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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第九章

    “如何面对,曾一起走过的日子;现在剩下我独行,如何用心声一一讲你知。从来没人明白我,唯一你给我好日子,有你有我有情有生有死有义……”

    江龙的消息,江明亮是最后一个知晓的,从那以后,江明亮总会哼唱起刘德华的《一起走过的日子》。情至深处,眼泪常常无声地流下来,特别是初中放榜,江明亮在洪江二中的大门通知栏里,赫然看到自己的名字和江龙在一起时,早已泪流满面。

    “啊,江明亮分到二中去了!”当江滨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时,所有人不禁瞪大了双眼。

    “不可能,江明亮成绩不错,怎么会分到二中去,我们班好多比他成绩差的都分到一中去了。”江宥云一脸的不可置信。

    “对呀,连杨晴慧都进了一中,还去了八班,我记得她明明没考上呀,真是怪事。”江滨很是疑惑。

    “没有什么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我早说过,按家庭住址分,江明亮有可能去二中。”江临叹了口气。

    “别在这猜了,我们看看江明亮去。”江宥云吆喝着。

    大家一窝蜂似地跑到江明亮家。江明亮住在方冲,从沅江路小学对面的小斜坡上去,有一栋二层砖木结构的筒子楼,房子很是老旧,踩在上面,“吱嘎、吱嘎”地响,感觉脚步稍微重一点,脚下的木板就会塌了似的。江明亮的家在二楼第一间,门口走廊上,摆放着煤炉和厨具,头顶上电线交织,蛛网遍布,乱七八糟。大家兴冲冲地敲门,然而,当江明亮奶奶一脸憔悴地出来,才知道,江明亮一大早便出去了,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开学的日子到了!

    相比起江宥云他们兴高采烈地迈进洪江一中的大门,江明亮此时此刻,一个人走在洪江二中门前的坡上,心里五味杂陈。

    坡很长,乍一眼望去,如同一条长蛇,蜿蜿蜒蜒,斜卧在嵩云山脚。坡很陡,陡得让人一看,就不想往上爬。一棵大枫香,笔直地矗立在坡旁。斑驳的树干,支撑起漫天的枫红。二百年的树龄,给人扑面而来的,是一种沧桑的感觉,沧桑之中,又带有盎然的生机。

    九月的风,轻轻的,柔柔的,送走了夏季的炎热,带来了秋天的清凉,也似乎告别了一段过往,注定了每个人,都将走向前方。

    江明亮一步一挪,来到了洪江二中的大门前。迈上台阶,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教学楼,共有七层,外墙用米黄色的瓷砖砌成,抬眼一望,高耸入云,十分雄阔。然而,学校大门却是与这份雄阔格格不入。大门很小,周围用暗红色的瓷砖砌上,开在教学楼的一楼中间,仅容一辆车通过,右边挂着两块牌子,分别是“洪江市第二中学”、“洪江市工业职业中等专业学校”。

    江明亮看着这两块牌子,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抿着嘴,两手撑了撑书包的背带,欲进不前。

    “在这发什么呆呢,还不进去。”忽然,一个巴掌拍在江明亮后背。江明亮转头一看,不由张大了嘴:“啊,柳芬,你怎么换造型了?”原来,向来短头发、假小子的柳芬像换了个人似的,齐肩的长发被一阵微风吹起,拂过了眉梢,只见得明眸皓齿,巧笑嫣然,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袅袅婷婷,美丽动人。

    “到了新学校,总要有点新风格嘛。快进去,要迟到了,我俩都在一班。”两人并肩而行,进了校园。

    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大门进来,迎面可见一个偌大的渣土足球场,教学楼、食堂以及家属楼分列前后,主席台在左侧,两旁各有一条陡峭的石阶。沿阶而上,有一片小小的篮球场,数株青樟挺立左右,驻足石栏,俯瞰前方,嵩云山下,古城里的窨子屋错错落落,尽收眼底,沅江如一条玉带,悠悠流淌,北岸的洪江第三高峰“密岩尖”连绵起伏,遥相呼应,美不胜收。

    “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儿吹向我们,我们像春天一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鲜艳的红领巾,美丽的衣裳,像许多花儿开放……伴随着学校广播里播放的歌曲《快乐的节日》,两人走进了教室。

