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迟开的花朵
林玉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眼睛被泪光模糊，看不清他的样子，只听得他暴怒的声音。
“你这是做什么?”李毅咬牙切齿地说，“林玉，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她张口结舌，脑中一片混乱。她只能茫然地望着他模糊的身影，感觉握着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似乎恨不得捏碎她的腕骨才痛快。她想止住眼泪，它却不听使唤，越落越急。
怎会这样?她清晰地听到心中曾经坚实的部分正在破碎，这种碎裂的声音令她恐慌。而李毅的逼问使她胆怯，她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不是要舍弃过去，将他完全排除在外吗?那么，她刚才又在做什么?她完全混乱了。
逃走吧!这个念头一起，立即支配了她。她不知从哪来这么大力气，竟一下挣脱了他，向门口跑去。
李毅厉声道:“林玉，你敢走!”
该死!
李毅眼看她拉开门，猛地拔掉左手点滴针头，下床拦住她。但他正在病中，刚卧床许久，步伐太急，一个踉跄，狼狈地摔在床边。
林玉自然不知这一切。
她茫然地跟着人群进了电梯，里面的人斜眼瞥她，又见怪不怪地低头想自己的事。这医院每天上演生离死别，一个这样泪流满面的人再平常不过了。
离开封闭电梯，嘈杂声充塞她的耳朵，林玉在人来人往中突然无所适从。
她还能去哪里?
早就知道了，这天下之大，哪还有没有李毅的地方。
“李律师?”张菲惊讶地看着出现的人，“你不是在医院吗?”
“今天早上出院。张菲，等会把ANAS的案子资料拿我办公室。”李毅边走边说，“这几天有什么重要留言吗?”
“有。”张菲翻出记录报告了几条消息，犹豫着又说:“李律师，‘秀色’杂志有女记者打好几通电话，要为你做专访，还亲自来过一次。她说是你学妹，你要不回个电话?”
听到“秀色”，李毅眼睛微微一闪，随即恢复波澜不惊。“不必了，她若再打来就直接拒绝。”
“好。”张菲点点头，终于感觉李律师回来了，处理事情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宋飞从检察院回来，直接推开李毅的办公室门，看到他果然在文件中，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听张菲说还不相信，你能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什么回事?”李毅从文件中抬头看他，脸色仍显白净，目光却清明有神。
“别跟我装傻，我记得你后天才能出院，请问你现在怎么在这里?”
“我提前出院了。”
宋飞抚额，虽是律师，但跟律师说话真麻烦，答非所问。“你莫非有死志头?事务所没有你也不会倒。”
“这倒未必。”李毅扬扬手中的文件，“这方面你和老周的确不在行。”
宋飞哼声，“我们最差也不会在谈判时晕倒。”
“宋飞。”李毅靠在椅背，无奈看他，“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
“你平时才不会......”宋飞看他一眼，直言问:“她走了?”
李毅眼神暗淡，反问:“你找到她了?”
宋飞点头，见他脸色，叹气道:“看来我是弄巧成拙。”
“不，我该谢谢你。”李毅淡淡说，“若不是她给我沉重一击，我怎会彻底清醒。”
“你......”宋飞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什么。
“放心吧。”李毅看他，面无表情，“我和她已完全结束。不，应说我的一厢情愿彻底结束了。”
晚上十一点，李毅停好车，走进电梯，脑中还在想后天谈判的细节。这些日子他几乎每晚都工作到十点后，手头好几案子同时进行，忙得不可开交。宋飞早放弃劝说，老周却笑嘻嘻地算这季度收入会增多，说要给他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材。
其实他也疲惫不堪，只是太需要这种忙碌来转移注意力。
电梯叮的一声，十二楼到了。李毅走出电梯，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动作看到门口的人时突然僵住。
她穿了件单薄的毛衣，蜷坐在他家门前，下巴搁在膝上，眼睛怔怔地盯着前方地面。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她看起来比他这个病人还要憔悴，又瘦了些，尖腮颐，大眼睛里一见他就闪过慌乱，整个人仿佛陷入困境无路可退。
两人无言，李毅停滞三秒，不看她，稳步从她身旁走过。
平稳开门，走进去，然后反手关上。
关门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响起，他的衣袖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李毅。”他听见她低低的、小小的声音，像小动物的呜咽，“你还要不要我?”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李毅只能狠狠转身瞪她，表情仿佛见鬼。她的声音虽小，在这寂静的夜晚他怎会听不清，他努力抓回一丝理智，想扯回袖子，她的手却顽固地拉住不放。
熟悉的赖皮劲儿，李毅发现自己竟然可耻地怀念着。
“放开。”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严厉，她的手颤了一下，然后慢慢一根根松开手指。
她低着头，李毅看不见表情，脑海里却浮现她此刻委屈难过的样子。
每一个表情都历历在目，清晰得让他下一刻就会心软。
再不管她，李毅径直走上阳台，寒冷的夜风使他清醒些。她向来有能力让他乱了方寸，从前如此，现在更甚。所以他必须冷静，否则必然溃败。
他回到客厅，她还瑟缩在门外。“进来。”声音已恢复冷静，“要喝点什么?我这里只有啤酒和纯净水。”他记得她最爱的花花绿绿的饮料。
林玉摇摇头。
李毅不强求，在沙发坐下，完全是主人招待客人的架势。“来找我，有何事?”
