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
“水生！踢球去了！”
远远的，有几个少年在巷口挥手。
“不去了，有事！”脑后扎着一根小辫的少年甩甩手。他望望阴霾的天空，用力地长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的凉意。
少年们带着球跑开了。
“有病！天这么凉，地上都是积水，还踢球！”名叫水生的少年嘟嚷了一句。他回头望了一眼自家的木屋，在这两天台风的肆虐之下，原本已经不甚牢靠的屋子，更显破败不堪，摇摇欲坠。
话虽然这么说，其实他望着少年们跑开的身影，眼神中还是掠过一阵羡慕之色。他并不是完全不想跟大家一起玩去，只是他还有事。
他回头迈入自己的家，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片空地上搭了两个木棚。正向的稍大些的木棚是他的住处。小的木棚是厕所。
两个木棚之间有一片空地，立着两具竿架，一具挂着几件破衣服，另一具挂着一张残破的渔网。大木棚门口边上，吊着几串鱼干，远远地就闻到一阵阵腥咸的味道。
靠近住所门口斜方向，用砖头垒了一个灶台。上方用木架和油纸勉强做了个顶蓬，现在在风声中哗啦啦作响，摇摆不定。
灶台上现在架着一个黑底铝锅，锅盖的边缘热气腾腾。在它的下方灶台中，几块海岸捡来的旧船木烧得正旺。
水生拿过一块旧布垫在手上，揭了开锅盖，一阵阵鱼汤的香味扑鼻而来。他用一个小勺舀了汤试了试味，颇觉满意地点头，然后又把盖子盖上。
再熬上个十分钟，味道就更好了。
他走回大木棚，掀开厚实的苇草帘子，进入其中。棚子约有二十平方，骨架是用从海上漂来或是破损的船木建构而成的，上面盖了一层层的苇草。木料还算结实，才得以在多年的风雨中支撑得下来。
从里面看，这就像个蒙古包。
里面有一张草床，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方的墙壁（姑且算是墙壁吧）装有一具日光灯，勉强地亮着不甚明亮的光，偶尔还跟着棚子晃动一下。
桌上有个台灯，一些文具，剩下的就全是书。及至周围的半个棚子，都是大大小小的各类旧架子，旧架子上面满满的全是各类的书。
另一半的棚子，就是那张草床。
床上现在呈太字形躺了一个人，睁着眼睛，但一动不动。那是个中年人，四五十岁的年纪，扎了十几条辫子，腊黄面皮，瘦脸长鼻。
这人，就是少年水生从海边拉回来的那个。
那天在海上遇上这人时，还以为是个死者，没想到拉上渔船后才发现还活着，而且睁开了眼睛。怪就怪在，虽然睁着眼睛，但像没有任何意识一样，眼珠子转也不转一下，就这么直钩钩的，看得人心发毛。
他的身体其余部位更是动也不动一下。水生跟他说话，无论说什么，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怕不是个痴呆者吧。无奈之下，水生只好生拉硬拽才把他从岸滩上拖到了村尾。又费了半天劲，终于将其抬到了自己家里。由于是深更半夜，他住的地方又在村子外围比较偏的荒凉巷子，所以也没惊动其他人。
他给这人换了套干净的旧衣服，打散了他的辫子，安置在了自己的睡床之上。
然后这人身上原来的衣服，一套鱼鳞甲，两把在鞘中的短刺，以及手指上一枚镶着玄蓝宝石的银色戒指，都被他收藏了起来。
水生愿意帮助他人，善举积德，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傻子。
一名异能者这般模样漂在海上，不知道他背景是什么，有什么仇家，说不定会带来可怕的危险。在情况未明之下，还是不要声张，甚至要掩藏其身份。藏起其随身物品，改变其衣物外貌特征，是最基本的方法。
其实他也想过，现在的情况是，孤苦无依的他差点自己都过不活，还从海上救下这么个人来。不知道还要为这人花上多少费用。那人的样子，活着跟死了也没区别，就由他在海上自生自灭好了。
然而转念一想，那人就算全身不能动，但能睁开眼睛，毕竟还算是活着啊。
是活人，自己就不能见死不救。
这话，是他水生说的。也是圆光寺的大和尚说的。
当然，大和尚的原话不是这样，原话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意思都差不多。