    一个女生大喊:“江明亮,你也到这里来了。”原来是李小清。江明亮愣了一下,正要答话,又一个女生凑了过来:“嘿,江明亮,我们又在一个班了,这里还有同学呢。”江明亮看了一眼,原来是秦丹,再扫一眼,果真有好些小学同学,都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江明亮朝每个人点点头,笑了笑。柳芬知道江明亮的心思,小声说了句:“既然来了,就在这安心学习,别想一中的事了,找个座位坐吧,我和你坐一块儿。”

    柳芬的话,轻轻柔柔,就像一缕明媚的阳光,照亮了江明亮的心田。

    “嗯,到二中读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好学习才是王道。”江明亮一下子打开了心结,自信的笑容瞬间又回到了脸上。

    教室里闹哄哄的,同学们也都是乱七八糟地坐着,睡觉的,讲话的,跑来跑去的,除了几个小学同学,其他人一个都不认识。由于来的晚,前面的一些好座位都被占了,江明亮瞅见三组和四组倒数第三排还有空位,扯着柳芬就往后面走。

    两人放下书包,屁股还没坐热,忽然,一只手从后面拍了拍江明亮的肩膀,随即一个沙沙的声音响起来:“这个位子我坐了,你让开点。”江明亮有些诧异,扭过头,只见三个男生站在身后,为首说话的,瘦瘦高高,方字脸,梳着个偏分,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歪着个头,一双三角眼斜斜地看过来,流里流气的样子。

    换作其他人,心里早就发怵了,江明亮却是不以为然,冷冷回道:“刚才没人的时候你不坐,现在我坐起,你就要来坐了?”

    “是呀,刚才不想坐这里,现在我想了。”那人很是无赖,又朝柳芬打了个招呼:“嗨,同学,我叫杨承志,你叫什么呀?”柳芬对这个新同学没一点好印象,尤其见他来抢座位,心里更加反感,对这份热情置若罔闻。

    杨承志见柳芬不搭理,继续找江明亮的茬子,语气中甚至带着一点威胁:“跟你说了,我要坐这里,自觉点,莫要皮皮发痒。”

    江明亮的火气瞬间蹭蹭往上窜,然而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你是来读书的,不是来打架的。”柳芬也在旁边使劲扯江明亮的衣角,江明亮强忍着怒火,正要跟杨承志讲道理,忽然“叮铃铃”一声响,一位女老师,挎着个包,拿着本花名册,走进了教室,杨承志几人见了,立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还不忘瞪了江明亮一眼。

    女老师年纪三十五岁左右,扎着一根麻花辫,戴着一副金框镜,穿着一条背带裙,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哒哒哒”,上了讲台,直奔主题:“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姓曹名洁,下面我念到哪个的名字,哪个就站起来,大家可以相互认识一下。”

    随着名字一个个念出,江明亮知道了和杨承志在一起的,一个叫杨斌,一个叫吴跃华,都是沅江路小学毕业的,又从前排同学口中得知,这三个人从小混在一起,杨承志是老大,在学校里称王称霸,经常欺负别人,班上的同学都是敢怒不敢言。

    柳芬听了,口中嘟囔:“怎么把这些人分到我们班呀,有他们在,别人还要不要读书。”江明亮瞥了一眼杨承志,才发现杨承志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曹老师的一句话,打断了两人的对视:“下面我把座位调一下,从第一组开始,听到名字的,依次坐位,先观察一段时间,一个月后再来调整。”

    天不遂人愿,事难随人心。柳芬想和江明亮坐在一起,却不得不错开了,江明亮不想和杨承志有瓜葛,却偏偏杨承志坐到了自己身后。

    “下面我们上课。同学们好!”

