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嫌疑人到案
邱昊做了个梦，他并没有梦见苏汉的老家。这梦是好是坏已不重要，因为在他被吵醒的那一刻，对梦的所有记忆都已烟消云散。除了能确定做过梦这一事实外，其他皆空空如也。
吵醒邱昊的不是闹钟，而是手机。邱昊还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缘徘徊，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接了起来。
“昊哥。”是余敏杰的声音。
邱昊意识到自己醒来了，也意识到身边女友还在睡觉。
“等一下。”邱昊一开手机，才发现屏幕上的时间是5:38。
邱昊不想打搅杜冰冰，准备去厅里通话。可他刚一动，杜冰冰便转过身来，一把抱住邱昊的腰。
“就在这儿说，不用走。”杜冰冰把头埋进邱昊侧腹，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你说吧，大半夜什么事儿？”邱昊保持着很低的音量。
“昊哥，我找到了。”余敏杰那头语调兴奋。
“找到什么了？”邱昊仍旧不在状态。
“凶手，我找到凶手了。”
一听到“凶手”两字，深埋在邱昊DNA中警察的直觉立刻唤醒了他的每一根毛发。凶手，案子，潘晓楠，604室，裸体，咖啡，莲花，百事可乐，一件件事物从脑海深处盘旋而出。
余敏杰没等到邱昊说话，又道：“我在局里数字放映厅，你来了再细说。”
挂了电话，余敏杰的声音仍在邱昊的耳边萦绕。邱昊心想：现在凌晨五点多，他说在局里，还找到凶手了，难道他通宵守着看探头录像了？
邱昊用手轻抚着女友的肩，不知如何启齿，内心恋恋不舍。
杜冰冰探出脑袋，半睁一对猫眼，吐字不清地道：“是要出勤？”
“嗯，要去局里。”邱昊不知应如何安抚女友。
杜冰冰用尽全身力气拦住邱浩，一只脚也勾了上来，但几秒后又撤了下去。她转向另一边道：“快走，我要继续睡了。”
在去局里的路上，邱昊一直纠缠着一件事。余敏接电话中讲的是找到凶手了。身为刑警，一般在没有万分确凿的证据下，很少会把人定成凶手，即便在同搭档私下聊天时。因为一旦先入为主，就会走入主观评价凌驾于客观现实的错误认知中，还容易越走越偏。究竟是怎么样的发现让余敏杰这样断定？
车刚开到市局门口，邱昊就看见办公楼门口一缕青烟直上，划过灯光照射区域，飘入更深的黑夜。由于天还没亮，邱昊索性把车往办公楼门口一停。
余敏杰掐灭了燃至三分之一的烟，示意一起上楼。邱昊对他居然没递上一支万宝路，还难得地掐灭一支没抽完的烟而感到困惑不已，但也来不及细想。
两人一同来到了放映室，四排屏幕各自播放着不同画面。虽景象各异，但一看便知是银桂小区周边的道路监控摄像头。
邱昊一吃惊，细看余敏捷。后者果然顶着两个黑眼圈。
“阿杰，你真的用这种笨办法，看了一晚上的监控？”邱昊不禁有些心疼，又暗骂自己没这份毅力。
余敏杰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然后操作着正中一块屏幕。本处于暂停画面的屏幕播放了起来。
“昊哥，看这个。”
邱昊顺势把目光投向那屏幕，聚精会神。
画面中正是银桂小区的南入口。离上次开车跨过那栏杆还不到24小时，邱昊记忆犹新。邱昊习惯性地看了眼视频的时间，是前天的14:12，正符合潘晓楠死亡时间段。
邱昊看着画面中人来人往，不明所以。画面在余敏杰的操控下又暂停住了，一个身穿蓝色某品牌披萨的外卖员正双脚踩停助动车，和门卫大爷在沟通。虽然监控的辨析度不高，但可以大致看清他的侧脸。这人的脸比常人更长，一下让人想到了马。
“这能说明什么？”邱昊一脸莫名其妙。
“别急。”余敏杰调动了时间，画面又活动起来。
这次时间是15:14，马脸外卖员反向从小区内驶出，这一回正脸朝着摄像头。脸型更令人印象深刻。
