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借剑当还
客栈中弈白水最先醒了过来。
他其实并未睡去，从钻入羽翼下面开始，他就一直在运转内力抵御阴冷。他心无旁骛，很快入定。
所以阵破不久，阴寒才刚消散，他就清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到那只翠羽蓝纹的小鸟，此刻正趴在姜东屏的额头上。
姜东屏还在昏睡，鸟儿也睡得正香。
它小小的羽翼伸展着，两腿朝向天空，不时轻轻的抽搐一下。
弈白水竟然隐约的听到了它发出小小的呼噜声。
弈白水记起阵中它那诡异的巨大身形，心中庆幸还好它变小了。否则这一声声短促哨音般的磨耳呼噜声，非把他折磨的再昏过去不可。
他转身看到燕逐风正侧身坐着，低头不知在瞧些什么，离他竟然只有几步之遥。
他回想起方才阵中的一切，顿觉恍若隔世。那时候他和燕逐风之间简直要翻山渡河，完全瞧不见彼此在哪里。
方寸之阵，藏着辽阔天地。
想到这儿，他又深深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这真实的世界让他倍感亲切。
但客栈其实也变了。
墙上到处都是剑痕，鲜血，甚至还有不知名的爪痕.....一片片的黑褐色痕迹粘在各处，那是干涸了的鲜血。这让客栈看起来更像是经年累月后的凶杀现场了。
似乎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这间客栈被蹂躏过后，又破破烂烂的撑了上百年。
他走到燕逐风身边坐下。
燕逐风手里拿着一只纸鹤，衣襟敞开着，胸前露出用布条包扎的痕迹。
弈白水看了看他披着的衣裳，果然看见那衣裳背后几处泅出的数摊鲜血，
“你受伤了？”
燕逐风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胸前的布条说道，
“没什么事，已经包扎好了。”
弈白水想到自己之前斩落的那些或青面獠牙，或魅惑诡异的头颅，料想他也是被它们所伤，不禁打了个哆嗦，
“那些东西太邪性了。还好你功力深厚，如果换做是我，只怕现在和这骷髅一样，”他指了指地上的那个骷髅头骨说道，
“不仅早就死翘翘了，还是被那些东西一口一口啃光血肉的。”
燕逐风笑了，他附和着说道，
“倒也是。不过有我在这里，要啃也是先啃我吧。”
“燕大哥，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仅精通阵法法术，甚至对玉清剑也如此熟悉？”
弈白水转头问他，燕逐风也望向他，目光中带了一丝审视。
“其实这也是我想问的。”
“我吗？”弈白水指了指自己，“我来自等卦国，大师傅将我托付在那里的一个门派中。大师傅不允我拜他为师，我现在的师门又十分敬重他，竟然也不允我拜入师门。或许，”他苦笑一声，“他们是在等我大师傅回来带我走吧。”
“那你大师傅去哪里了？”
“也许....他已经死了。”弈白水叹了口气，似乎不想再多说这件事，于是抬头问道，
“方才我在阵中拿着那把阵法加持的白松剑，忽然从飞来峰上你用的那套剑法之上，领悟到了这剑的杀伐之气，我想这是不行的。”
燕逐风本来点了点头，说到这里又是一怔，只听他继续说道，
“我不能白白拿了你这剑法。但剑法已经学会，这样高明的剑法，让人心惊又着迷，一时之间又没办法忘掉，”他朝燕逐风眨了眨眼，
“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大哥。以后如果有事需要我帮忙，弈白水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燕逐风看他十分珍视那剑法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是你学到了这玉清剑气，又有何不可？这是你的机缘。
但能用一件死物换来你这个朋友，又未尝不是我的机缘。”
弈白水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深深吸了口气，摇头叹息道，
