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相杀的兄妹两人
燕逐风将剑收起，盘膝坐下，对着那血淋淋的人形默默祝诵道，
“水中见月，病目看花，借之需返，用尽方鸣。天地同籁，大音希声，词和调雅，与尔贞频。土藏秽出，游魂归于天。火出木尽，恶鬼散于地。抛却肉身万千气，做自在形，化自在身。浩然清漱，散于北辰，死生从此尽。”
他的声音略带疲惫但却异常的清晰，像夜空中无数星子般，散落在了这小小客栈中的无尽天地里。
那具血淋淋的人性肺腑器物，渐渐变得焦黑腐朽起来。它似乎想抬手捂住耳朵，隔绝这无谓的絮语，却忽然领悟到自己手脚已失。
手脚已失，就连性命，也不复存在。
原来自己是入了小小的瓮中，从瓮口看天地，恍惚间以为自己在新的天地里重生了一遭。
这一场恶战，原来只是大梦一场！
原本在半空里抖索着精神，趾高气昂的血和肉们，终于绝望的跌落尘埃，化作一滩血水，又消散成尘，最终消失了。
只有敖展的那颗头颅，还剩下了一副肉中枯骨。骷髅眼中黑洞洞的，直直的望向天空。
石山的影窟中，那人猛地睁开了双眼。
在小剪刀峰的傀儡就这样没了，天眼最终消散。
但这个和他对阵又最终破了阵法的人，究竟是谁？
他心底的声音在告诉自己，这个人很重要，他必须知道这人是谁。
暗巷的马车周围堆了几个酒坛子，那些无比坚韧的天丝已经软趴趴的倒了下来。
闲素心皱眉割开那男人脸上裹得紧紧的绫巾，方才自己出手太狠，只希望他还没死。
看到那人面目，闲素心双眼猛的睁大。
那傀儡也是个男人，但他双目深深凹陷下去，已经没有了眼珠。
闲素心眉头一皱，又扒开他的嘴查看，果见他的舌头也被人拔了去。
那这人耳朵也多半被刺聋了。
傀儡之术，傀儡之术！闲素心想着。
为防止活人凭自己的意志醒过来，屈通教对待他们更加苛刻残忍！
这人自己见过，是江湖中一个小门派的年轻人。因觉得他生有慧根，自己和他说过几句话，他也曾说过想投奔亭上哀楼，从而一窥通天四门神通的想法。
难道只是因为这几句话，他就被做成了这样的活死人？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到亭上哀楼来看一看。
闲素心将他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
觫七儿靠墙站着，艰难的平息着兀自狂跳的心。
“七儿，你方才怎会被他制住，还跪在了他身边？我见你一跃而进，立刻便没了声息，就知道你定然是出了事。你不是说你不能接触任何术法吗？为何要自投罗网？”闲素心问她道。
“我....我只是追着那些纸鹤，见它们停留在这里便想着一探究竟，根本没想到这么多....”
“你这急脾气何时才能改一改？”
“师父，这傀儡背后的人，我可能认识。”她艰难开口道，明明张嘴想说“见山奴”几个字，却又想起自己只能乖乖听命于傀儡的情景。
那情景如此羞耻，她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他是我的仇人。”
闲素心一怔，锐利的目光紧紧的盯住了她。
觫七儿摇着头，仿佛不愿意回想，但又不得不去回想，
“他...他投奔屈通教后，去了荠树寺....”