林玉不料他这样生疏客气，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我今天去医院，医生说你已经出院......”
“若是来看望病人，那你现在可以走了。”李毅打断她。
林玉说不出话来。
李毅看着她，讽刺地说:“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似乎想红杏出墙，而我很荣幸成为你相中的......”他未说完，林玉却完全知道他的意思。脸色蓦地发白，吃力地挤出几字，“我没有。”
“没有什么?”李毅盯着她，“难道你并未结婚?那只是为挡我找的借口?”
语气虽然疑问，却带九分笃定。他的怀疑并非无端，他知道她一直独居，还去相亲......
如果真是这样，李毅心中浮起苦涩，原来是为挡我找的借口啊。但那隐隐的喜悦仍不住从心底升起。
然而林玉的目光躲闪，流露出淡淡的不安。
不用她说，李毅也完全明白了。理智和冷静都抛到九霄云外，愤怒和难堪充斥全身。
李毅，你这个一厢情愿的小丑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好，你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你的秘密情人，还是见不得人的外遇?林玉，我警告你，别想都不要想!”他极力控制自己，才没让手掐上她的脖子。
“不是......我和他......”林玉被他的怒火吓住，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她和张震的事简单几句无法说明白，情急之下唯一想到的是:“我离婚了。”她脱口而出，反而镇定些，无意识重复一遍，“我离婚了。”
离婚了?李毅脸色更加阴寒，他怒极反笑:“凭什么你觉得我李毅会要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林玉愣住，眼神渐渐黯淡，肩膀微微塌下。早料到会这样不是吗?她何必重来一次，让早已死去的心再死一次?就因为那几句诗，那张照片就孤注一掷，自己多可笑!
但仍想让他知道，“我和他并非那样......”林玉想解释。
“够了!”李毅忍无可忍地喝断她，“你不必向我描述你和前夫的种种，若是为获取同情和安慰，那么你找错人了。”
她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下去。说与不说，对结果又有什么区别?事实已无法改变。
“我走了。”林玉起身，不看他，声音微颤，“打扰你了，对不起。”
他没有拦她，似陷入难解的困惑。
她打开门，却听他在后说:“等等。”
回头，他从沙发起身，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林玉愣了下，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当然可以。”李毅讽刺地说，“要是你出了意外，我就是主犯，那我们就真纠缠不清了。”
律师思维都这么缜密吗?林玉艰难吐出几字，“那就麻烦你了。”
“这辈子最后一次。”李毅冷言。
林玉从未坐过开这么快的车，车上的人看似冷静，速度却吓人。终于停下时，她已是脸色苍白，手脚发软，而李毅神态平和，仿佛刚散步回来。
“给我一个理由。”他看着前方说。
她看他漠然的侧脸，胃里难受得无法思考他的意思。
“告诉我，你爱我。”
林玉怔住，突然哽咽，“李毅，我......”
“行了!”他突然再度粗暴打断，“别说了!”
