闫丽娜是王大川的妻子，怎么做了余亮的助理呢？”邱昊问道。
“是啊，他们这一届几个人都是所里重点培养的青年骨干。尽管如此，余亮还是太为突出了。这一点旁人看得见，他们几个心里更加心知肚明。所以，那个时候，余亮和王大川虽然名义上各领一个项目组。可无论从人员配备、资金投入、外部关注上，大川的项目是无法和余亮的相提并论的。一方面，大川的项目就没有配备助理，另一方面，闫丽娜主观上也愿意参与余亮项目的研究。”时隔20年，洪建国对当年的事任是记忆犹新，“其实当年在我看来，大川的科研项目价值不大，我也是本着年轻人应该多尝试的心态才让他立的项。但车祸一出，王大川整个人就卸了下来。我看他无力独立支撑，于是撤了他的项目，让他跟着余亮做项目的二把手。”
原来余亮、林馨、王大川、闫丽娜之间还有着这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邱昊又问道：“还有一个问题。当年车祸之后不久，余教授的女儿也失踪了。这件事洪老知道吗？”
“当然知道，那孩子可怜，才刚满周岁不久，娘就去世了。打击最大的应该是余亮，不过好在他脑子里一向只有科研和学术，倒是很快就走出来了。可惜那孩子自此没了音信。哎，满月的时候，我还抱过那孩子呢。”洪建国说着更加忧伤起来。
从院长室出来，余敏杰已经把烟拿在手中，刚一迈出大楼就自顾自点上了。邱昊一摸口袋，空空如也，于是示意问余敏杰要一支。
余敏杰边抽边问：“你不抽你的牡丹吗？”
“哪来的牡丹？”邱昊质问。
“昊哥，你不是昨天为买包牡丹跑出去一个多小时吗？”余敏杰反问道。
邱昊隐约想起有这么回事：啊，昨天本想去买烟的。结果路上想事，又接了王大川的电话，结果把烟的事忘脑后了。
“忘了，忘了。”邱昊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余敏杰为邱浩点上烟，说道：“昊哥，没想到当年车祸又涉及到王大川。会不会孙何成的目标本来是闫丽娜？”
“应该不会。”邱昊果断回答了，“洪老说，余亮是临行前突然发烧，才临时由林馨和闫丽娜代替前往的。这件事连洪老都是事后得知，孙何成就更不可能提前知道了。所以怎么看他的目标，打一开始就是余亮。”
“让我捋一捋。”余敏杰一边脑中过了一遍和案子相关的事，一边拼命把最后几口烟抽完。
“余亮、王大川、林馨、闫丽娜四个人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又同入了这家研究院。余亮和林馨结婚，生了女儿，王大川与闫丽娜结婚，生下了王泽浩。工作方面，王大川独立做了一个项目，而天之骄子的余亮带着林馨和闫丽娜共同做另一个项目。2000年1月，余亮受邀要去杭州参加会议，却在临行前发烧，而改由两位助理代替。与此同时，不知什么原因和余亮结怨的孙何成，为了谋杀余亮，利用自己在汽车修理上的知识，对余亮的车进行了刹车片的改动。这最终造成了林馨和闫丽娜的意外死亡。事发后，孙何成逃去了加拿大，直至20年后，他回国的第一件事便是接近余亮，以保洁员的身份混入了研究院。另一方面，余亮在不远的将来，即将发布的一种病毒。而这病毒后来遭泄露，导致全人类感染而灭绝。由于被派往山区，意外受保护的王大川活了下来。他让儿子王泽浩、儿媳梅素苗一同搬去。这个举动虽没有挽救两人，却使得孙女王雪存活了下来。祖孙两人相依为命20多年。直到一天，王雪突然穿越回了2020年，并与现在的王泽浩重遇。王雪希望通过现在的王大川接近余亮，并杀死他来阻止病毒事件。当王雪成功将毒药下到咖啡中后，却因撞到了孙何成而丢失了毒药。而后者在捡到毒药后，重新在余亮杯中下了一次毒。”
“你概括得完全正确。”邱昊肯定道，“所以应该是本不相关的两人都要杀余亮。”
“可是，看似与案子无关的王大川，却在两件事中都有着莫大关系。这真的是巧合吗？”余敏杰好奇地望向四号楼。
“既然来也来了，不妨拜访一下他吧。”邱昊掐灭了烟，向四号楼走去。
这是案发后第二次来现场。前台认出了邱昊、余敏杰两人，于是陪同上了楼。
开启了项目组的大门，走廊依旧悠长，一眼便看见尽头的饮料机。顺着指示牌左转，邱昊敲响了王大川办公室的门。