邱昊一下子明白了其中道理，但余敏杰还是说道：“一般外卖送进送出只要几分钟，而这个人足足待了一个小时。何况这正是潘晓楠死亡的时间，一个小时足以让他们发生性关系，然后男方杀害女方。”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一个外卖员进小区这么久的确让人生疑。可是，光凭这一点也无法确定这个人去过17号的604室啊，更别说其他的了。哦，对了，你那儿不是有从小区拷贝来的小区内的探头视频吗？有没有比对过？”
余敏杰早就有所准备，说道：“当然比对过了。但是小区内的视频就像物业说的，时有时无。我虽然发现了一个处于隐蔽角落可以看到17号入口的探头，但它在关键的那段时间内失灵了，根本没有拍摄。整个小区的摄像头，这种情况很普遍。但是，在其他一些小区镜头中，拍摄到了这个凶手的的行进路线，可以推测出确实往17号去了。”
邱昊还在等余敏杰继续讲，因为邱昊觉得，既然余敏杰口口声声称对方为凶手，理应掌握更多的实证。可令邱昊意外的是，余敏杰所知的似乎只有这些。
“虽然没有拍到他进入17号的画面，但我们可以先去调查这个人，提取他的DNA，然后再做下步打算。”余敏杰说出了后面的打算。
邱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问道：“阿杰，你怎么这么肯定他就是凶手呢？”邱昊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个人是披萨外卖员，如果去了604那很可能是潘晓楠点了外卖。于是我查阅了潘晓楠手机中的订餐APP记录。果然，前天中午有订这家的披萨。”余敏杰解释道。
“等一下，可我们在现场并没有看到任何披萨的包装盒呀。”邱昊不解。
“我想是凶手为了掩饰自己身份，一并带走了。对了，订餐记录中还有一罐百事可乐，足以说明是这个男人带来的。”
“那他为什么不把可乐一并带走？”
“这？”余敏杰一时答不上来，说道，“把人抓来不就知道了吗？”
邱昊思忖片刻，又问：“你就是一整宿盯着这些监控发现的这个人？”
“是啊！”余敏杰不以为然地点头。
一片阴云飘过邱昊心头。虽然从现在情况看来，这马脸男是凶手的可能性很高。可是，余敏杰在发现他的整个过程似乎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现在一看两个相隔一小时的片段来反推嫌疑人是件容易的事。可是在事先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毫无任何有效线索的前提下，从这数量不少、时间不短的视频中，又如此多的络绎行人中找到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目标，无异于大海捞针。
“别犹豫了，万一人逃了怎么办？”余敏杰催促着邱昊下决定。
说不定阿杰真有非常人之能。邱昊心想。
他又望了眼余敏杰的黑眼圈，心有不忍，说道：“好，我调警力抓人。你先回去补一觉吧。”
“这可不行，抓人的功劳我也要。”余敏杰劲头十足，一点儿没有衰减的迹象。
“那好吧。”邱昊不禁被余敏杰这势不可当的行动力所折服，不得不妥协，“那我们通过披萨品牌门店追查对象住址吧。不过现在还早，恐怕联系不会顺利。不如在门店守候伏击。”
余敏杰嘴角扬起，摇头道：“不用等，我已经通过一路上的监控查到了这个人落脚的小区。就在银桂小区不远，1.5公里左右。而且那个小区不大，也是六层楼的老旧小区，加上他如此独特的长相，应该随便问问就能知道他具体住址。昊哥，这是谋杀案，凶手很可能会逃。我们要立刻行动了。”
半个小时之后，邱昊和余敏杰以及调来的四名干警已到了目标小区。不出余敏杰所料，她们很快从门卫嘴里问到了目标住址，对方还告知，对象名叫张耀才。
邱昊布置了两名干警守在楼下，和余敏杰以及另外两名干警敲开了张耀才的门。
张耀才打开门时，穿着短裤背心，蓬乱的头发像极了马的鬃毛。明显没睡醒的他，开门一见警察，全身一抖，立刻清醒过来。