她无所适从地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
半晌，他说:“你走吧，我明天给你答复。”
也许是晕车的缘故，这夜她一直睡得很不好。清晨似睡非睡时，手机铃响，她几乎是立即接起。
“喂。”
“我在你楼下，带好身份证下来。”
他说完就挂断，林玉根本无机会问什么，拿好东西匆匆下楼。李毅的车停在对面，林玉犹豫了下上了车。
“带身份证了吗?”
“带了。”林玉有些疑惑，“要身份证做什么?”
“去民政局。”李毅淡淡说。
“民政局?”林玉有点模糊的概念，不太明白。
“对。”李毅的态度冷漠，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我们去登记结婚。”
结婚?!林玉惊愕看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李毅......”
“不愿意就下车。”李毅头也不回地说。
她看他决绝的神色，突然明白了。他在逼她，也在逼自己，不管结果如何，他要一个了结。如果她现在下车，他们就真的无可能了。
林玉深呼吸。“我去。”
“你确定?”
林玉点头，反而平静下来。“还记得你说过，如果将来注定你是我丈夫，我何不早点行使权利?”
他转开头，冷言:“事实证明，这样的想法只会出错，你还要重蹈覆辙?”
林玉眼神一黯，“那就开车吧。”
民政局里几对准新人在等着，个个眉目传情。只有她和李毅，僵立如两座雕塑，引来频频侧目。
林玉身旁的圆脸女子看了他们好一会，林玉有些不好意思，礼貌地笑了下。圆脸也笑，搭话道:“你们也来登记吗?”
林玉点头。
她看了李毅一眼，羡慕地说:“你老公好帅哦。”
“喂喂喂。”她边上的小个子不满地拉她，“最帅的老公在这儿!”
“哪有?”圆脸EXPRESSION怀疑，突指天说，“看，为什么有这么多牛在天上飞?”
她老公接口道:“因为你老公我在这吹呀。”
林玉忍不住笑起来，他们的幸福满溢出来，如果......她望向李毅，他侧头看窗外，无表情。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圆脸好奇地问。
怎么认识的?“很久以前了。”林玉不忍拒绝她的热情，回忆说:“那时我上大学，喜欢摄影，老带相机到处跑，有次看到他站在树下发呆，不知不觉就按了快门，被他发现......”
“我出去一下。”
李毅突然起身，打断她的叙述，也不等她，径自走了出去。
圆脸看她的目光已从羡慕变成同情。“呃......你老公好酷哦。”
“是啊。”林玉尴尬附和。
一会儿工作人员来了，李毅还没回来，林玉出去找他。他站在门外，背对她抽烟。
“你现在还可以离开。”他听出她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
知道他看不见，还是摇摇头，“我们进去吧。”
“林玉，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他在她头顶沉声说，“从现在开始，就算我们相互折磨一辈子，我也不会放过你。”
初秋的天气明明不应如此寒冷，林玉却突然感到风中吹来的冷意，从脚底一直凉到心上。
接下来是一连串程序。林玉不免觉得难以置信，就这些东西，几张纸，几个印章，居然可以将两毫不相干的人绑定一生，不管他们过往如何。
一个多小时前，她还没有想到会和他结为夫妻，这样剧烈的变化几乎让她怀疑一切是否真实......
“签字!”耳边突然是李毅低沉的声音，“现在你没机会反悔了。”
她这才回神，发现自己签字前愣神太久，赶紧签下名字递给狐疑的工作人员。
“小姐。”工作人员拿过表格，犹豫再问，“你真的自愿吗?”
李毅脸色很差。
“当然。”林玉笑着说，“刚才在想，家里该选什么颜色的窗帘好。”
出了民政局，李毅扔给她一串钥匙，“把东西都搬到我那去。窗帘颜色随你喜欢换就是。”他略带讽刺地说。
林玉没有注意他的嘲讽，握着钥匙，有些心神不定，太快了，但这是必然的，不是吗?
李毅又从钱夹拿出银行卡，“所有的花费都刷这张卡，密码是XXXXXX，记住了?”