    “老师好!”全班同学站了起来。

    杨承志嘴角一扬,身子一弓,手往前一探,悄悄把江明亮的凳子抽到一边。江明亮始料未及,一屁股坐下去,“哐当”一声,结结实实摔到地上,后脑勺还磕到桌角,痛得眼冒金星。

    “你干什么?”曹老师眉头一皱,问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江明亮狼狈起身,捂着后脑勺,没有说话。

    “快坐好,上课。”开学第一课,曹老师也不想深究。

    江明亮回头,压低声音,对杨承志说道:“我到这是来读书的,你不想读书可以,但不要来影响我。”随即把凳子扶起,端端正正坐好,认认真真地听课。

    让江明亮没想到的是,这个班,上课纪律出奇的差,有讲小话的,有睡大觉的,有歪着头发呆的,有埋着头看漫画的,反正没几个心思在学习上,曹老师也不太管,自顾自地在台上讲课,和小学完全是两码事。

    一节课的时间,演绎了同学们的千姿百态,各有不同。读书的人,争分抢秒,不读书的人,度日如年。

    随着一声铃响,中学时代的第一堂课,就这样结束了,曹老师布置完作业,挎起包匆匆走了。出人意料的是,杨承志上课倒没再影响江明亮,声也不吱,也不知道在后面干什么。

    江明亮起了身来,伸了个腰,准备上个厕所,莫名其妙的是,走到哪里,别人就看着他,贼笑贼笑,窃窃私语。江明亮不明就里,径自上了厕所,回到教室。

    “哎呀,哪个在你背后贴了个东西?”柳芬迎面忽然叫住,手一伸,把背上的东西扯下来,原来是一张纸条,上面画了个乌龟,写着“我是乌龟王八蛋”。

    江明亮气得直咬牙,一把将纸条抓过来,撕了个稀巴烂,随即望了一眼杨承志,见其洋洋得意的样子,就知道是他干的好事,一个箭步,冲到面前,怒道:“你什么意思!”杨承志瞪了一眼:“什么什么意思?”江明亮骂道:“你在我背上贴纸条,还装傻是吧!”杨承志翘起个二郎腿,反唇相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贴了,再说了,你本来就是个乌龟。”

    “你再说一遍!”江明亮气愤地指着杨承志的鼻子。话音未落,杨斌和吴跃华凑了过来,把江明亮围在中间。

    “你把手再指一下试试!”杨承志恶狠狠地看着江明亮。

    旁边的同学们马上退避三舍,小学的几个男同学也都沉默不语,唯有柳芬冲了过来,护在江明亮身前:“你们干嘛欺负人,再这样我去告老师了。”

    “你厉害呀,有美女帮你出头。”杨斌讥笑道。

    吴跃华继续拱火:“哎哟,还要去告老师,你行呀。”

    杨承志也放了狠话:“你不要以为是幸福路出来的,摆起个读书的姿态,二五二五的样子,老子今天心情好,给柳芬同学来个面子,你下次再这么宝里宝气的,小心老子搞死你。”说完,又在教室里吼了一声:“你们以后哪个敢和江明亮玩,就是跟我杨承志过不去,到时别怪老子不客气。”

    柳芬气得上前理论,江明亮见对方人多势众,自己的这些同学又不团结,尤其是几个小学男同学,一个个胆小怕事,于是强压怒火,拉住柳芬,没再纠缠。

    随着一声上课铃响,教室里又回归了平静。

    “要是江宥云几个在就好了。”江明亮正想念兄弟们,数学老师抱着一叠资料,蹒跚着走进教室。

    老师姓黄,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听说是退了休学校缺老师,返聘回来的,一开口,就让全班同学大跌眼镜,原来黄老师不会说普通话,只会讲老家会同沙湾的话,旁人听都听不懂。

    一节课下来,同学们大眼瞪小眼,江明亮更是云山雾罩,不知道老师讲了些什么,而后面杨承志睡觉的鼾声又吵得不得安神。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江明亮拿起课本去问柳芬:“老师讲的知识点,你听懂了没?”柳芬立马吐槽:“曹老师都不讲普通话,我都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江明亮转头问旁边的秦丹:“你听懂了没?”秦丹呵呵一笑:“你别跟我讲学习,一讲学习我脑壳晕。”

    江明亮不甘心,又去问其他同学,哪料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得罪了杨承志,惹上麻烦。

    “都是些软骨头,怂包。”上学第一天,江明亮对学校有些失望,似乎并不像想象的那般美好,甚至还有点糟,幸好还有柳芬,给江明亮阴霾的心里带来了一丝光亮。

    学校放学放得早,下午四点没到,同学们就散了。江明亮和柳芬背着书包,走下学校的陡坡。

    “你到哪里去,回家吗?”柳芬问江明亮。

    “我去一中,今天数学课有些不懂的地方,我找江宥云他们问问。”江明亮准备绕进高坡街。两人正要分别,忽然看见杨承志三人嬉皮笑脸地走到身前。

    “柳芬同学,你回家吗?我陪你走呀。”杨承志上来搭讪。

    柳芬翻了个白眼,径直往前走,杨承志死皮赖脸地跟着,还要来拉柳芬的手。柳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吓得花容失色。