“谁？”王大川厚重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显得更加沉稳。
“我是邱昊。我们昨天通过电话的，王教授。”
门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很快向内打开了。
“邱队长，我不知道你过来，抱歉抱歉。”王大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侧身让出道来。
“这位是我的同事，余敏杰警官。”邱昊介绍时，特意看了看王大川的额头，果然找到了王雪所描述的那特有的抬头纹。他想到王雪曾经说很喜欢触摸王大川的抬头纹。
王大川的办公室和余亮的是对称的，不过风格上大相迳庭。
“两位坐。”王大川很客气地道，“邱队长是为余主任的事来的吧？”
“对。”邱昊并不否认，“不过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王大川不理解地问道，“余主任的死和以前什么事有关？”
“正因为下不了这个结论，所以来向王教授了解情况。”
“好吧，我知无不言。”王大川似乎做好了准备。
“王教授的夫人是叫闫丽娜吧？”邱昊开始发问。
“是叫闫丽娜。”王大川虽然平静地回答，但脸上表现出莫名其妙，“可她已经去世20多年了，和昨天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20年前，尊夫人和余亮的夫人林馨在一场车祸中丧生。我们有理由相信，那不是一场事故，而是有人蓄意为之。而这个人真正的目的是余教授，所以......”
“等一下。”王大川打断了邱昊的话，“王雪不是承认杀了余主任了吗？既然杀人的是她，她又怎么可能在20年前制造那场车祸？不可能！”王大川以为邱昊说的是王雪，所以完全不能接受这说法。
“案子有新的进展，有些我们无法现在透露。还是希望王教授配合，能告诉我们过去的事。”
王大川眉间一摒，那特有的抬头纹向左右开启：“好吧，不过说来话长。”
王大川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余亮，闫丽娜，林鑫，我们四个人是大学同学，你们应该知道吧？”
邱昊点头示意。
“那个读书的年代，林馨是我们的校花，她几乎俘获了所有男生的心，其中也包括我。”王大川仿佛又回到了校园的年代。
邱昊和余敏杰听了都一怔，原来王大川曾经爱慕过余亮的妻子。不过这事儿未必和案子有关联，便由王大川继续往下说。
“唯独余亮一个人眼中除了读书别无旁骛，可偏偏林馨却就是爱上了他。”王大川长叹一口气，视线转了个角度，续道，“林馨之所以讨人喜欢，不仅是因为她外表可人，更因为她不像其他搞学问的人，因为学术而变得缺乏社交。林馨不但非常健谈，情商还很高，无论和谁聊天，对方都会觉得很舒服。也正因此，那时我时常缠着她，找她说话，她从未表现出不悦。她是真的很喜欢同我聊天也好，只是出于应付我也罢，总之和她聊天总能天南地北地说上好久。”王大川开始回顾大学中的往事。似乎想通过描述再经历一遍。
“我接近她的意图自不待言，她从不揭穿。不过有一天，她也开诚布公地对我说，她的闺蜜闫丽娜一直爱慕我。林馨并不是要以此为借口来回绝我的情感，而是希望我认真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她说自己苦于求余亮而不得，若让追求自己的人放弃，是件残忍的事。虽然我没立即接受闫丽娜，但不可否认，打那天之后，我开始认真关注她了，也和她开始慢慢说话、走近。”
“后来，随着毕业，我们四人竟同时进了这间研究院。我当时心高气傲，一心觉得余亮能做的我也能做，就自己领了一个项目。而林馨和闫丽娜则都成了余亮的助手。没多久，林馨告诉我要和余亮结婚了。我吃了一惊，问她余亮明明对她没有爱，怎么会答应呢？林馨苦笑道，‘余亮说这辈子不会喜欢任何人。我就问他，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娶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呢？他就同意结婚了。’真是可笑，林馨最终还是嫁给了这样一个不爱他的人。”