“荠树寺？他就是那个人？那个当年你拼了命才从他手里逃走的人？”她顿了顿说道，“七儿，当年我看你报仇心切，对待往事却讳莫如深，故而从没深究过这段往事。但如今这人骤然发难，目标直指向亭上哀楼甚至是通天四门！你绝不能再隐瞒。他是谁？”
觫七儿猛地一颤，
“他...他是我五哥，但如今已是荠树寺的刑堂主事长老，别人都称他做“了智”天师。”她每一年都会从各处买消息来打探他的动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越爬越高，本事越来越大。
自己在他面前，始终如同一只蝼蚁一般。
“什么？”闲素心蹙眉，“他是你的兄长？你不是说那人杀了你全家吗？他既是你的兄长，又怎会杀了你全家？”
“...是他...的确是他....”觫七儿痛苦的说道，那人甚至还把她的六哥做成了一具干尸，偏偏只留下她活着。
她伸手抓住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东西，眼中落下泪来。
“可恶！”闲素心听她说的如此笃定而痛苦，手上一用力，她手中的木头被捏的粉碎。
“这样说来，这人岂不是和逐风差不多年纪？他如此年纪，心思就已经如此歹毒，手段如此狠辣，若是再老成一些，还不知会死多少人！不行！”
她刀刃一翻，割断了马匹和车辕间的系绳，牵出一匹马来。又从旁边摔碎的酒坛中捞出一枚玉牌，那玉牌上端正的雕着一朵莲花。
屈通教一百一十八寺中，那些修行鬼道的天师们，拿的正是莲花牌。
而这次控制傀儡的灵牌正是这枚莲花牌。
效用已失，但物证如山！
她拿起那枚牌子，叹口气，将它塞进自己腰间袋子里，便要上马而去。
觫七儿一惊，连忙阻止道，
“师父，师父，你不能去！”被闲素心瞪了一眼之后，她只好放缓了语调说道，
“师父，那荠树寺...你不是曾发过誓，绝不再踏进寺内半步吗？”
闲素心双眼一瞪说道，
“你怕他？让开！我可不怕。我不欺人，也绝不容忍别人欺我！至于不入荠树寺的誓言....当年的事本是两厢情愿，那人虽然绝情背诺，毕竟也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如今是荠树寺欺负到我亭上哀楼头上了，我哪儿还还管得了这么多？难道要让屈通教那些人以为，我闲素心能为了一个念念不忘的老情人，就让我的人白死白伤了吗？”她举起马鞭喝道，
“让开！”
哪知觫七儿忽然跪在她的马前，伏首禀告道，
“师父！徒儿这么多年承蒙您养育成人，还教授我武艺，便绝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孤身犯险！那人...不仅仅是本事大，他心思阴险狡诈不似常人，甚至在入屈通教前就能使用鬼道法术！我至今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您一定要去，我心中忐忑难安。所以就算是要死在您面前，也要把您留住，绝不能让您过去白白送死！”
闲素心听了她这话只笑了一声，脸色却缓和了些。
她用马鞭勾住觫七儿衣带轻轻向上一提，便让她站了起来，还将她提到了自己身边。
“七儿，今天的事不是私事，而是我们和屈通教的恩怨，所以我必须去。况且我也不是孤身一人，我收到了逐风的“鹤琴引”，知道他也在这里。有他和我一同前往，必定万无一失。也不一定就要你死我活，但你被抓走的几个师兄弟，还有今天的账，我总要找人算一算。”她给觫七儿整了整衣襟说道，
“看看你这个样子，若我当初发信号让楼里人来此救援，你这大师姐的面子要往哪里搁？你呀，有时候就是太好面子了。”她拍了拍觫七儿肩膀说道，
“现在放心了吧。我先走一步，你赶回去告诉逐风，让他稍后赶来就是。”
觫七儿只觉得哪里不对，逐风逐风的，师父怎会对那小子这般信任？
“师父，逐风只不过是公子的一个侍从，不如我联系各门派和公子他....”