    江明亮冲上去,一把打开杨承志的手,喝道:“你干什么,耍流氓呀。”话还没说完,杨承志一耳光甩在江明亮脸上,骂道:“他妈的,老子一看你就不顺眼,还在这里逞雄。”

    “你妈的,老子还怕你呀。”江明亮抬脚就踹。杨斌和吴跃华立马冲过来准备开打,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恰巧路过,喊了一声:“柳芬,出什么事了?”柳芬转头一看,大喊:“哥哥,有人欺负我。”

    杨承志顺势看过去,显然认识来人,脸色霎时一变,喊上杨斌和吴跃华:“靠,柳芬哥哥原来是柳飞,混四街的,快跑。”又撂下一句狠话:“江明亮,你等着,以后有你好看。”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柳芬惊魂未定,跑到哥哥面前,将事情说了一遍,柳飞听了,火冒三丈,交代柳芬:“你明天上学,放个话给那个哈卵,以后他还敢欺负你,老子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他。”柳芬一个劲儿点头。

    “好了,跟我回家吧。”柳飞准备送柳芬回家。

    柳芬不放心江明亮:“你也回家吧,要不然杨承志他们在路上拦你怎么办。”

    “没事,高坡街里面我熟,到处都是窨子屋,七冲八巷的,他们抓不到我。”江明亮跟柳芬说了声再见,走进高坡街,七拐八绕,从宋家巷出来,就到了洪江桥头。

    江明亮走在大桥上,欣赏着潺潺的流水,感受着阵阵的微风。红日西斜,浮云满空,渔舟横泊,鹧鸪晒羽。顺着五彩的霞光,江明亮不自觉瞥了一眼,猛地停住了脚步,趴在栏杆上,深情地望着远处的廖码头,目光里,仿佛又见到了江龙,那个曾经最好的兄弟,正站在码头上,朝自己使劲地挥手,脸上还是洋溢着那般灿烂的笑容。

    桥头边的录像厅,放起了风靡一时的电影《古惑仔》中的主题曲《友情岁月》:“来忘掉错对,来怀念过去,曾共渡患难日子总有乐趣……奔波的风雨里,不羁的醒与醉,所有故事像已发生漂泊岁月里。风吹过已静下,将心意再还谁,让眼泪已带走夜憔悴……”

    郑伊健那锋利的歌声,声声击打在江明亮心里,回想起江龙和自己在游戏厅打架的场景,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好一会儿,思绪重回,江明亮擦了擦眼角,向洪江一中走去。

    迈上台阶,走进大门,江明亮好奇地打量着,只见门后两个花坛,里面松树挺拔,花草鲜艳,芬芳四溢,沁人心脾。再往前,一个诺大的篮球场映入眼帘,好多学生奋力拼搏在场上,呐喊喧天,激情澎湃,尽显青春的气息。

    篮球场正前方,矗立着一排实验楼,共有三层,红砖黑瓦,看上去庄严肃穆,别具一格。右边是一栋红黄相间的大礼堂,左边是一排教师职工宿舍楼,楼前并列着五张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亦有好多学生在那高接低挡,挥汗如雨。

    江明亮不知道七班在哪,左看看,右瞧瞧,也没看见教学楼,于是随口问路过的学生:“请问初一七班在哪里呀。”

    “喔,从乒乓球台后面的坡坡一直上去,就是了。”那人回道。江明亮沿着坡走,两旁树木参天,枝繁叶茂,葱葱茏茏,正应了那句老话:“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未行十步,就看见一栋古朴的大楼,中间长廊上,立着三个大字“图书馆”,再往前,就是学生公寓,里面住的全是沙湾、托口、龙船塘等外地寄宿读书的学生。

    江明亮扭头一看,斜坡拐角,又有一条斜坡,旁边有一排宣传栏,里面有学校的简介和教师的风采,江明亮没工夫看,径直走向坡上的一栋红白相间的教学楼。

    “咦,七班在哪里呀?”江明亮到处寻处。

    一位学姐见江明亮左瞅右看的,不由问道:“你找谁呀?”