“你是张耀才？”虽然一看这张马脸便可确定，但邱昊仍习惯性的问了一句。
张耀才吓得光顾着点头。嘴唇打起了哆嗦。
四人把张耀才逼退回了屋子。邱昊对他道：“张耀才，请你回警局配合调查，赶紧把衣服穿好。”
把他逼回卧室后，邱昊向余敏杰和另外一名干警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出卧室。
邱昊环视了一下凌乱的房间，又看了眼这个大概35岁的男人，心中唏嘘。
“知道为什么找你吗？”邱昊试探而又不乏严肃地问。
“不，不知道。”刚套上毛衣，张耀才就颤抖着回答。
“那我提醒你。”邱昊瞪着对方的眼睛道，“银桂小区.......17号.......604。”
邱昊每说几个字就故意顿一顿，而张耀才每听一个词，瞳孔便锁一分，呼吸也急促起来。邱昊看了心中明白，基本没跑了。之后也不再追问，敦促他穿衣。
小警员折回到卧室，手中拎起一个透明的物证袋向邱昊示意，其中是一个玻璃瓶装的淡黄色液体。邱昊立刻想到老贺报告时曾说，潘晓楠所中的毒正是淡黄色的。
余敏杰也跟了进来，看到证物袋，立刻怒目问道：“这是什么？”
小警员把东西展示在张耀才面前。
“不知道，这不是我的。”张耀才仔细打量后说道。
余敏杰冷哼一声：“没关系，是不是你的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张耀才有些失了心气，连邱昊拿出手铐时也听之任之。
采集完指纹和DNA，张耀才被安置于审讯室中。邱昊故意把他晾了一会儿，才和余敏杰走了进去。
“先给你个自己交代的机会。”邱昊毫无起伏地说道。
“我......那......那姑娘......那天......我是......是前天她......她......”张耀才开始语无伦次。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大家节省时间。”邱昊的声音越发冰冷，“反正机会已经给你了。”
“我说，我说。”张耀才调整了一下呼吸，人平静了下来不少，续道：“前天我去银桂小区送餐，那姑娘勾引我。我们发生了关系，但是她是自愿的。只是，只是我结束时射了她一脸，她似乎有些不乐意。警官，是不是她要诬告我强奸？我知道这种事有口难辩，但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发生关系绝对是她自愿的。不对，是她引诱的我。”
邱昊感到失望，心想张耀才在避重就轻。可他展现出的情绪和状态又不像是在欺瞒。
“只有这些？你要清楚，主动交代和我们调查可是有很大区别的。”邱昊皱起眉头向张耀才施压。
张耀才一脸惶然，道：“没，没了呀。”
邱昊对这种感觉很陌生。似乎直觉告诉他，张耀才似乎是在隐瞒什么，但又对潘晓楠之死确实不知情。
“那天，就是前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重头说。”邱昊打算改变策略，让对方详细讲述，若是编造了什么，不难发现马脚。
“好，从头说。”张耀才舔了舔嘴唇，似乎在记忆深处抽脑攫髓，“两个多星期以前，我给那姑娘送过一次披萨。那一次，她开门取披萨时吓了我一跳。我可是头一次遇到赤裸身子来取外卖的。”张耀才吞了口口水，似乎又在回想那诱人的画面。
“我也是个男人，哪顶得住这种诱惑？”张耀才续道，“我想着，这一片区都是我跑的单子，这机会或许还有。于是我就盯着这家的外卖，果然，那姑娘前天又点了一单。她的披萨一好，我就即刻送了过去。到了那儿，我敲门时候还很紧张。”张耀才试图抬手比划，才发现手铐也链在椅子上。
“不许乱动，好好交代。”余敏杰训斥道。