林玉点头又赶紧摇头，“不用给我，我自己有钱。”
李毅冷着脸说:“我不希望我们第一天就为此起争执。”
林玉知道他固执，只得接过，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那你呢?”她怎么感觉他把自己完全排除在外。
“我?我要去广州出差一周。”他看表，“一个小时后的飞机。”
她大概是新婚妻子中最独立的一个了。
“你这是做什么?”李毅咬牙切齿地说，“林玉，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她张口结舌，脑中一片混乱。她只能茫然地望着他模糊的身影，感觉握着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似乎恨不得捏碎她的腕骨才痛快。她想止住眼泪，它却不听使唤，越落越急。
怎会这样?她清晰地听到心中曾经坚实的部分正在破碎，这种碎裂的声音令她恐慌。而李毅的逼问使她胆怯，她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不是要舍弃过去，将他完全排除在外吗?那么，她刚才又在做什么?她完全混乱了。
逃走吧!这个念头一起，立即支配了她。她不知从哪来这么大力气，竟一下挣脱了他，向门口跑去。
李毅厉声道:“林玉，你敢走!”
该死!
李毅眼看她拉开门，猛地拔掉左手点滴针头，下床拦住她。但他正在病中，刚卧床许久，步伐太急，一个踉跄，狼狈地摔在床边。
林玉自然不知这一切。
她茫然地跟着人群进了电梯，里面的人斜眼瞥她，又见怪不怪地低头想自己的事。这医院每天上演生离死别，一个这样泪流满面的人再平常不过了。
离开封闭电梯，嘈杂声充塞她的耳朵，林玉在人来人往中突然无所适从。
她还能去哪里?
早就知道了，这天下之大，哪还有没有李毅的地方。
“李律师?”张菲惊讶地看着出现的人，“你不是在医院吗?”
“今天早上出院。张菲，等会把ANAS的案子资料拿我办公室。”李毅边走边说，“这几天有什么重要留言吗?”
“有。”张菲翻出记录报告了几条消息，犹豫着又说:“李律师，‘秀色’杂志有女记者打好几通电话，要为你做专访，还亲自来过一次。她说是你学妹，你要不回个电话?”
听到“秀色”，李毅眼睛微微一闪，随即恢复波澜不惊。“不必了，她若再打来就直接拒绝。”
“好。”张菲点点头，终于感觉李律师回来了，处理事情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宋飞从检察院回来，直接推开李毅的办公室门，看到他果然在文件中，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听张菲说还不相信，你能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什么回事?”李毅从文件中抬头看他，脸色仍显白净，目光却清明有神。
“别跟我装傻，我记得你后天才能出院，请问你现在怎么在这里?”
“我提前出院了。”
宋飞抚额，虽是律师，但跟律师说话真麻烦，答非所问。“你莫非有死志头?事务所没有你也不会倒。”
“这倒未必。”李毅扬扬手中的文件，“这方面你和老周的确不在行。”
宋飞哼声，“我们最差也不会在谈判时晕倒。”
“宋飞。”李毅靠在椅背，无奈看他，“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
“你平时才不会......”宋飞看他一眼，直言问:“她走了?”
李毅眼神暗淡，反问:“你找到她了?”
宋飞点头，见他脸色，叹气道:“看来我是弄巧成拙。”
“不，我该谢谢你。”李毅淡淡说，“若不是她给我沉重一击，我怎会彻底清醒。”
“你......”宋飞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什么。
“放心吧。”李毅看他，面无表情，“我和她已完全结束。不，应说我的一厢情愿彻底结束了。”
晚上十一点，李毅停好车，走进电梯，脑中还在想后天谈判的细节。这些日子他几乎每晚都工作到十点后，手头好几案子同时进行，忙得不可开交。宋飞早放弃劝说，老周却笑嘻嘻地算这季度收入会增多，说要给他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材。
其实他也疲惫不堪，只是太需要这种忙碌来转移注意力。
电梯叮的一声，十二楼到了。李毅走出电梯，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动作看到门口的人时突然僵住。
她穿了件单薄的毛衣，蜷坐在他家门前，下巴搁在膝上，眼睛怔怔地盯着前方地面。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她看起来比他这个病人还要憔悴，又瘦了些，尖腮颐，大眼睛里一见他就闪过慌乱，整个人仿佛陷入困境无路可退。
两人无言，李毅停滞三秒，不看她，稳步从她身旁走过。
平稳开门，走进去，然后反手关上。
关门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响起，他的衣袖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李毅。”他听见她低低的、小小的声音，像小动物的呜咽，“你还要不要我?”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李毅只能狠狠转身瞪她，表情仿佛见鬼。她的声音虽小，在这寂静的夜晚他怎会听不清，他努力抓回一丝理智，想扯回袖子，她的手却顽固地拉住不放。
熟悉的赖皮劲儿，李毅发现自己竟然可耻地怀念着。
“放开。”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严厉，她的手颤了一下，然后慢慢一根根松开手指。
她低着头，李毅看不见表情，脑海里却浮现她此刻委屈难过的样子。
每一个表情都历历在目，清晰得让他下一刻就会心软。
再不管她，李毅径直走上阳台，寒冷的夜风使他清醒些。她向来有能力让他乱了方寸，从前如此，现在更甚。所以他必须冷静，否则必然溃败。
他回到客厅，她还瑟缩在门外。“进来。”声音已恢复冷静，“要喝点什么?我这里只有啤酒和纯净水。”他记得她最爱的花花绿绿的饮料。
林玉摇摇头。
李毅不强求，在沙发坐下，完全是主人招待客人的架势。“来找我，有何事?”