闲素心皱眉道，
“逐风没和你说清楚吗？他就是公子燕禹泽。”
“什...什么？”觫七儿顿时一僵，“可是他叫燕逐风啊。”
“正是，逐风是我和他师父一起给他取的名字。”
听师父这样说，觫七儿顿时想起燕逐风说过的话。
他说这名字和她的师父颇有渊源，竟然是这样的渊源！
自己还和他毫不顾忌的谈论过燕禹泽……想到这些，觫七儿一时之间呆了。
“快去！”闲素心上马疾驰而去，她这才如梦初醒。一边将手上的信号烟火放了出去，只等楼里人一到，便要回客栈里找到燕逐风。
“水中见月，病目看花，借之需返，用尽方鸣。天地同籁，大音希声，词和调雅，与尔贞频。土藏秽出，游魂归于天。火出木尽，恶鬼散于地。抛却肉身万千气，做自在形，化自在身。浩然清漱，散于北辰，死生从此尽。”
他的声音略带疲惫但却异常的清晰，像夜空中无数星子般，散落在了这小小客栈中的无尽天地里。
那具血淋淋的人性肺腑器物，渐渐变得焦黑腐朽起来。它似乎想抬手捂住耳朵，隔绝这无谓的絮语，却忽然领悟到自己手脚已失。
手脚已失，就连性命，也不复存在。
原来自己是入了小小的瓮中，从瓮口看天地，恍惚间以为自己在新的天地里重生了一遭。
这一场恶战，原来只是大梦一场！
原本在半空里抖索着精神，趾高气昂的血和肉们，终于绝望的跌落尘埃，化作一滩血水，又消散成尘，最终消失了。
只有敖展的那颗头颅，还剩下了一副肉中枯骨。骷髅眼中黑洞洞的，直直的望向天空。
石山的影窟中，那人猛地睁开了双眼。
在小剪刀峰的傀儡就这样没了，天眼最终消散。
但这个和他对阵又最终破了阵法的人，究竟是谁？
他心底的声音在告诉自己，这个人很重要，他必须知道这人是谁。
暗巷的马车周围堆了几个酒坛子，那些无比坚韧的天丝已经软趴趴的倒了下来。
闲素心皱眉割开那男人脸上裹得紧紧的绫巾，方才自己出手太狠，只希望他还没死。
看到那人面目，闲素心双眼猛的睁大。
那傀儡也是个男人，但他双目深深凹陷下去，已经没有了眼珠。
闲素心眉头一皱，又扒开他的嘴查看，果见他的舌头也被人拔了去。
那这人耳朵也多半被刺聋了。
傀儡之术，傀儡之术！闲素心想着。
为防止活人凭自己的意志醒过来，屈通教对待他们更加苛刻残忍！
这人自己见过，是江湖中一个小门派的年轻人。因觉得他生有慧根，自己和他说过几句话，他也曾说过想投奔亭上哀楼，从而一窥通天四门神通的想法。
难道只是因为这几句话，他就被做成了这样的活死人？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到亭上哀楼来看一看。
闲素心将他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
觫七儿靠墙站着，艰难的平息着兀自狂跳的心。
“七儿，你方才怎会被他制住，还跪在了他身边？我见你一跃而进，立刻便没了声息，就知道你定然是出了事。你不是说你不能接触任何术法吗？为何要自投罗网？”闲素心问她道。
“我....我只是追着那些纸鹤，见它们停留在这里便想着一探究竟，根本没想到这么多....”
“你这急脾气何时才能改一改？”
“师父，这傀儡背后的人，我可能认识。”她艰难开口道，明明张嘴想说“见山奴”几个字，却又想起自己只能乖乖听命于傀儡的情景。
那情景如此羞耻，她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他是我的仇人。”
闲素心一怔，锐利的目光紧紧的盯住了她。
觫七儿摇着头，仿佛不愿意回想，但又不得不去回想，
“他...他投奔屈通教后，去了荠树寺....”