在邱昊的要求下，张耀才把进屋后的过程也详述了一遍。邱昊的目的是根据老贺资料中，指纹C留下的位置，同张耀才描述的对比。虽然在目前还不能说指纹C便是张耀才的，但听完他讲述，邱昊心中已然明了。至少这件事上，张耀才没有说谎，他说的同留下指纹的情况基本吻合。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射在她脸上。开始她不太乐意，可一会儿她好像就接受下来。不仅不去洗脸，还跑到桌边喝起了可乐。”
“就是你带去的那罐百事可乐？”
“对，就那罐。她还说，说下次她点餐，要我送几瓶可乐去。这么便宜的好事，我当然答应了。再然后，她就下了逐客令了。”
“那披萨呢。”
“我走时还在桌上呢。”张耀才俨然道，“我出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想飞奔下楼。可是我听到楼下有脚步声正向上而来。为了不被发现，我就折向上去。那楼道不是还有个往上的楼梯吗？于是我往那儿跑去个角落，躲了起来。”
“来的是个男人，我没看见他，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他也敲开了604的门。”事情超出了邱昊的预想，他屏气敛息，认真倾听。一来试图从张耀才的话中找到其撒谎的漏洞，二来也在考虑他所说的可能性。
“小姑娘一开门，男人就大发雷霆，质问她是怎么回事，背着自己做了什么。我一听便猜，是不是因为小姑娘还没洗脸，而那个男人同她关系也不一般。小姑娘没有顶回去，反倒给他开了门。男人一进去，我便出来，赶紧溜下来了。这毕竟是是非之地，若是被那个男的正抓个正着，还不知会出什么事。”张耀才说着，其马脸显示出身临其境的表情。
张耀才吐了口气，又道：“一定是那个男人气不过，才逼小姑娘报的警，告我强奸是不是？两位警官可千万别信。”
看张耀财说得煞有其事，邱昊也差点信以为真。
“潘晓楠死了。”邱昊冷不防甩出了杀手锏。
“死，死了？！”张耀财没有明白意义，立刻又行转过来瞪大了双眼，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关我的事儿，不是我干的。我出来的时候，她还活得好好的。”
电话响起，这是邱昊期待的老贺打来的。
“邱队，都比对了。指纹C就是张耀才的。从他家发现的那瓶液体，与杀害潘晓楠的毒药吻合，瓶子上也有他本人的指纹。邱队又立功了。”老贺打趣道。
“知道了，谢了。”邱昊冷漠地挂了电话。
看着眼前的张耀才，邱昊觉得，这若是装出来的，那他表现出的反应绝对超出99%的演员。这令邱昊不禁怀疑，他可能说的真是事实。
“怎么说？”旁边余敏杰问道。
邱昊点了点头，示意一切在预料中，又转向张耀才，厉声道：“潘晓楠是被毒死的，毒被下在那罐百事可乐中。而这毒，就是从你住处找到的毒药。”
“什么毒药？我真的不清楚。”张耀才的脸开始扭曲，变得不像马脸了，“就是你们抓我时的那瓶吗？我从没见过，那不是我的。”
“你这种无力辩解，我可见多了。”余敏杰不为所动，“东西是从你住处卫生间垃圾桶里找到的，是还没来得及销毁吧？”
“垃圾桶？不是我扔的。我是说，压根不是我的东西。”
“哼，还狡辩。”邱昊又抬高了声调，“那你解释下，你的指纹为什么会在你没见过的东西上。”
“不可能，警官，你们要相信我，我胆子小。”张耀才说着哭了起来。眼泪涌出，在沟壑纵横的脸上不断转折，划过长长的痕迹，滴落在他面前的横板上，“我不可能干这种事的。我的确很好色，所以有这么好的小姑娘要和我保持关系，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杀她？你们找到的瓶子真的不是我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邱昊实在难以想象一个送外卖的人可以表演得如此惟妙惟肖。虽然在已有证据面前，几乎可以认定张耀才有罪，而且他也承认去了现场，可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尽管余敏杰再三劝说不要浪费时间和精力，但邱昊还是执意再去一次现场。
