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天官书 » 第1章 沃田三百顷

第1章 沃田三百顷

    吕家庄,为东参疆大仲王朝火州定边府宁水县一庄,地处大仲之南,宁水之北,庄上人丁三百余户,祖居于此,种田为生,已近三百年之久。

    吕家庄北头十里外,一棵擎天巨桑下,一皮肤黝黑青年郎盘膝而坐,双掌朝天,胸膛不断起伏之际,天地间星元之气不住向其口中涌入。两刻钟后,青年忽“啊!”地一声惨叫倒地,双手抱头蜷缩,瑟瑟发抖不停。青年姓吕,名支,自小长于吕家庄。

    一个时辰后,吕支方挣扎起身,颤巍靠在树旁,颓丧道:“又失败了,今天二十岁了,还有十年,要是不能突破至而立之境,此生只怕就是个看田郎了。”

    东参疆人人修道,常人禀赋有限,终其一生多止步于养元境,大限百年。道境九重,每境五层,明合五行,暗归阴阳。一层金革、二层木直、三层土穑、四层水下、五层火上。吕支所知晓得仅有养元、而立、分野三境,今已二十岁,道行养元二层木直境界。

    吕家庄祖谱有云:“道境九重,一重一登,九登者大限千年,非大神通大道行者不可达。养元之境吐纳天地星元之气,由口先达肺脏,进而流转于五脏,改锻五脏血肉禀质,使五脏星化,与星域五行星辰暗合,分五层,一层肺金,二层肝木,三层脾土,四层肾水,五层心火。”

    吕家庄以长者为尊,族长吕伯养元三层土穑境界,年岁八十七。吕家庄最强者名为吕过,岁不足半百,养元五层炎上境界。达此境界,方不过三年。

    吕支五岁方开始吐纳,修道十五年至养元二层,算不上快也算不上慢,在吕家庄内仅属中等天赋。他本不是吕家庄人,而是庄内一教书秀才捡来的。秀才结发之妻二十年前因难产死了,此后未再婚配,仅有一个女儿唤作吕卿娥,天性活泼,长得可巧生得可人,大上吕支一岁。秀才有意二人结为连理,因此将吕支视若己出,何曾亏待半分。可谁成想好人不长寿,三年前秀才害了风寒,竟一命呜呜死了。芦卿娥因父亡开窍,竟接连突破,一举达到养元四层水下境界,成了庄上女教头,自此变得沉默,一副生人勿近模样,连吕支也不怎么爱搭理了。吕支见姐姐性情大变,百般讨好,也是无用;与其交谈,也不多理,只是道:“别让我瞧不起你。”吕支由此大受刺激,谋了个看田闲职,于巨桑下日夜苦修三年,奈何天赋有限,只突破一层,达到了养元二层境界。

    桑树下,吕支想了想姐姐,不禁倍受打击,垂首默默滴泪。忽一阵马蹄声响起,吕支转头看去,只见姐姐吕卿娥一身黑衫,于马上将一柄青铜剑丢了过来,冷声道:“今天你生日。”说完,头也不回,纵马离去了。吕支望着尘土中姐姐远去身影,抱着青铜剑,低声道:“姐,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次日一大早,吕支起床后,先至马棚里喂过老黑马,随后洗漱,起锅烧火煮了二斤面条,吃罢,便翻身上马开始巡田。吕家庄有方制公田三百顷,尽是沃野,横行宽卧皆九十余里。时值夏初,三百沃田金麦如江,热风吹过滚涌如潮。吕支打马缓巡间,田道上已有诸多身影来回流动。每顷田划归五户,每户二十亩,田税十分之三。收获之季多有鸟兽来食,本应一月一换值,可吕支执意大包大揽,其余四户之人乐得如此,便由他去了。

    方巡半回,至西南,忽听得此处田间窸窣声响起,细细看去,只见过人半腰金麦不住折倒。吕支知有偷麦者,忙掣出腰间青铜剑,下马佝偻身躯钻入麦田。将至响声处,远远窥见竟是一只黄色猫头鹰,大如初生牛犊,正不住大口吞着麦穗。吕支小心持剑上前,待近后,方迈开步子直奔时,那鹰便已察觉,“扑”地一声舒展双翅,直飞上天。吕支大怒,右脚后蹬,转腰发力。只听“嗖!”地一声响,青铜剑便如飞矢般直直向猫头鹰射去。这鹰也是灵慧厉害,一式凌空翻转,躲过索命一剑,仅落下了几缕金黄翅羽。青铜剑去势尽后,掉落麦田之中。随后,这鹰竟降落五六尺,向着吕支所立之处张口嚎鸣。显然颇为得意。吕支气得是牙根痒痒。忽又是“嗖!”地一道破空声响起,只见一支铁箭去势汹汹,应声而至。一箭便将这鹰射落在地。吕支大喜,上前捉住这鹰后,寻回了青铜剑,随后走出麦田,左右探看一番,便望见一持弓白布粗褂汉子,左眼罩着团黑布,当即向前奔去,喊道:“多亏了双叔,要不然还真让这偷麦贼跑了。”