“燕大哥，这天下第一剑的玉清剑气，到了你口中，竟然只是一件死物而已。如果不是我了解你的性情，一定会认为你是在炫耀。”
燕逐风摇摇头，
“那你就错了。这天下第一剑，我也不能无所动，无所求。但我之所求，远比这剑气剑法更加难以得到。所以这把天下之剑，”他将白松剑递还给弈白水，“我当然会借给你。”
他看出弈白水心中不安，便主动提出借剑之说。
弈白水果然眼中一亮，立刻带着喜悦说道，
“正是。有借有还，方为丈夫。白水定不负大哥所托。”
燕逐风默默打量弈白水，心想他年纪虽然小自己几岁，但胸中已经如此有权衡。看他刚才坚持无功不受禄的样子，实在是可做挚友了。
弈白水忽又问道，
“大哥，我闯荡江湖也这么久了，只道世上各种武者，隐士，门派和宗门的至高至难的追求，也不过是天下第一。难不成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加让人难以取舍的东西吗？”
“自然是没有。但也不一定是真没有。”燕逐风说道，“此刻在客栈之外，夜空中漫天星斗小如萤火。但在客栈之内，一炷香之前却燃起过能烧尽一切的粼粼鬼火。你我被困阵中时，这鬼杀阵比那星斗要明亮百倍千倍。但我们所能见的就是真实吗？这小小的客栈，就算在鬼火里付之一炬，恐怕也难以真正和夜空里任何一颗星斗相比。所以我们被困阵中时，鬼火便是天下第一。”
弈白水一时之间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话，
“这天下第一难道只是一阵鬼火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如果光阴停滞在此刻，它就是天下第一。但只要世事有所变化，天下第一便未必是天下第一了。”
弈白水只听得如坠云雾。他正皱眉思索间，忽听门外一阵喧哗，客栈的大门被人猛的推开了。
是觫七儿。
弈白水眼前一亮，抢先开口说道，
“觫姑娘！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觫师妹....”
觫七儿无视遍地的残肢尸首，径直走到燕逐风面前焦急说道，
“师父她...她去了荠树寺......”
燕逐风晃了晃手中的纸鹤说道，
“她给我传了消息，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安顿好你们，我就出发去荠树寺。”
“我也一起去！”
燕逐风摇了摇头，递给她一张信笺，那上面写着几个斗大的字，
“七儿不许来。”
是闲素心的字迹。
觫七儿咬了咬牙说道，
“师父她性子急，她要是先赶到荠树寺去，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我担心....”
“不用担心，我在那里附近正好有位朋友，可以帮忙先拦住她。”
他见觫七儿皱眉看他，于是又补充一句道，
“放心吧，我路上也会再和她联系，可保万无一失。”
觫七儿并不接话，却忽然语带讥讽说道，
“公子做事，自然万无一失。但既然有如此好手段，又何必骗我！”
弈白水听得一愣。
觫七儿似乎努力在忍住怒气，但终于忍耐不住，只听她喝了一声，
“为什么要骗我？”
说着竟抬手向燕逐风脸上一挥。
燕逐风下意识用手一挡，只将她手掌牢牢抓在了自己手里。
觫七儿却越发气恼，柳眉倒竖。
她挣了半天也没将手掌挣出来，一时之间胸中闷气无处发泄，忽的抬起另一只手掌，“啪”的一掌掴在了旁边弈白水的脸上。
弈白水捂着脸，燕逐风松了手，两人一时之间都楞在了原地。
觫七儿顿时也有些后悔，但她只是怒道，
“你骗我！你没有告诉我你就是公子燕禹泽！”
燕逐风，也就是燕禹泽，面上也添了三分火气，
“那你也不该打人。我身边亲近之人都叫我燕逐风，我并未骗你。况且，难道燕禹泽就是我的真实名字？”
“你.....你.....”觫七儿见他不和自己道歉，竟还吼了自己，一怒之下掉头跑出了客栈。弈白水立刻追了出去。
燕禹泽见弈白水追了出去，稍稍安心。他蹙眉捉住自外面飞来的又一只纸鹤，展开看了看，脸上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其实并未睡去，从钻入羽翼下面开始，他就一直在运转内力抵御阴冷。他心无旁骛，很快入定。