    “喔,请问初一七班在哪间教室呀?”江明亮赶紧问道。学姐抿嘴一笑,回道:“这里是高中楼,初中还在上面呢,瞧,从前面的台阶上去就看到了。”

    江明亮谢过学姐,又走回去,看到斜坡上还有一条陡峭的石阶,目测一下,估计至少有七十度。“这一中也好难爬呀。”等江明亮气喘吁吁地爬上台阶,眼前突然一亮,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足球运动场,映衬在巍峨的嵩云山下,落日的余晖洒下柔和的光,远处的巫水、沅江尽收眼底,古城的醇厚,荡漾着青春的校园,显得格外美丽。一群群足球小子们在场上追逐着,奔跑着,各自备战即将开打的校园足球联赛。

    左边的主席台,背面砌成一面鲜艳的红旗,两旁各有一面白墙,分别写着“公忠、弘毅”四个大字,告诫着莘莘学子们尽忠为公,宽弘刚毅。左边矗立着一排年代久远的教学楼,正是江明亮要找的初中楼,只见斑驳的墙皮中透露的那种历史感和沧桑感,给人一种别样的震撼。

    江明亮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看,忽然一只手拍在肩上,随即一阵玲珑的笑声传来:“呵呵,江明亮,你来这干什么?”江明亮转头一看,原来是鲁静和吴静,赶忙问道:“我来找江宥云,知道他在哪里吗?”鲁静摇头:“我们是六班的,跳跳鬼在七班,不晓得他在哪里,但七班就在前面,你去看看落。”

    话音刚落,图小毛从教室里出来,一眼瞥见江明亮,兴奋地跑过来,欣喜问道:“江明亮,你怎么来了?”江明亮捶了图小毛一拳:“嘿,几天不见,又长高了。江宥云呢?”“他们在主席台那边踢足球,我带你去。”图小毛拉着江明亮就跑。

    “传球,别老是自己带。”

    “看我的钟摆过人。”

    “快射门,还过什么人呀,浪费机会。”

    两人还未走到主席台,踢球的叫喊声就传了过来,江明亮翘首一望,江宥云、江临正和同学们踢足球,两边各用几块石头垒起,当作球门,一群人踢得不亦乐乎。

    “江宥云、江临,你们看谁来了。”图小毛大喊一声。

    江宥云闻声一看,高兴地跳了起来,把球放下,赶忙冲过来,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江明亮,靠,我到你家找了几次,你跑哪去了呀!”江临也跑过来,摸了摸江明亮的头:“你小子真的是,想死我们了。”随即把江明亮拉过来,跟同学们介绍:“这是我和江宥云最好的兄弟,江明亮,现在在二中。”又给江明亮一一介绍起新伙伴们:“这个是曾长生,还记得吗,小学三班的,打实心球满厉害。那个是周垒,小学一班的,我们成立了足球队,他是队长。还有章铭耀,潘小军,肖笛,谌鹰……”

    小伙伴们热情地打着招呼,江宥云挥挥手:“你们继续,我和我兄弟说说话。”拉着江明亮走到一旁,江明亮满脸羡慕:“要是我也能和你们在一起就好了。”又问道:“对了,江滨呢?”江临摊摊手:“他啊,估计还在和他老爸闷气。”

    “为啥?”江明亮张大了嘴。

    江宥云叹口气:“他老爸找了关系,把他搞到八班去了,他犟得很,偏不肯去,被他老爸打了一餐,这会儿应该在家里受教育。”

    “八班是最好的班,他去那不好吗?”江明亮不解。

    江临笑了笑:“他说,不能和兄弟们在一个班了,心里不爽。”

    “嗯,这话不错,我也心里不爽。”江明亮苦笑一下。江宥云心思细腻,赶忙问道:“怎么,在那边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没事,没事,我就是数学课有些地方没搞明白,来问下你们,我们的数学老师太老火了,讲起一口沙湾话,听都听不懂。”江明亮不想让大家知道自己学校的事,赶忙从书包里拿出课本。