林玉不料他这样生疏客气，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我今天去医院，医生说你已经出院......”
“若是来看望病人，那你现在可以走了。”李毅打断她。
林玉说不出话来。
李毅看着她，讽刺地说:“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似乎想红杏出墙，而我很荣幸成为你相中的......”他未说完，林玉却完全知道他的意思。脸色蓦地发白，吃力地挤出几字，“我没有。”
“没有什么?”李毅盯着她，“难道你并未结婚?那只是为挡我找的借口?”
语气虽然疑问，却带九分笃定。他的怀疑并非无端，他知道她一直独居，还去相亲......
如果真是这样，李毅心中浮起苦涩，原来是为挡我找的借口啊。但那隐隐的喜悦仍不住从心底升起。
然而林玉的目光躲闪，流露出淡淡的不安。
不用她说，李毅也完全明白了。理智和冷静都抛到九霄云外，愤怒和难堪充斥全身。
李毅，你这个一厢情愿的小丑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好，你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你的秘密情人，还是见不得人的外遇?林玉，我警告你，别想都不要想!”他极力控制自己，才没让手掐上她的脖子。
“不是......我和他......”林玉被他的怒火吓住，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她和张震的事简单几句无法说明白，情急之下唯一想到的是:“我离婚了。”她脱口而出，反而镇定些，无意识重复一遍，“我离婚了。”
离婚了?李毅脸色更加阴寒，他怒极反笑:“凭什么你觉得我李毅会要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林玉愣住，眼神渐渐黯淡，肩膀微微塌下。早料到会这样不是吗?她何必重来一次，让早已死去的心再死一次?就因为那几句诗，那张照片就孤注一掷，自己多可笑!
但仍想让他知道，“我和他并非那样......”林玉想解释。
“够了!”李毅忍无可忍地喝断她，“你不必向我描述你和前夫的种种，若是为获取同情和安慰，那么你找错人了。”
她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下去。说与不说，对结果又有什么区别?事实已无法改变。
“我走了。”林玉起身，不看他，声音微颤，“打扰你了，对不起。”
他没有拦她，似陷入难解的困惑。
她打开门，却听他在后说:“等等。”
回头，他从沙发起身，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林玉愣了下，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当然可以。”李毅讽刺地说，“要是你出了意外，我就是主犯，那我们就真纠缠不清了。”
律师思维都这么缜密吗?林玉艰难吐出几字，“那就麻烦你了。”
“这辈子最后一次。”李毅冷言。
林玉从未坐过开这么快的车，车上的人看似冷静，速度却吓人。终于停下时，她已是脸色苍白，手脚发软，而李毅神态平和，仿佛刚散步回来。
“给我一个理由。”他看着前方说。
她看他漠然的侧脸，胃里难受得无法思考他的意思。
“告诉我，你爱我。”
林玉怔住，突然哽咽，“李毅，我......”
“行了!”他突然再度粗暴打断，“别说了!”