吵醒邱昊的不是闹钟，而是手机。邱昊还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缘徘徊，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接了起来。
“昊哥。”是余敏杰的声音。
邱昊意识到自己醒来了，也意识到身边女友还在睡觉。
“等一下。”邱昊一开手机，才发现屏幕上的时间是5:38。
邱昊不想打搅杜冰冰，准备去厅里通话。可他刚一动，杜冰冰便转过身来，一把抱住邱昊的腰。
“就在这儿说，不用走。”杜冰冰把头埋进邱昊侧腹，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你说吧，大半夜什么事儿？”邱昊保持着很低的音量。
“昊哥，我找到了。”余敏杰那头语调兴奋。
“找到什么了？”邱昊仍旧不在状态。
“凶手，我找到凶手了。”
一听到“凶手”两字，深埋在邱昊DNA中警察的直觉立刻唤醒了他的每一根毛发。凶手，案子，潘晓楠，604室，裸体，咖啡，莲花，百事可乐，一件件事物从脑海深处盘旋而出。
余敏杰没等到邱昊说话，又道：“我在局里数字放映厅，你来了再细说。”
挂了电话，余敏杰的声音仍在邱昊的耳边萦绕。邱昊心想：现在凌晨五点多，他说在局里，还找到凶手了，难道他通宵守着看探头录像了？
邱昊用手轻抚着女友的肩，不知如何启齿，内心恋恋不舍。
杜冰冰探出脑袋，半睁一对猫眼，吐字不清地道：“是要出勤？”
“嗯，要去局里。”邱昊不知应如何安抚女友。
杜冰冰用尽全身力气拦住邱浩，一只脚也勾了上来，但几秒后又撤了下去。她转向另一边道：“快走，我要继续睡了。”
在去局里的路上，邱昊一直纠缠着一件事。余敏接电话中讲的是找到凶手了。身为刑警，一般在没有万分确凿的证据下，很少会把人定成凶手，即便在同搭档私下聊天时。因为一旦先入为主，就会走入主观评价凌驾于客观现实的错误认知中，还容易越走越偏。究竟是怎么样的发现让余敏杰这样断定？
车刚开到市局门口，邱昊就看见办公楼门口一缕青烟直上，划过灯光照射区域，飘入更深的黑夜。由于天还没亮，邱昊索性把车往办公楼门口一停。
余敏杰掐灭了燃至三分之一的烟，示意一起上楼。邱昊对他居然没递上一支万宝路，还难得地掐灭一支没抽完的烟而感到困惑不已，但也来不及细想。
两人一同来到了放映室，四排屏幕各自播放着不同画面。虽景象各异，但一看便知是银桂小区周边的道路监控摄像头。
邱昊一吃惊，细看余敏捷。后者果然顶着两个黑眼圈。
“阿杰，你真的用这种笨办法，看了一晚上的监控？”邱昊不禁有些心疼，又暗骂自己没这份毅力。
余敏杰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然后操作着正中一块屏幕。本处于暂停画面的屏幕播放了起来。
“昊哥，看这个。”
邱昊顺势把目光投向那屏幕，聚精会神。
画面中正是银桂小区的南入口。离上次开车跨过那栏杆还不到24小时，邱昊记忆犹新。邱昊习惯性地看了眼视频的时间，是前天的14:12，正符合潘晓楠死亡时间段。
邱昊看着画面中人来人往，不明所以。画面在余敏杰的操控下又暂停住了，一个身穿蓝色某品牌披萨的外卖员正双脚踩停助动车，和门卫大爷在沟通。虽然监控的辨析度不高，但可以大致看清他的侧脸。这人的脸比常人更长，一下让人想到了马。
“这能说明什么？”邱昊一脸莫名其妙。
“别急。”余敏杰调动了时间，画面又活动起来。
这次时间是15:14，马脸外卖员反向从小区内驶出，这一回正脸朝着摄像头。脸型更令人印象深刻。
邱昊一下子明白了其中道理，但余敏杰还是说道：“一般外卖送进送出只要几分钟，而这个人足足待了一个小时。何况这正是潘晓楠死亡的时间，一个小时足以让他们发生性关系，然后男方杀害女方。”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一个外卖员进小区这么久的确让人生疑。可是，光凭这一点也无法确定这个人去过17号的604室啊，更别说其他的了。哦，对了，你那儿不是有从小区拷贝来的小区内的探头视频吗？有没有比对过？”