“那段时间，是闫丽娜陪我走出了低谷。我也真正放下了林馨，接受了闫丽娜。结婚不久，泽浩便出生了，再后来，项目上也略有了起色，我觉得自己的人生正正走出晦暗，迎来光明。可就在这时候，就这么一下子，林馨和闫丽娜就突然都没了。”说到这儿，王大川变得狞厉，像是怨恨无处排解。
屋中沉默良久，王大川从失魂落魄中渐渐恢复过来，续道：“我一蹶不振，这辈子爱过的两个女人一夜间香消玉殒，院长也因此关停了我的项目，让我并到余亮项目中。20年前的事大体如此。”
“王教授，既然当年车祸中离世的两人都是你重要的人。那对车祸你没有过怀疑吗？”邱昊问道。
王大川闻言看向邱昊，瞳孔骤缩，目露精光，道：“当然怀疑过。从大学到研究院，别看余亮像个文弱书生，可身体好的很，从来不生病，可偏偏那一天，他却发烧了。”
“你是怀疑余教授和车祸有关？”余敏杰脱口而出。
这是个全新的想法，之前认为孙何成从开始就以余亮为目标。如果说，20年前的车祸是余亮同孙何成共谋也未尝不可能。而中间出了问题，使孙何成怀恨在心，才有了这次的复仇。
“这完全有可能。虽然林馨为他生了女儿，可余亮始终不爱林馨。车祸出了之后，他居然还能冷血地全心投入工作，和一个没事儿的人一样。”王大川愤愤道。
邱昊疑惑地问：“这么说来，王教授应该讨厌余教授才是，怎么会合并到一个项目中共事了呢？”
“做科研需要摒弃感情。我虽不如余亮那样一以贯之，可总还明白这个道理。何况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其他的项目组可去了。”
邱昊想起，王雪一直以恶魔来称呼余亮。这一点源于未来的王大川也同样地怨恨余亮。可如今想来，这份怨恨不仅是由于余亮的成果害死了王泽浩，毁灭了人类而导致的，这份怨恨早在学生时代就日积月累地藏于王大川心底了。王大川一生中，重要的人的离去，都多多少少因为余亮。
“最后一个问题。”邱昊伸起一根食指，“孙何成这个名字，王教授有印象吗？”
“孙何成？孙--何--成。”王大川反复缓慢地重复这个名字，在记忆深处不断翻找，最终两手空空，“完全没有印象。”
王大川把两人送到门口，余敏杰回头问了一句：“王教授，我还想问一下，现在项目组的研究会不会对人类有害？”
王大川略有犹豫，说道：“研究必然是保密的。不过科研向来都是双刃剑。其他的我也不便多说。”
“我给你和阿雪带了早饭，快到门口来拿。”电话那头自然是杜冰冰的声音。
邱昊本以为只是躺下打了个盹儿，没想到一看时间，居然已经是早上6:20了。
见一身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的邱昊走出市局，杜冰冰不禁心疼起来：“有洗漱用品吗？”
“有。都备着。”邱昊一开口便是一口臭气。
杜冰冰把早餐递到邱昊手里，说：“白天找机会回去洗个澡吧，换身衣服。”
“知道了，谢谢你。”邱昊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不早了，你还要赶去节目呢。”
余敏杰今天来的也比平时早，精神焕发，跃跃欲试。可惜交通局那儿，还是等上了班才把旧案的指纹发了过来。老贺优先做了对比，终于，这一次的结果被猜中了。20年前，林馨车祸中，刹车片上的未知指纹属于孙何成！
“孙何成当年蓄意制造了车祸，事发后畏罪潜逃，以至于案子以事故了结。”余敏杰悻悻地说道，“孙何成究竟对余亮一家人有着什么仇恨，让他这么久了还念念不忘？20年前杀了妻子，20年后又回来要杀余亮。还有，余亮女儿的失踪会不会也和孙何成有关系？”
“这话不一定对。”邱昊思考后言道，“小梁昨天不是说，关于那次车祸，原本在车上的应该是要去参会的于亮，林馨是临时顶替的。也就是说，孙何成一开始的目标也许就是余亮，而林馨只是不幸成了受害者。至于余亮的女儿，丢的时候是3月了，那时候孙何成已经去了加拿大。”
“这么推导也很合理，真相恐怕要去问孙何成本人了。”余明杰道。
“看来是要去问问孙何成了。还有，当年的事我们也需要去趟研究院问问情况。”