她无所适从地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
半晌，他说:“你走吧，我明天给你答复。”
也许是晕车的缘故，这夜她一直睡得很不好。清晨似睡非睡时，手机铃响，她几乎是立即接起。
“喂。”
“我在你楼下，带好身份证下来。”
他说完就挂断，林玉根本无机会问什么，拿好东西匆匆下楼。李毅的车停在对面，林玉犹豫了下上了车。
“带身份证了吗?”
“带了。”林玉有些疑惑，“要身份证做什么?”
“去民政局。”李毅淡淡说。
“民政局?”林玉有点模糊的概念，不太明白。
“对。”李毅的态度冷漠，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我们去登记结婚。”
结婚?!林玉惊愕看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李毅......”
“不愿意就下车。”李毅头也不回地说。
她看他决绝的神色，突然明白了。他在逼她，也在逼自己，不管结果如何，他要一个了结。如果她现在下车，他们就真的无可能了。
林玉深呼吸。“我去。”
“你确定?”
林玉点头，反而平静下来。“还记得你说过，如果将来注定你是我丈夫，我何不早点行使权利?”
他转开头，冷言:“事实证明，这样的想法只会出错，你还要重蹈覆辙?”
林玉眼神一黯，“那就开车吧。”
民政局里几对准新人在等着，个个眉目传情。只有她和李毅，僵立如两座雕塑，引来频频侧目。
林玉身旁的圆脸女子看了他们好一会，林玉有些不好意思，礼貌地笑了下。圆脸也笑，搭话道:“你们也来登记吗?”
林玉点头。
她看了李毅一眼，羡慕地说:“你老公好帅哦。”
“喂喂喂。”她边上的小个子不满地拉她，“最帅的老公在这儿!”
“哪有?”圆脸EXPRESSION怀疑，突指天说，“看，为什么有这么多牛在天上飞?”
她老公接口道:“因为你老公我在这吹呀。”
林玉忍不住笑起来，他们的幸福满溢出来，如果......她望向李毅，他侧头看窗外，无表情。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圆脸好奇地问。
怎么认识的?“很久以前了。”林玉不忍拒绝她的热情，回忆说:“那时我上大学，喜欢摄影，老带相机到处跑，有次看到他站在树下发呆，不知不觉就按了快门，被他发现......”
“我出去一下。”
李毅突然起身，打断她的叙述，也不等她，径自走了出去。
圆脸看她的目光已从羡慕变成同情。“呃......你老公好酷哦。”
“是啊。”林玉尴尬附和。
一会儿工作人员来了，李毅还没回来，林玉出去找他。他站在门外，背对她抽烟。
“你现在还可以离开。”他听出她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
知道他看不见，还是摇摇头，“我们进去吧。”
“林玉，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他在她头顶沉声说，“从现在开始，就算我们相互折磨一辈子，我也不会放过你。”
初秋的天气明明不应如此寒冷，林玉却突然感到风中吹来的冷意，从脚底一直凉到心上。
接下来是一连串程序。林玉不免觉得难以置信，就这些东西，几张纸，几个印章，居然可以将两毫不相干的人绑定一生，不管他们过往如何。
一个多小时前，她还没有想到会和他结为夫妻，这样剧烈的变化几乎让她怀疑一切是否真实......
“签字!”耳边突然是李毅低沉的声音，“现在你没机会反悔了。”
她这才回神，发现自己签字前愣神太久，赶紧签下名字递给狐疑的工作人员。
“小姐。”工作人员拿过表格，犹豫再问，“你真的自愿吗?”
李毅脸色很差。
“当然。”林玉笑着说，“刚才在想，家里该选什么颜色的窗帘好。”
出了民政局，李毅扔给她一串钥匙，“把东西都搬到我那去。窗帘颜色随你喜欢换就是。”他略带讽刺地说。
林玉没有注意他的嘲讽，握着钥匙，有些心神不定，太快了，但这是必然的，不是吗?
李毅又从钱夹拿出银行卡，“所有的花费都刷这张卡，密码是XXXXXX，记住了?”
林玉点头又赶紧摇头，“不用给我，我自己有钱。”
李毅冷着脸说:“我不希望我们第一天就为此起争执。”
林玉知道他固执，只得接过，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那你呢?”她怎么感觉他把自己完全排除在外。
“我?我要去广州出差一周。”他看表，“一个小时后的飞机。”
她大概是新婚妻子中最独立的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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