“荠树寺？他就是那个人？那个当年你拼了命才从他手里逃走的人？”她顿了顿说道，“七儿，当年我看你报仇心切，对待往事却讳莫如深，故而从没深究过这段往事。但如今这人骤然发难，目标直指向亭上哀楼甚至是通天四门！你绝不能再隐瞒。他是谁？”
觫七儿猛地一颤，
“他...他是我五哥，但如今已是荠树寺的刑堂主事长老，别人都称他做“了智”天师。”她每一年都会从各处买消息来打探他的动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越爬越高，本事越来越大。
自己在他面前，始终如同一只蝼蚁一般。
“什么？”闲素心蹙眉，“他是你的兄长？你不是说那人杀了你全家吗？他既是你的兄长，又怎会杀了你全家？”
“...是他...的确是他....”觫七儿痛苦的说道，那人甚至还把她的六哥做成了一具干尸，偏偏只留下她活着。
她伸手抓住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东西，眼中落下泪来。
“可恶！”闲素心听她说的如此笃定而痛苦，手上一用力，她手中的木头被捏的粉碎。
“这样说来，这人岂不是和逐风差不多年纪？他如此年纪，心思就已经如此歹毒，手段如此狠辣，若是再老成一些，还不知会死多少人！不行！”
她刀刃一翻，割断了马匹和车辕间的系绳，牵出一匹马来。又从旁边摔碎的酒坛中捞出一枚玉牌，那玉牌上端正的雕着一朵莲花。
屈通教一百一十八寺中，那些修行鬼道的天师们，拿的正是莲花牌。
而这次控制傀儡的灵牌正是这枚莲花牌。
效用已失，但物证如山！
她拿起那枚牌子，叹口气，将它塞进自己腰间袋子里，便要上马而去。
觫七儿一惊，连忙阻止道，
“师父，师父，你不能去！”被闲素心瞪了一眼之后，她只好放缓了语调说道，
“师父，那荠树寺...你不是曾发过誓，绝不再踏进寺内半步吗？”
闲素心双眼一瞪说道，
“你怕他？让开！我可不怕。我不欺人，也绝不容忍别人欺我！至于不入荠树寺的誓言....当年的事本是两厢情愿，那人虽然绝情背诺，毕竟也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如今是荠树寺欺负到我亭上哀楼头上了，我哪儿还还管得了这么多？难道要让屈通教那些人以为，我闲素心能为了一个念念不忘的老情人，就让我的人白死白伤了吗？”她举起马鞭喝道，
“让开！”
哪知觫七儿忽然跪在她的马前，伏首禀告道，
“师父！徒儿这么多年承蒙您养育成人，还教授我武艺，便绝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孤身犯险！那人...不仅仅是本事大，他心思阴险狡诈不似常人，甚至在入屈通教前就能使用鬼道法术！我至今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您一定要去，我心中忐忑难安。所以就算是要死在您面前，也要把您留住，绝不能让您过去白白送死！”
闲素心听了她这话只笑了一声，脸色却缓和了些。
她用马鞭勾住觫七儿衣带轻轻向上一提，便让她站了起来，还将她提到了自己身边。
“七儿，今天的事不是私事，而是我们和屈通教的恩怨，所以我必须去。况且我也不是孤身一人，我收到了逐风的“鹤琴引”，知道他也在这里。有他和我一同前往，必定万无一失。也不一定就要你死我活，但你被抓走的几个师兄弟，还有今天的账，我总要找人算一算。”她给觫七儿整了整衣襟说道，
“看看你这个样子，若我当初发信号让楼里人来此救援，你这大师姐的面子要往哪里搁？你呀，有时候就是太好面子了。”她拍了拍觫七儿肩膀说道，
“现在放心了吧。我先走一步，你赶回去告诉逐风，让他稍后赶来就是。”
觫七儿只觉得哪里不对，逐风逐风的，师父怎会对那小子这般信任？
“师父，逐风只不过是公子的一个侍从，不如我联系各门派和公子他....”
闲素心皱眉道，
“逐风没和你说清楚吗？他就是公子燕禹泽。”
“什...什么？”觫七儿顿时一僵，“可是他叫燕逐风啊。”
“正是，逐风是我和他师父一起给他取的名字。”
听师父这样说，觫七儿顿时想起燕逐风说过的话。
他说这名字和她的师父颇有渊源，竟然是这样的渊源！
自己还和他毫不顾忌的谈论过燕禹泽……想到这些，觫七儿一时之间呆了。
“快去！”闲素心上马疾驰而去，她这才如梦初醒。一边将手上的信号烟火放了出去，只等楼里人一到，便要回客栈里找到燕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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