余敏杰早就有所准备，说道：“当然比对过了。但是小区内的视频就像物业说的，时有时无。我虽然发现了一个处于隐蔽角落可以看到17号入口的探头，但它在关键的那段时间内失灵了，根本没有拍摄。整个小区的摄像头，这种情况很普遍。但是，在其他一些小区镜头中，拍摄到了这个凶手的的行进路线，可以推测出确实往17号去了。”
邱昊还在等余敏杰继续讲，因为邱昊觉得，既然余敏杰口口声声称对方为凶手，理应掌握更多的实证。可令邱昊意外的是，余敏杰所知的似乎只有这些。
“虽然没有拍到他进入17号的画面，但我们可以先去调查这个人，提取他的DNA，然后再做下步打算。”余敏杰说出了后面的打算。
邱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问道：“阿杰，你怎么这么肯定他就是凶手呢？”邱昊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个人是披萨外卖员，如果去了604那很可能是潘晓楠点了外卖。于是我查阅了潘晓楠手机中的订餐APP记录。果然，前天中午有订这家的披萨。”余敏杰解释道。
“等一下，可我们在现场并没有看到任何披萨的包装盒呀。”邱昊不解。
“我想是凶手为了掩饰自己身份，一并带走了。对了，订餐记录中还有一罐百事可乐，足以说明是这个男人带来的。”
“那他为什么不把可乐一并带走？”
“这？”余敏杰一时答不上来，说道，“把人抓来不就知道了吗？”
邱昊思忖片刻，又问：“你就是一整宿盯着这些监控发现的这个人？”
“是啊！”余敏杰不以为然地点头。
一片阴云飘过邱昊心头。虽然从现在情况看来，这马脸男是凶手的可能性很高。可是，余敏杰在发现他的整个过程似乎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现在一看两个相隔一小时的片段来反推嫌疑人是件容易的事。可是在事先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毫无任何有效线索的前提下，从这数量不少、时间不短的视频中，又如此多的络绎行人中找到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目标，无异于大海捞针。
“别犹豫了，万一人逃了怎么办？”余敏杰催促着邱昊下决定。
说不定阿杰真有非常人之能。邱昊心想。
他又望了眼余敏杰的黑眼圈，心有不忍，说道：“好，我调警力抓人。你先回去补一觉吧。”
“这可不行，抓人的功劳我也要。”余敏杰劲头十足，一点儿没有衰减的迹象。
“那好吧。”邱昊不禁被余敏杰这势不可当的行动力所折服，不得不妥协，“那我们通过披萨品牌门店追查对象住址吧。不过现在还早，恐怕联系不会顺利。不如在门店守候伏击。”
余敏杰嘴角扬起，摇头道：“不用等，我已经通过一路上的监控查到了这个人落脚的小区。就在银桂小区不远，1.5公里左右。而且那个小区不大，也是六层楼的老旧小区，加上他如此独特的长相，应该随便问问就能知道他具体住址。昊哥，这是谋杀案，凶手很可能会逃。我们要立刻行动了。”
半个小时之后，邱昊和余敏杰以及调来的四名干警已到了目标小区。不出余敏杰所料，她们很快从门卫嘴里问到了目标住址，对方还告知，对象名叫张耀才。
邱昊布置了两名干警守在楼下，和余敏杰以及另外两名干警敲开了张耀才的门。
张耀才打开门时，穿着短裤背心，蓬乱的头发像极了马的鬃毛。明显没睡醒的他，开门一见警察，全身一抖，立刻清醒过来。
“你是张耀才？”虽然一看这张马脸便可确定，但邱昊仍习惯性的问了一句。
张耀才吓得光顾着点头。嘴唇打起了哆嗦。
四人把张耀才逼退回了屋子。邱昊对他道：“张耀才，请你回警局配合调查，赶紧把衣服穿好。”
