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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血光(二)

    与丑大一战,清平寨近二百弟兄死了四十三人,伤了五十一人。吕支背受三创,双臂更是密密麻麻被开了十数道微痕,右耳开裂。胖子石镜倒还无碍,仅下颌处带半指微伤。事后私底下,吕支问石镜道:“胖子,这可是好一场恶战,你怎么只带了些轻伤?”

    石镜与黑汉边山钟素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两人要好,正自伤怀,闻言叹道:“支哥,咱们都是小喽啰,咱们这里与行军打仗不同,有事都是个高的上前顶着,小喽啰后面补刀,不然谁跟着你混!当时见你受围,二当家不动,俺非要拉着黑子与几个弟兄上前,要不是,哎,不说了。”

    吕支自责道:“都怪我太过逞勇,要不然黑子也不会死。”

    “不是的,不能全怪你,就怪二当家,在后面看戏不上。”石镜恨恨道。

    吕支拍了拍石镜肩膀,问道:“黑子家人住在哪?咱们伤好了,怎么也要去探一探,报个讯。”

    “黑子从小是个孤儿,没有家人,有个媳妇,两年前也因病死了,没留下个种。”石镜叹道。吕支一时默然无语。

    夜间,寨门前战场打扫毕,申从传令众人摆酒吃席。席间,一下少了数十人,兄弟堂内倒一时冷清不少。申从见此,与李家和低言几句后,起身道:“兄弟们,混咱们这一行的,都是头别在裤腰带上,死那是正常不过的,来!我提议,这第一碗,敬死去的兄弟!”

    不管是疯狂癫傻,或是十恶不赦之人,人性都不可能完全泯灭。申从话音落后,一百多人同时举碗起身,向着地上浇去。期间,就有人忍不住落下泪来,不知是死了哥哥,或是死了弟弟,亦或是父亲儿子。

    “这一战,咱们寨子可算是打出了威名!这一碗···”正说着,李家和拉了拉申从衣角。申从回过头去,便见克令一声不吭扭头走了,申从双眼顿时略闪微芒,随后又举碗道:“这一碗,敬咱们寨子重复往日威名,喝!”话落,众人尽皆一饮而尽。

    “这第三碗,敬三当家!祝三当家突破而立境,咱们寨子总算有了大人物坐镇,喝!”又是同饮。三碗毕,申从宣布宴席开始,一时间锣鼓响起,琴瑟齐鸣。申从素来好音,寨中乐师可是花了好大气力抢来的。初时还正一片伤感凄凉氛围,乐声一响,大笑声立时不断响起,气氛为之欢愉。

    李家和坐于椅上,与申从碰过一碗后,方放下碗来,便有五人端碗来敬,李家和毫不推却,连饮五碗。五人去后,又有三人举碗而来,李家和笑骂道:“你们这些家伙,别只顾着跟我喝,没看大哥面色黑了嘛。”于是三人赶忙举碗向申从敬去。申从大笑起身,一一接过三人手中碗,仰首而尽。李家和则趁此走到了吕支石镜这一桌,向一桌人先敬了一碗后,将石镜拉至一无人处,嘱咐道:“你提一坛好酒,带两个兄弟,去将二当家请回来,记住!要好声好气,就说是我和大哥请的。”

    石镜“哎”了一声,从一旁提了一坛酒,本欲要请吕支跟自己一块去,怎奈吕支日间大显威风,已被几人围住敬酒。于是石镜只好喊了两个精明的,随自己一块去了。

    三人方至克令朱漆小楼前,便听里面“噼里啪啦!”一阵摔砸声接连响起。石镜止住二人,立于木阶前停下了脚步。随后一妇人之声响起道:“你这是干甚么,打赢了不好嘛,非要赌气,好好活着不好嘛,你要是死了,俺娘几个可要····”说着,便呜呜痛哭了起来。

    克令怒喊道:“他李家和算个什么东西!五年前要不是我在众兄弟面前抬举他,他能坐第三把交椅!能有今日!好呀,翅膀硬了,就与我处处对着干,今日还敢在兄弟面前喝令我!我必···”

    石镜人虽胖,脑子却是不昏,听接下来可能会有好话,遂连忙大声喊道:“二当家!”

    妇人听屋外有人,顿时吓得心惊肉跳,连忙擦干眼泪,向外喊道:“是哪位兄弟,在呢!”说着,便开了屋门,喜笑相迎请屋里去。克令灰着脸出来,见是石镜带人前来,问道:“什么事?”