所以阵破不久，阴寒才刚消散，他就清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到那只翠羽蓝纹的小鸟，此刻正趴在姜东屏的额头上。
姜东屏还在昏睡，鸟儿也睡得正香。
它小小的羽翼伸展着，两腿朝向天空，不时轻轻的抽搐一下。
弈白水竟然隐约的听到了它发出小小的呼噜声。
弈白水记起阵中它那诡异的巨大身形，心中庆幸还好它变小了。否则这一声声短促哨音般的磨耳呼噜声，非把他折磨的再昏过去不可。
他转身看到燕逐风正侧身坐着，低头不知在瞧些什么，离他竟然只有几步之遥。
他回想起方才阵中的一切，顿觉恍若隔世。那时候他和燕逐风之间简直要翻山渡河，完全瞧不见彼此在哪里。
方寸之阵，藏着辽阔天地。
想到这儿，他又深深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这真实的世界让他倍感亲切。
但客栈其实也变了。
墙上到处都是剑痕，鲜血，甚至还有不知名的爪痕.....一片片的黑褐色痕迹粘在各处，那是干涸了的鲜血。这让客栈看起来更像是经年累月后的凶杀现场了。
似乎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这间客栈被蹂躏过后，又破破烂烂的撑了上百年。
他走到燕逐风身边坐下。
燕逐风手里拿着一只纸鹤，衣襟敞开着，胸前露出用布条包扎的痕迹。
弈白水看了看他披着的衣裳，果然看见那衣裳背后几处泅出的数摊鲜血，
“你受伤了？”
燕逐风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胸前的布条说道，
“没什么事，已经包扎好了。”
弈白水想到自己之前斩落的那些或青面獠牙，或魅惑诡异的头颅，料想他也是被它们所伤，不禁打了个哆嗦，
“那些东西太邪性了。还好你功力深厚，如果换做是我，只怕现在和这骷髅一样，”他指了指地上的那个骷髅头骨说道，
“不仅早就死翘翘了，还是被那些东西一口一口啃光血肉的。”
燕逐风笑了，他附和着说道，
“倒也是。不过有我在这里，要啃也是先啃我吧。”
“燕大哥，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仅精通阵法法术，甚至对玉清剑也如此熟悉？”
弈白水转头问他，燕逐风也望向他，目光中带了一丝审视。
“其实这也是我想问的。”
“我吗？”弈白水指了指自己，“我来自等卦国，大师傅将我托付在那里的一个门派中。大师傅不允我拜他为师，我现在的师门又十分敬重他，竟然也不允我拜入师门。或许，”他苦笑一声，“他们是在等我大师傅回来带我走吧。”
“那你大师傅去哪里了？”
“也许....他已经死了。”弈白水叹了口气，似乎不想再多说这件事，于是抬头问道，
“方才我在阵中拿着那把阵法加持的白松剑，忽然从飞来峰上你用的那套剑法之上，领悟到了这剑的杀伐之气，我想这是不行的。”
燕逐风本来点了点头，说到这里又是一怔，只听他继续说道，
“我不能白白拿了你这剑法。但剑法已经学会，这样高明的剑法，让人心惊又着迷，一时之间又没办法忘掉，”他朝燕逐风眨了眨眼，
“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大哥。以后如果有事需要我帮忙，弈白水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燕逐风看他十分珍视那剑法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是你学到了这玉清剑气，又有何不可？这是你的机缘。
但能用一件死物换来你这个朋友，又未尝不是我的机缘。”
弈白水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深深吸了口气，摇头叹息道，
“燕大哥，这天下第一剑的玉清剑气，到了你口中，竟然只是一件死物而已。如果不是我了解你的性情，一定会认为你是在炫耀。”