邱昊最终决定先去看守所提审孙何成。可虽然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却收效甚微。孙何成依然缄口不语。他既不承认，亦不否认，对提问不作反应。唯一的收获是，当提到了当年车祸时，孙何成竟然落泪了。至于是出于什么原因自然无从知晓。邱昊更是好奇，像孙何成这么一个混社会的人，怎么会和余亮这么一个学术呆子会有交集的？
万般无奈之下，两人吃好午饭，又去了研究所探寻当年之事。
好在研究院的院长洪建国已接近退休年龄了。他在研究院工作了大半辈子，是当年事情的知情人。院长的办公室在一号楼，整个儿研究院的几栋楼都是同一年代的产物。但走到楼里就会发现，这幢楼要比之前的余亮项目所在的四号楼显得陈旧很多。走道里的光线也比较昏暗，邱昊记忆中读书时的行政楼就有着相同气息。
洪建国提早得知两人的到访，已在办公室中恭候。他头顶一个标志性的“地中海”，沿边一圈的头发已经白的找不到几根灰丝了。脸上虽沟壑纵横，却透着一股知识分子特有的气质。邱昊还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副老花眼镜。
表明来意后，洪建国有些诧异。本以为是要问关于昨天余亮命案的事，竟没想到谈及20年前的往事了。
“哦，原来是那件事。”洪老的声音浑厚而沙哑，“虽是过了很久，我却一辈子也忘不了。我们一下子损失了两名年轻的优秀科研人员，还间接导致了一个前沿项目的失败。”
“余教授的项目当年失败了。”邱昊问道。
“当年失败的项目不是余亮的，而是王大川的项目。”
“王大川的项目？”邱昊听糊涂了，“王教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余亮和王大川的妻子双双殒命于那场车祸。”
余敏杰嘴张得合不拢：“您是说，那闫、闫......”余敏杰一时忘了那个名字。
“闫丽娜。”洪建国提示道。
“对，闫丽娜是王大川的妻子，王泽浩的母亲？”
“是啊，你们不知道？”洪建国反倒觉得奇怪，“不仅如此，他们四个人还是大学同班同学呢。”
怎么事情又绕回到王大川身上了？邱昊暗生疑窦，但他很快回到当下，先理清眼前的问题才最重要。
邱昊问道：“洪老，我们听说，当年林馨和闫丽娜是在驱车前往杭州参加一个学术会议的路上出了车祸。而那次会议本该是由余亮参加的，是什么原因临时改了计划呢？”
“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余亮在出行前一天晚上发了高烧。情急之下，身为妻子兼助理的林馨就决定代丈夫出席演讲。可她又担心一个人会出纰漏，于是叫上了同为余亮助理的闫丽娜。”
“那闫丽娜是王大川的妻子，怎么做了余亮的助理呢？”邱昊问道。
“是啊，他们这一届几个人都是所里重点培养的青年骨干。尽管如此，余亮还是太为突出了。这一点旁人看得见，他们几个心里更加心知肚明。所以，那个时候，余亮和王大川虽然名义上各领一个项目组。可无论从人员配备、资金投入、外部关注上，大川的项目是无法和余亮的相提并论的。一方面，大川的项目就没有配备助理，另一方面，闫丽娜主观上也愿意参与余亮项目的研究。”时隔20年，洪建国对当年的事任是记忆犹新，“其实当年在我看来，大川的科研项目价值不大，我也是本着年轻人应该多尝试的心态才让他立的项。但车祸一出，王大川整个人就卸了下来。我看他无力独立支撑，于是撤了他的项目，让他跟着余亮做项目的二把手。”
原来余亮、林馨、王大川、闫丽娜之间还有着这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邱昊又问道：“还有一个问题。当年车祸之后不久，余教授的女儿也失踪了。这件事洪老知道吗？”
“当然知道，那孩子可怜，才刚满周岁不久，娘就去世了。打击最大的应该是余亮，不过好在他脑子里一向只有科研和学术，倒是很快就走出来了。可惜那孩子自此没了音信。哎，满月的时候，我还抱过那孩子呢。”洪建国说着更加忧伤起来。
从院长室出来，余敏杰已经把烟拿在手中，刚一迈出大楼就自顾自点上了。邱昊一摸口袋，空空如也，于是示意问余敏杰要一支。
余敏杰边抽边问：“你不抽你的牡丹吗？”
“哪来的牡丹？”邱昊质问。
“昊哥，你不是昨天为买包牡丹跑出去一个多小时吗？”余敏杰反问道。