    石镜笑道:“兄弟们寻二当家要敬酒,找不到人,大当家命我带人来请,我三人什么话都没听到。”说着,拿眼去瞟身后二人。二人会意,连忙一个举碗,一个倒酒,同时笑道:“什么话也没有啊,二当家且吃了这一碗,快请动身吧。”石镜接过酒,登上木阶,敬了上去。

    李家和本吩咐石镜说自己和申从一起请克令,可无意听到好话,石镜哪还敢再说三当家,只故作主张说大当家来请。克令听三人话说得漂亮,接酒一饮而尽后,笑着下木阶道:“走!我有件东西忘拿了,因此回来了一趟。”说着,从怀中掏出一袋碎金子丢向石镜。三人见足足有二十两之多,每人分了七八两后,顿时喜笑颜开道:“二当家破费,谢二当家赏。”

    方走出十数步,克令忽转身喝道:“贱人!早些回去歇着,休要掺和男人事!”

    三人听此,尽皆转过身去看之时,克令忽骤然发难,双掌成爪扣住端酒端碗二人咽喉。克令之妾白氏于木台上望见,痛声喊道:“不要!”话音未落,二人咽喉已被克令捏得粉碎,倒地身亡。白氏瘫坐在木台上呜呜抹泪。石镜被吓得屁滚尿流,不住跪地叩头。克令笑道:“石镜兄弟这是干甚么,不过是杀两个多嘴之人。”

    “二当家饶命啊,俺啥也不会对别人说,二当家饶命啊!”石镜接连叩头道。

    克令将石镜扶起,并吩咐石镜拖起一具尸体随自己往后山而去。夜色之中,将两具尸体丢下连松涧下后,克令望向石镜的目光烁着微光。石镜只觉浑身如麻,背后冷汗直冒个不停。许久,克令拍了拍石镜肩膀,笑问:“石兄弟,想不想坐第三把交椅?”

    石镜一惊,冷不丁吃了一口山风,打了一个冷嗝,颤巍巍不敢吱声。

    “你一家住在山下石家村,门前有一棵老槐树,可对?”克令笑问。

    石镜又跪下磕头,求道:“以后万事皆以二当家马首是瞻,二当家说往东,俺不敢往西,说往西,俺绝不敢往东。求二当家放过俺妻儿老母,俺这条命以后就是二当家的,俺就是二当家身边的一条狗。”

    “都是兄弟,什么狗不狗的,只要跟着我,以后第三把交椅就是你石镜的,谁也抢不去,哈哈!”克令笑着转身而去,石镜连声称谢跟上。

    二人回至兄弟堂内,申从醉醺醺拉住克令胳膊道:“老二,你去哪了,快来喝酒,喝酒!”克令胡诌了一番借口,笑着赔了个不是。申从当即便要罚克令酒,李家和拦住问:“文三,铁强二人随石镜一起去请二哥,怎未见回来?何处去了?”

    克令笑道:“嗐,我刚不是说了,有一件紧要物什忘记带了,便回家去找,找了一遍也找不到,刚好见石镜三人来请,方想起应是昨日落在山下王河酒馆了,于是只好请文三铁强两个兄弟代我走了一趟。你说是不是,石镜兄弟。”

    石镜笑着点头道:“正是,正是。”

    李家和笑道:“甚么紧要物什,二哥这般着急。”

    克令低声道:“说来丢人···三弟既执意相问,那我可就说了,你们别笑我。是我腰牌。”

    申从醉笑道:“我当是甚么,丢了就丢了,明日我命人再替老二打造一块全金的。”

    克令忙低声道:“嗐!好金要花在刀刃上,为我浪费个甚,说不定明日文铁二兄弟就替我寻回来了。勿要声张,省的兄弟们笑话我粗。”说得几人都笑了一回。申从吩咐石镜开酒后,几人痛饮不止。

    清平寨一众好汉直喝至天蒙蒙方亮,方才散去。兄弟堂内是一片杯盘狼藉。吕支因腹泻尚未好透,喝至半夜,便寻了个借口躲酒,偷偷回屋睡了。今日一大早醒来,只觉腹内饥饿难忍,也顾不得上洗漱,便提步向百味堂而去。至堂内,四下无半个身影,料得厨灶李也应是酒醉未醒,遂转身离去。回至屋内,拎起弓箭,意欲出外寻野味填腹。也是好运,行至后山半处,一阵鸟雀杂鸣传来。吕支摸索着顺声寻至后,便见十多只一掌大小火红山雀正立于枝头叨啄野果。吕支大喜,搭箭满弓,一箭射出。枝头山雀顿时惊飞四逃。吕支见一箭落空,当即搭箭,提步追上。苦练终有收获,吕支脚步轻盈,身影似猿,又是两箭后,一只山雀从空中跌落,落在了远处。吕支快步向前,当望见带箭的火红山雀时,顿时大喜,追了过去。受伤山雀受惊,扑腾着左翅,挣扎遁走。吕支脚快,追了二三十步,便拿住了扑腾山雀,弄得满手是血之时,忽觉脚下突兀硌脚,似踩着了甚么东西。捡起来一看,又望了望四周,疑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