那中年人半死不活，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带来更多的麻烦。他好像不需要进食、喝水就一直能活下去。
他也好像不需要排便、排尿。所以水生担心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他的草床一直都很干净。
他就那么睁着眼睛在草床上躺着，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
其实水生尝试过给他喂水，喂鱼汤，但根本打不开这人的嘴，又不好硬灌。两三天下来，见其仍无异状，水生也就放弃了。
异能者，必然有异能者的生存之道嘛，普通人是搞不懂的。他想。
从海上救了个半死不活的痴呆者的事情根本就没在渔村引起什么关注。毕竟，连他水生本人，在村里大人心中都近乎是个小透明，何况另一个外人。
几个跟他还算玩得来的小伙伴们是知道这事的，回家向大人们一说，大人们根本没当回事。
大家海上打鱼那么多年，捞上来的死人、活人、半死不活的人多了。
大家的日子过得其实都不好，家家仓仓惶惶，勿勿忙忙，自顾不暇，谁有空去管别人的闲事！
何况那孩子孤儿一个，从小就处处跟别人不一样，在村里又不受人待见，他的事管那么多做什么！
水生端着一碗熬好的鱼汤，来到草床之前。
“大叔，你饿不饿？外面熬了鱼汤，可香了，是黄腊鱼哦。”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美食家说过，全世界最好吃的鱼，就是这种黄腊鱼，也叫黄脚腊的。”
“很贵的黄腊鱼，海边野生的要70块东华币一斤哪！我本来准备到镇上去卖掉的，现在全便宜你了。”
“大叔，你好歹动一动，说句话啊。”
那中年人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眼睛睁着，眼神中却没有半点神采。
水生有些泄气了。
或者说，死了对这人来说更好受一些。这个鬼样子，他要是有知觉的话，该有多痛苦难受啊。
远远的，有几个少年在巷口挥手。
“不去了，有事！”脑后扎着一根小辫的少年甩甩手。他望望阴霾的天空，用力地长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的凉意。
少年们带着球跑开了。
“有病！天这么凉，地上都是积水，还踢球！”名叫水生的少年嘟嚷了一句。他回头望了一眼自家的木屋，在这两天台风的肆虐之下，原本已经不甚牢靠的屋子，更显破败不堪，摇摇欲坠。
话虽然这么说，其实他望着少年们跑开的身影，眼神中还是掠过一阵羡慕之色。他并不是完全不想跟大家一起玩去，只是他还有事。
他回头迈入自己的家，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片空地上搭了两个木棚。正向的稍大些的木棚是他的住处。小的木棚是厕所。
两个木棚之间有一片空地，立着两具竿架，一具挂着几件破衣服，另一具挂着一张残破的渔网。大木棚门口边上，吊着几串鱼干，远远地就闻到一阵阵腥咸的味道。
靠近住所门口斜方向，用砖头垒了一个灶台。上方用木架和油纸勉强做了个顶蓬，现在在风声中哗啦啦作响，摇摆不定。
灶台上现在架着一个黑底铝锅，锅盖的边缘热气腾腾。在它的下方灶台中，几块海岸捡来的旧船木烧得正旺。
水生拿过一块旧布垫在手上，揭了开锅盖，一阵阵鱼汤的香味扑鼻而来。他用一个小勺舀了汤试了试味，颇觉满意地点头，然后又把盖子盖上。
再熬上个十分钟，味道就更好了。
他走回大木棚，掀开厚实的苇草帘子，进入其中。棚子约有二十平方，骨架是用从海上漂来或是破损的船木建构而成的，上面盖了一层层的苇草。木料还算结实，才得以在多年的风雨中支撑得下来。
从里面看，这就像个蒙古包。
里面有一张草床，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方的墙壁（姑且算是墙壁吧）装有一具日光灯，勉强地亮着不甚明亮的光，偶尔还跟着棚子晃动一下。
桌上有个台灯，一些文具，剩下的就全是书。及至周围的半个棚子，都是大大小小的各类旧架子，旧架子上面满满的全是各类的书。
另一半的棚子，就是那张草床。