把他逼回卧室后，邱昊向余敏杰和另外一名干警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出卧室。
邱昊环视了一下凌乱的房间，又看了眼这个大概35岁的男人，心中唏嘘。
“知道为什么找你吗？”邱昊试探而又不乏严肃地问。
“不，不知道。”刚套上毛衣，张耀才就颤抖着回答。
“那我提醒你。”邱昊瞪着对方的眼睛道，“银桂小区.......17号.......604。”
邱昊每说几个字就故意顿一顿，而张耀才每听一个词，瞳孔便锁一分，呼吸也急促起来。邱昊看了心中明白，基本没跑了。之后也不再追问，敦促他穿衣。
小警员折回到卧室，手中拎起一个透明的物证袋向邱昊示意，其中是一个玻璃瓶装的淡黄色液体。邱昊立刻想到老贺报告时曾说，潘晓楠所中的毒正是淡黄色的。
余敏杰也跟了进来，看到证物袋，立刻怒目问道：“这是什么？”
小警员把东西展示在张耀才面前。
“不知道，这不是我的。”张耀才仔细打量后说道。
余敏杰冷哼一声：“没关系，是不是你的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张耀才有些失了心气，连邱昊拿出手铐时也听之任之。
采集完指纹和DNA，张耀才被安置于审讯室中。邱昊故意把他晾了一会儿，才和余敏杰走了进去。
“先给你个自己交代的机会。”邱昊毫无起伏地说道。
“我......那......那姑娘......那天......我是......是前天她......她......”张耀才开始语无伦次。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大家节省时间。”邱昊的声音越发冰冷，“反正机会已经给你了。”
“我说，我说。”张耀才调整了一下呼吸，人平静了下来不少，续道：“前天我去银桂小区送餐，那姑娘勾引我。我们发生了关系，但是她是自愿的。只是，只是我结束时射了她一脸，她似乎有些不乐意。警官，是不是她要诬告我强奸？我知道这种事有口难辩，但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发生关系绝对是她自愿的。不对，是她引诱的我。”
邱昊感到失望，心想张耀才在避重就轻。可他展现出的情绪和状态又不像是在欺瞒。
“只有这些？你要清楚，主动交代和我们调查可是有很大区别的。”邱昊皱起眉头向张耀才施压。
张耀才一脸惶然，道：“没，没了呀。”
邱昊对这种感觉很陌生。似乎直觉告诉他，张耀才似乎是在隐瞒什么，但又对潘晓楠之死确实不知情。
“那天，就是前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重头说。”邱昊打算改变策略，让对方详细讲述，若是编造了什么，不难发现马脚。
“好，从头说。”张耀才舔了舔嘴唇，似乎在记忆深处抽脑攫髓，“两个多星期以前，我给那姑娘送过一次披萨。那一次，她开门取披萨时吓了我一跳。我可是头一次遇到赤裸身子来取外卖的。”张耀才吞了口口水，似乎又在回想那诱人的画面。
“我也是个男人，哪顶得住这种诱惑？”张耀才续道，“我想着，这一片区都是我跑的单子，这机会或许还有。于是我就盯着这家的外卖，果然，那姑娘前天又点了一单。她的披萨一好，我就即刻送了过去。到了那儿，我敲门时候还很紧张。”张耀才试图抬手比划，才发现手铐也链在椅子上。
“不许乱动，好好交代。”余敏杰训斥道。
在邱昊的要求下，张耀才把进屋后的过程也详述了一遍。邱昊的目的是根据老贺资料中，指纹C留下的位置，同张耀才描述的对比。虽然在目前还不能说指纹C便是张耀才的，但听完他讲述，邱昊心中已然明了。至少这件事上，张耀才没有说谎，他说的同留下指纹的情况基本吻合。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射在她脸上。开始她不太乐意，可一会儿她好像就接受下来。不仅不去洗脸，还跑到桌边喝起了可乐。”