邱昊隐约想起有这么回事：啊，昨天本想去买烟的。结果路上想事，又接了王大川的电话，结果把烟的事忘脑后了。
“忘了，忘了。”邱昊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余敏杰为邱浩点上烟，说道：“昊哥，没想到当年车祸又涉及到王大川。会不会孙何成的目标本来是闫丽娜？”
“应该不会。”邱昊果断回答了，“洪老说，余亮是临行前突然发烧，才临时由林馨和闫丽娜代替前往的。这件事连洪老都是事后得知，孙何成就更不可能提前知道了。所以怎么看他的目标，打一开始就是余亮。”
“让我捋一捋。”余敏杰一边脑中过了一遍和案子相关的事，一边拼命把最后几口烟抽完。
“余亮、王大川、林馨、闫丽娜四个人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又同入了这家研究院。余亮和林馨结婚，生了女儿，王大川与闫丽娜结婚，生下了王泽浩。工作方面，王大川独立做了一个项目，而天之骄子的余亮带着林馨和闫丽娜共同做另一个项目。2000年1月，余亮受邀要去杭州参加会议，却在临行前发烧，而改由两位助理代替。与此同时，不知什么原因和余亮结怨的孙何成，为了谋杀余亮，利用自己在汽车修理上的知识，对余亮的车进行了刹车片的改动。这最终造成了林馨和闫丽娜的意外死亡。事发后，孙何成逃去了加拿大，直至20年后，他回国的第一件事便是接近余亮，以保洁员的身份混入了研究院。另一方面，余亮在不远的将来，即将发布的一种病毒。而这病毒后来遭泄露，导致全人类感染而灭绝。由于被派往山区，意外受保护的王大川活了下来。他让儿子王泽浩、儿媳梅素苗一同搬去。这个举动虽没有挽救两人，却使得孙女王雪存活了下来。祖孙两人相依为命20多年。直到一天，王雪突然穿越回了2020年，并与现在的王泽浩重遇。王雪希望通过现在的王大川接近余亮，并杀死他来阻止病毒事件。当王雪成功将毒药下到咖啡中后，却因撞到了孙何成而丢失了毒药。而后者在捡到毒药后，重新在余亮杯中下了一次毒。”
“你概括得完全正确。”邱昊肯定道，“所以应该是本不相关的两人都要杀余亮。”
“可是，看似与案子无关的王大川，却在两件事中都有着莫大关系。这真的是巧合吗？”余敏杰好奇地望向四号楼。
“既然来也来了，不妨拜访一下他吧。”邱昊掐灭了烟，向四号楼走去。
这是案发后第二次来现场。前台认出了邱昊、余敏杰两人，于是陪同上了楼。
开启了项目组的大门，走廊依旧悠长，一眼便看见尽头的饮料机。顺着指示牌左转，邱昊敲响了王大川办公室的门。
“谁？”王大川厚重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显得更加沉稳。
“我是邱昊。我们昨天通过电话的，王教授。”
门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很快向内打开了。
“邱队长，我不知道你过来，抱歉抱歉。”王大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侧身让出道来。
“这位是我的同事，余敏杰警官。”邱昊介绍时，特意看了看王大川的额头，果然找到了王雪所描述的那特有的抬头纹。他想到王雪曾经说很喜欢触摸王大川的抬头纹。
王大川的办公室和余亮的是对称的，不过风格上大相迳庭。
“两位坐。”王大川很客气地道，“邱队长是为余主任的事来的吧？”
“对。”邱昊并不否认，“不过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王大川不理解地问道，“余主任的死和以前什么事有关？”
“正因为下不了这个结论，所以来向王教授了解情况。”
“好吧，我知无不言。”王大川似乎做好了准备。
“王教授的夫人是叫闫丽娜吧？”邱昊开始发问。
“是叫闫丽娜。”王大川虽然平静地回答，但脸上表现出莫名其妙，“可她已经去世20多年了，和昨天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20年前，尊夫人和余亮的夫人林馨在一场车祸中丧生。我们有理由相信，那不是一场事故，而是有人蓄意为之。而这个人真正的目的是余教授，所以......”