    几个人坐在主席台上,你一言,我一嘴,讨论着学习的内容,转眼间,夕阳西下,暮染群山。

    “走了,回家了。”小伙伴们收拾东西回家,跟江宥云几人打着招呼。“天快黑了,我们走吧。”江宥云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扯起江明亮,和江临一道,背起书包回家。

    和以前一样,三人迎着夕阳,并肩而行,时而捧腹大笑,时而手舞足蹈,时而蹦蹦跳跳,身影融进了柔柔的红晕,清风拂过耳畔,笑声飘向远方。大桥边的音像店,放起了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在你身边路虽远未疲倦,伴你漫行一段接一段。越过高峰另一峰却又见,目标推远让理想永远在前面。路纵崎岖亦不怕受磨练,愿一生中苦痛快乐也体验……”

    过了大桥,几人分别时,江宥云拍了拍江明亮:“在学校,要是哪个欺负你,你要跟我们说呀,我们一起揍他。”江明亮知道江宥云、江临考上直升班不容易,不想因打架连累兄弟们,故作轻松笑道:“放心,哪个敢欺负我落,还记得我们一起抓断手不。”江宥云和江临开心地笑了。

    晚上,江明亮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高中也考进了洪江一中,又和江宥云他们分到了一个班。

    太阳照常升起,生活依旧继续。江明亮背上书包,却没有了以往上学的那种轻松和快乐。

    路过雄溪公园,一群老大爷、老太太们练着气功,摇头晃脑,路边卖包子、油条、豆腐脑的,声声吆喝着,上班的人们,行色匆匆,各自勾勒着不一样的画面。

    走到二中坡下,江明亮扯了扯书包,准备上去,忽然,后脑勺被重重拍了一下,顿时懵了,还未回过神来,又有人搂住肩膀,说道:“过来一下。”随即推搡进了旁边的巷子。江明亮定神一看,原来是杨斌和吴跃华,前面还有一个人,坐在石墩上,叼着根烟,吞云吐雾,赫然就是杨承志。

    “又是你们,要干什么?”江明亮喝问。

    杨承志使了个眼色,杨斌突然抬起脚就踹,江明亮没有防备,摔了个大跟头,还未起身,吴跃华又是一脚,正中江明亮的脑袋。

    杨承志把烟头一扔,站起身,右脚踩住烟头,旋了一旋,吐了口痰,走过来,蹲到江明亮面前,抬手左一耳光,右一耳光,然后指着鼻子,眯着眼睛笑道:“你一来,我就看你蛮屌的,在我们班上,不允许有比我还屌的人出现,以后听话点,不要太犟,还有,柳芬是我马子,离她远点,要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马子你妈。”江明亮爬起身子就要干架,却被三个人围住,拳头像雨点似地落在身上。

    “别打了,再打我去告老师了。”柳芬突然冲进了巷子,拉开杨承志,护着江明亮。

    杨承志一看是柳芬,顺势摸了下手,嘻嘻笑道:“不打了,不打了,我听你的。”随即拍了拍杨斌和吴跃华,邪笑着走了。

    “你怎么样,没事吧?”柳芬见江明亮眼皮肿胀,嘴角渗血,赶紧从兜里掏出纸巾,边擦边骂:“他们怎么这么坏呀,你又没惹他们,干嘛老是欺负你。”话音里带着哭腔。

    “有的人,是单纯的坏,和家庭教育呀,老师教育什么的,没有太大的关系,就是天生的坏种。这三个人,我算看明白了,骨子里就是一个字,坏!”江明亮咬牙切齿。

    柳芬一听这话,急道:“那怎么办?我们去告老师吧。”

    “没必要,告诉老师,他们以后没完没了,我也不用学习了。再说他们几个都是不读书的人,老师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那我们去告诉警察叔叔,把他们抓起。”柳芬不甘心。

    “这你就不懂了,他们连14岁都没满,未成年人保护,警察叔叔也没办法。”江明亮很清楚。

    “啊,未成年人保护,到底是保护这些坏透了的未成年人,还是保护我们这些未成年的好孩子呀!”柳芬有些不解,江明亮也有些迷茫。

    “那你以后怎么办,难道任由他们欺负?”柳芬很是担心。江明亮摆摆手:“这些混社会的,自然有混社会的办法,只是没到那一步,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柳芬见江明亮这么说,心里稍稍放宽了些,只是没注意到,江明亮那双蜷在袖口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神也越来越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