    “我可不是帮你,这黄鹰如此身躯,想必吞吐日月精华养元有成,通了灵智,可是大补。你家田里的,我也不强夺你的,一人一半。”汉子名叫吕多,养元三层土穑境界,身怀绝好的一手祖传弓术,年轻时因从军没了左眼,下旅归乡耕养。

    “多叔说的哪里话,都给你也行,只是能不能教教我弓术。”吕支笑道。

    “别打主意了,我这手弓术最重养心,心诀招式缺一不可。”

    “好吧。”

    “你不必跟我学,你姐是庄上教头,可去求她。”

    “我是个外人,庄里人都这样说,没有资格入武堂,我也没有钱。”

    “哎,不是不教你,祖上传下来的,不传外人。行了不说了,我田还没巡完,走了,等会送到我屋里。”

    吕支说了声好,转身将没了声息的黄鹰绑于马鞍一侧,随后收剑入鞘,也翻身上马,继续巡田。

    回至桑下田屋后,吕支将牛犊大小黄鹰开膛剖腹,砍作两半后,提着一半,便向邻田吕多住处行去。吕多此时并不在屋内,吕支将半只鹰放下后,便转身回至桑下盘膝坐定吐纳。每吐纳两刻钟,便需歇一个时辰,方可再继续。养元每进一层,吐纳便可多一刻钟。吕支养元二层,因此一次最多吐纳两刻星元之气入体,改锻肺肝二脏。

    不觉午时,吕支起身入屋,切了斤把鹰胸肉,下了二斤面条,煮了好一顿美味鹰汤面。吃罢,只觉胸腹气涌,四肢鼓胀。

    “还是兽肉大补,这一顿便顶得三四次吐纳之功,可惜还得分给别人。”

    “公田公田,啥都是公家的,不分净落人口舌。”吕支将所剩鹰肉切作二十块,每块一斤重,用黑布袋装了十四块后,牵了老黑马便往庄上去。

    至庄上,吕支给其余四户分了八块后,便提着剩余六块向家中而回。入门悄然无声,显然吕卿娥并不在家中。吕支将六块鹰肉拿入厨房,一一剔骨后,便又出门上马。行至半道,一瘦脸圆眼青年拦马道:“汁哥儿,好巧,我正要去地头寻你。”青年名叫吕波,家中排行老二,比吕支略小一岁,父亲是庄上手艺最好的木匠。吕家庄除吕卿娥外,二人关系最铁。

    “二郎何事?”吕支问。

    吕波见左右人多目杂,将吕支拉至庄内池塘大柳树下,附耳低声道:“我听说,下个月武堂将有急训,假不了,你去不去?”

    “为何急训?”“莫非县里要征兵?”吕支连问。

    “你小点声,这个还没摸清楚,反正去了错不了,白学两门武艺岂不好。”吕波低声道。

    “我恐怕没资格,你知道的。”吕支低声道。

    “别灰心啊,汁哥儿,我有个法子,保准百灵。”吕波随即附耳对吕支说出一条计策。

    吕支听后大喜,不住点头叫妙好一番后,说道:“对了,二郎,今天搞了只麦鹰,到我那,咱哥俩喝一杯,我那没酒,拿你爹的。”

    “叫事么!放心好了,拿俺爹藏的好酒,你先回,我马上就来。”吕波拍着胸脯道。

    吕支点头,上马奔回田头后,便开始切肉切菜,烹炒红烧。一个时辰后,吕波方纵马到来,马鞍左右悬着两个泥封酒坛。吕支忙接下,随后于巨桑下支起木桌,摆上三小菜,一红烧大盘麦鹰。吕波望见大盘鹰,顿时胃口大开,垂涎不已。

    二人坐定,吕波提筷便直往鹰肉夹去。吕支见状,笑骂道:“没见过世面的。”说着,提起酒坛,揭开泥封。顿时四下里酒香四溢。

    “我去!你拿的多少年的?太浓了些吧。”吕支看向坛中惊问。

    “嗯~我也不知道,险些被俺爹发现,抱了就外跑,嗯~还是麦鹰吃着爽。”吕波往嘴里塞了一大块鹰腿肉,边嚼边道。

    “红的都快成浆了,快送回去,大爷知道了,咱俩吃不了兜着走。”吕支连忙道。

    “切,送啥!老吕能拿我怎样!喝!就喝这个!倒酒!”吕波左手筷子反握,指着酒坛道。

    “这可是你说的啊。”吕支说着,当即便斟了两碗。

    “喝!我先干为敬。”吕波举碗一仰而尽,随后“咳咳”两声道:“真他娘够劲!”

    吕支笑着一饮而尽,只觉腹中如火中烧,一时说不出话来,数息后,方道:“好酒!酱香的,好像是果酒,真想不到大爷还有这手艺。”

    “我也不知道,管他呢!今天不醉不归!吃!这鹰肉跟这酒还真是绝配!这豆角煸得也不错。”吕波狼吞虎咽道。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梦想,不过二人不知道的是,不止富贵贫穷是命中注定,有时候就连喝什么酒吃什么饭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