“等一下。”王大川打断了邱昊的话，“王雪不是承认杀了余主任了吗？既然杀人的是她，她又怎么可能在20年前制造那场车祸？不可能！”王大川以为邱昊说的是王雪，所以完全不能接受这说法。
“案子有新的进展，有些我们无法现在透露。还是希望王教授配合，能告诉我们过去的事。”
王大川眉间一摒，那特有的抬头纹向左右开启：“好吧，不过说来话长。”
王大川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余亮，闫丽娜，林鑫，我们四个人是大学同学，你们应该知道吧？”
邱昊点头示意。
“那个读书的年代，林馨是我们的校花，她几乎俘获了所有男生的心，其中也包括我。”王大川仿佛又回到了校园的年代。
邱昊和余敏杰听了都一怔，原来王大川曾经爱慕过余亮的妻子。不过这事儿未必和案子有关联，便由王大川继续往下说。
“唯独余亮一个人眼中除了读书别无旁骛，可偏偏林馨却就是爱上了他。”王大川长叹一口气，视线转了个角度，续道，“林馨之所以讨人喜欢，不仅是因为她外表可人，更因为她不像其他搞学问的人，因为学术而变得缺乏社交。林馨不但非常健谈，情商还很高，无论和谁聊天，对方都会觉得很舒服。也正因此，那时我时常缠着她，找她说话，她从未表现出不悦。她是真的很喜欢同我聊天也好，只是出于应付我也罢，总之和她聊天总能天南地北地说上好久。”王大川开始回顾大学中的往事。似乎想通过描述再经历一遍。
“我接近她的意图自不待言，她从不揭穿。不过有一天，她也开诚布公地对我说，她的闺蜜闫丽娜一直爱慕我。林馨并不是要以此为借口来回绝我的情感，而是希望我认真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她说自己苦于求余亮而不得，若让追求自己的人放弃，是件残忍的事。虽然我没立即接受闫丽娜，但不可否认，打那天之后，我开始认真关注她了，也和她开始慢慢说话、走近。”
“后来，随着毕业，我们四人竟同时进了这间研究院。我当时心高气傲，一心觉得余亮能做的我也能做，就自己领了一个项目。而林馨和闫丽娜则都成了余亮的助手。没多久，林馨告诉我要和余亮结婚了。我吃了一惊，问她余亮明明对她没有爱，怎么会答应呢？林馨苦笑道，‘余亮说这辈子不会喜欢任何人。我就问他，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娶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呢？他就同意结婚了。’真是可笑，林馨最终还是嫁给了这样一个不爱他的人。”
“那段时间，是闫丽娜陪我走出了低谷。我也真正放下了林馨，接受了闫丽娜。结婚不久，泽浩便出生了，再后来，项目上也略有了起色，我觉得自己的人生正正走出晦暗，迎来光明。可就在这时候，就这么一下子，林馨和闫丽娜就突然都没了。”说到这儿，王大川变得狞厉，像是怨恨无处排解。
屋中沉默良久，王大川从失魂落魄中渐渐恢复过来，续道：“我一蹶不振，这辈子爱过的两个女人一夜间香消玉殒，院长也因此关停了我的项目，让我并到余亮项目中。20年前的事大体如此。”
“王教授，既然当年车祸中离世的两人都是你重要的人。那对车祸你没有过怀疑吗？”邱昊问道。
王大川闻言看向邱昊，瞳孔骤缩，目露精光，道：“当然怀疑过。从大学到研究院，别看余亮像个文弱书生，可身体好的很，从来不生病，可偏偏那一天，他却发烧了。”
“你是怀疑余教授和车祸有关？”余敏杰脱口而出。
这是个全新的想法，之前认为孙何成从开始就以余亮为目标。如果说，20年前的车祸是余亮同孙何成共谋也未尝不可能。而中间出了问题，使孙何成怀恨在心，才有了这次的复仇。
“这完全有可能。虽然林馨为他生了女儿，可余亮始终不爱林馨。车祸出了之后，他居然还能冷血地全心投入工作，和一个没事儿的人一样。”王大川愤愤道。
邱昊疑惑地问：“这么说来，王教授应该讨厌余教授才是，怎么会合并到一个项目中共事了呢？”
“做科研需要摒弃感情。我虽不如余亮那样一以贯之，可总还明白这个道理。何况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其他的项目组可去了。”
邱昊想起，王雪一直以恶魔来称呼余亮。这一点源于未来的王大川也同样地怨恨余亮。可如今想来，这份怨恨不仅是由于余亮的成果害死了王泽浩，毁灭了人类而导致的，这份怨恨早在学生时代就日积月累地藏于王大川心底了。王大川一生中，重要的人的离去，都多多少少因为余亮。
“最后一个问题。”邱昊伸起一根食指，“孙何成这个名字，王教授有印象吗？”
“孙何成？孙--何--成。”王大川反复缓慢地重复这个名字，在记忆深处不断翻找，最终两手空空，“完全没有印象。”
王大川把两人送到门口，余敏杰回头问了一句：“王教授，我还想问一下，现在项目组的研究会不会对人类有害？”
王大川略有犹豫，说道：“研究必然是保密的。不过科研向来都是双刃剑。其他的我也不便多说。”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