“就是你带去的那罐百事可乐？”
“对，就那罐。她还说，说下次她点餐，要我送几瓶可乐去。这么便宜的好事，我当然答应了。再然后，她就下了逐客令了。”
“那披萨呢。”
“我走时还在桌上呢。”张耀才俨然道，“我出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想飞奔下楼。可是我听到楼下有脚步声正向上而来。为了不被发现，我就折向上去。那楼道不是还有个往上的楼梯吗？于是我往那儿跑去个角落，躲了起来。”
“来的是个男人，我没看见他，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他也敲开了604的门。”事情超出了邱昊的预想，他屏气敛息，认真倾听。一来试图从张耀才的话中找到其撒谎的漏洞，二来也在考虑他所说的可能性。
“小姑娘一开门，男人就大发雷霆，质问她是怎么回事，背着自己做了什么。我一听便猜，是不是因为小姑娘还没洗脸，而那个男人同她关系也不一般。小姑娘没有顶回去，反倒给他开了门。男人一进去，我便出来，赶紧溜下来了。这毕竟是是非之地，若是被那个男的正抓个正着，还不知会出什么事。”张耀才说着，其马脸显示出身临其境的表情。
张耀才吐了口气，又道：“一定是那个男人气不过，才逼小姑娘报的警，告我强奸是不是？两位警官可千万别信。”
看张耀财说得煞有其事，邱昊也差点信以为真。
“潘晓楠死了。”邱昊冷不防甩出了杀手锏。
“死，死了？！”张耀财没有明白意义，立刻又行转过来瞪大了双眼，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关我的事儿，不是我干的。我出来的时候，她还活得好好的。”
电话响起，这是邱昊期待的老贺打来的。
“邱队，都比对了。指纹C就是张耀才的。从他家发现的那瓶液体，与杀害潘晓楠的毒药吻合，瓶子上也有他本人的指纹。邱队又立功了。”老贺打趣道。
“知道了，谢了。”邱昊冷漠地挂了电话。
看着眼前的张耀才，邱昊觉得，这若是装出来的，那他表现出的反应绝对超出99%的演员。这令邱昊不禁怀疑，他可能说的真是事实。
“怎么说？”旁边余敏杰问道。
邱昊点了点头，示意一切在预料中，又转向张耀才，厉声道：“潘晓楠是被毒死的，毒被下在那罐百事可乐中。而这毒，就是从你住处找到的毒药。”
“什么毒药？我真的不清楚。”张耀才的脸开始扭曲，变得不像马脸了，“就是你们抓我时的那瓶吗？我从没见过，那不是我的。”
“你这种无力辩解，我可见多了。”余敏杰不为所动，“东西是从你住处卫生间垃圾桶里找到的，是还没来得及销毁吧？”
“垃圾桶？不是我扔的。我是说，压根不是我的东西。”
“哼，还狡辩。”邱昊又抬高了声调，“那你解释下，你的指纹为什么会在你没见过的东西上。”
“不可能，警官，你们要相信我，我胆子小。”张耀才说着哭了起来。眼泪涌出，在沟壑纵横的脸上不断转折，划过长长的痕迹，滴落在他面前的横板上，“我不可能干这种事的。我的确很好色，所以有这么好的小姑娘要和我保持关系，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杀她？你们找到的瓶子真的不是我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邱昊实在难以想象一个送外卖的人可以表演得如此惟妙惟肖。虽然在已有证据面前，几乎可以认定张耀才有罪，而且他也承认去了现场，可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尽管余敏杰再三劝说不要浪费时间和精力，但邱昊还是执意再去一次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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