床上现在呈太字形躺了一个人，睁着眼睛，但一动不动。那是个中年人，四五十岁的年纪，扎了十几条辫子，腊黄面皮，瘦脸长鼻。
这人，就是少年水生从海边拉回来的那个。
那天在海上遇上这人时，还以为是个死者，没想到拉上渔船后才发现还活着，而且睁开了眼睛。怪就怪在，虽然睁着眼睛，但像没有任何意识一样，眼珠子转也不转一下，就这么直钩钩的，看得人心发毛。
他的身体其余部位更是动也不动一下。水生跟他说话，无论说什么，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怕不是个痴呆者吧。无奈之下，水生只好生拉硬拽才把他从岸滩上拖到了村尾。又费了半天劲，终于将其抬到了自己家里。由于是深更半夜，他住的地方又在村子外围比较偏的荒凉巷子，所以也没惊动其他人。
他给这人换了套干净的旧衣服，打散了他的辫子，安置在了自己的睡床之上。
然后这人身上原来的衣服，一套鱼鳞甲，两把在鞘中的短刺，以及手指上一枚镶着玄蓝宝石的银色戒指，都被他收藏了起来。
水生愿意帮助他人，善举积德，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傻子。
一名异能者这般模样漂在海上，不知道他背景是什么，有什么仇家，说不定会带来可怕的危险。在情况未明之下，还是不要声张，甚至要掩藏其身份。藏起其随身物品，改变其衣物外貌特征，是最基本的方法。
其实他也想过，现在的情况是，孤苦无依的他差点自己都过不活，还从海上救下这么个人来。不知道还要为这人花上多少费用。那人的样子，活着跟死了也没区别，就由他在海上自生自灭好了。
然而转念一想，那人就算全身不能动，但能睁开眼睛，毕竟还算是活着啊。
是活人，自己就不能见死不救。
这话，是他水生说的。也是圆光寺的大和尚说的。
当然，大和尚的原话不是这样，原话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意思都差不多。
那中年人半死不活，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带来更多的麻烦。他好像不需要进食、喝水就一直能活下去。
他也好像不需要排便、排尿。所以水生担心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他的草床一直都很干净。
他就那么睁着眼睛在草床上躺着，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
其实水生尝试过给他喂水，喂鱼汤，但根本打不开这人的嘴，又不好硬灌。两三天下来，见其仍无异状，水生也就放弃了。
异能者，必然有异能者的生存之道嘛，普通人是搞不懂的。他想。
从海上救了个半死不活的痴呆者的事情根本就没在渔村引起什么关注。毕竟，连他水生本人，在村里大人心中都近乎是个小透明，何况另一个外人。
几个跟他还算玩得来的小伙伴们是知道这事的，回家向大人们一说，大人们根本没当回事。
大家海上打鱼那么多年，捞上来的死人、活人、半死不活的人多了。
大家的日子过得其实都不好，家家仓仓惶惶，勿勿忙忙，自顾不暇，谁有空去管别人的闲事！
何况那孩子孤儿一个，从小就处处跟别人不一样，在村里又不受人待见，他的事管那么多做什么！
水生端着一碗熬好的鱼汤，来到草床之前。
“大叔，你饿不饿？外面熬了鱼汤，可香了，是黄腊鱼哦。”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美食家说过，全世界最好吃的鱼，就是这种黄腊鱼，也叫黄脚腊的。”
“很贵的黄腊鱼，海边野生的要70块东华币一斤哪！我本来准备到镇上去卖掉的，现在全便宜你了。”
“大叔，你好歹动一动，说句话啊。”
那中年人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眼睛睁着，眼神中却没有半点神采。
水生有些泄气了。
或者说，死了对这人来说更好受一些。这个鬼样子，他要是有知觉的话，该有多痛苦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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