燕逐风摇摇头，
“那你就错了。这天下第一剑，我也不能无所动，无所求。但我之所求，远比这剑气剑法更加难以得到。所以这把天下之剑，”他将白松剑递还给弈白水，“我当然会借给你。”
他看出弈白水心中不安，便主动提出借剑之说。
弈白水果然眼中一亮，立刻带着喜悦说道，
“正是。有借有还，方为丈夫。白水定不负大哥所托。”
燕逐风默默打量弈白水，心想他年纪虽然小自己几岁，但胸中已经如此有权衡。看他刚才坚持无功不受禄的样子，实在是可做挚友了。
弈白水忽又问道，
“大哥，我闯荡江湖也这么久了，只道世上各种武者，隐士，门派和宗门的至高至难的追求，也不过是天下第一。难不成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加让人难以取舍的东西吗？”
“自然是没有。但也不一定是真没有。”燕逐风说道，“此刻在客栈之外，夜空中漫天星斗小如萤火。但在客栈之内，一炷香之前却燃起过能烧尽一切的粼粼鬼火。你我被困阵中时，这鬼杀阵比那星斗要明亮百倍千倍。但我们所能见的就是真实吗？这小小的客栈，就算在鬼火里付之一炬，恐怕也难以真正和夜空里任何一颗星斗相比。所以我们被困阵中时，鬼火便是天下第一。”
弈白水一时之间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话，
“这天下第一难道只是一阵鬼火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如果光阴停滞在此刻，它就是天下第一。但只要世事有所变化，天下第一便未必是天下第一了。”
弈白水只听得如坠云雾。他正皱眉思索间，忽听门外一阵喧哗，客栈的大门被人猛的推开了。
是觫七儿。
弈白水眼前一亮，抢先开口说道，
“觫姑娘！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觫师妹....”
觫七儿无视遍地的残肢尸首，径直走到燕逐风面前焦急说道，
“师父她...她去了荠树寺......”
燕逐风晃了晃手中的纸鹤说道，
“她给我传了消息，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安顿好你们，我就出发去荠树寺。”
“我也一起去！”
燕逐风摇了摇头，递给她一张信笺，那上面写着几个斗大的字，
“七儿不许来。”
是闲素心的字迹。
觫七儿咬了咬牙说道，
“师父她性子急，她要是先赶到荠树寺去，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我担心....”
“不用担心，我在那里附近正好有位朋友，可以帮忙先拦住她。”
他见觫七儿皱眉看他，于是又补充一句道，
“放心吧，我路上也会再和她联系，可保万无一失。”
觫七儿并不接话，却忽然语带讥讽说道，
“公子做事，自然万无一失。但既然有如此好手段，又何必骗我！”
弈白水听得一愣。
觫七儿似乎努力在忍住怒气，但终于忍耐不住，只听她喝了一声，
“为什么要骗我？”
说着竟抬手向燕逐风脸上一挥。
燕逐风下意识用手一挡，只将她手掌牢牢抓在了自己手里。
觫七儿却越发气恼，柳眉倒竖。
她挣了半天也没将手掌挣出来，一时之间胸中闷气无处发泄，忽的抬起另一只手掌，“啪”的一掌掴在了旁边弈白水的脸上。
弈白水捂着脸，燕逐风松了手，两人一时之间都楞在了原地。
觫七儿顿时也有些后悔，但她只是怒道，
“你骗我！你没有告诉我你就是公子燕禹泽！”
燕逐风，也就是燕禹泽，面上也添了三分火气，
“那你也不该打人。我身边亲近之人都叫我燕逐风，我并未骗你。况且，难道燕禹泽就是我的真实名字？”
“你.....你.....”觫七儿见他不和自己道歉，竟还吼了自己，一怒之下掉头跑出了客栈。弈白水立刻追了出去。
燕禹泽见弈白水追了出去，稍稍安心。他蹙眉捉住自外面飞来的又一只纸鹤，展开看了看，脸上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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