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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韩家设宴

    既然议定了下午到天香楼开设的生药铺里坐诊,华佗倒不急于走了。

    韩家摆了一桌酒宴招待华佗,留周仓黄忠二人作陪,不仅有侍女在旁斟酒夹菜,还有一班歌姬在旁奏乐起舞。

    黄忠和周仓哪经历过这场面?坐在席上,老不自在,尤其对那身段窈窕的歌姬,是想看又不敢看。

    饮到半场,孟玉楼走了出来,向华佗、周仓等人打了招呼,先行离开,安排下午华佗的坐堂义诊去了。

    黄忠见孟玉楼身为一个女子,却能这般雷厉风行,不禁感到好奇,对周仓说:“这女子的胆色一点不输男儿啊!”

    周仓正好趁机向黄忠介绍说:“刚才我没给你介绍,她就是孟玉楼。这次还多亏了她。”

    华佗听见,好奇地问:“以前就听说,孟玉楼是颍川有名的富商。看她年纪轻轻,没有三十岁吧?一个人竟能撑起偌大家业,真不是一般人。”

    韩蒙笑道:“她是我表姐,出身汝南孟氏,打小她就要强,跟男孩子一样。”

    “怪不得。”华佗恍然大悟,又问:“听说前些年她死了丈夫,自己做主比武招亲,又招了个男人。当时传的四方皆知,名气很大。老夫在谯郡都听说过。”

    周仓当场尬住,这说的不就是我吗?其实,周仓骨子里是很传统的,对于入赘这件事还是心存芥蒂,认为这是吃软饭,会让人抬不起头来。所以,当时和杨凤在孟玉楼家里避难时,周仓就有意回避孟玉楼,城门一开就逃之夭夭。如今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周仓是想装也装不了了,想不认也不行了,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吧!

    周仓轻咳一声:“咳!那个人就是我。当年我一时兴起,侥幸在擂台上夺了魁。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导致没有成婚就去了北方,直到最近才跟她重逢。”

    韩蒙早就知道了这里面的关系,见周仓大大方方地承认,笑道:“哈哈!原来是你啊!那咱们是一家人啊!我该称你一声姐夫才是。”

    黄忠听着,把关系在心里捋一遍,前因后果就都串了起来。

    华佗脸上波澜不惊,深深地看了周仓一眼。

    周仓尴尬地摇了摇头,说:“让大家见笑了!”

    韩蒙打圆场说:“周兄说哪里话!周仓能在擂台上胜出,足见武艺之高强。眼下局势动乱,正是习武之人大展宏图之时。我还听说周兄把天香楼那群饭桶护卫打的落花流水,真是好身手啊!”韩蒙说着,对周仓竖起了大拇指,端起酒杯说:“来,小弟敬你!”

    周仓被韩蒙恭维的都不好意思了,与韩蒙满饮了一杯,放下酒杯,笑道:“不瞒你们说,我的武艺勉强算个中上,要说武艺好,我大哥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韩蒙好奇地问:“你还有大哥?”

    “哈哈,是我的结义大哥,也是黄叙的父亲,黄忠黄汉升。”周仓说着,把黄忠捧了出来。

    黄忠老实,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兄弟你抬举我了。”

    韩蒙惊奇地看着黄忠,见他其貌不扬,还不如周仓壮实,竟然武艺比周仓还高?据说,周仓可是能跟汝南太守赵谦手下第一高手刀疤和尚打成平手的啊!

    “失敬失敬!敬壮士,请!”韩蒙端起酒樽,向黄忠说道。

    黄忠连忙举杯,一口干了。

    华佗可不同于韩蒙这个年轻人。自古医卜不分家,身为道医的华佗,不仅会治病,还会看面相。所谓望闻问切,望而知之谓之神。看着黄忠的体态以及他那炯炯有神的双眼、还有那鼓起的太阳穴,华佗便断定黄忠是个练家子。而且黄忠话不多,但自带一股气势,那是在战场上拼杀历练出来的杀气。

    华佗举起杯中酒,向黄忠和周仓说:“老夫是山野之人,略会些医术,只想着国泰民安,天下太平,上战场杀敌还得靠你们。老夫也敬你们一杯。”

    黄忠和周仓连忙举杯,连声说:“神医请,神医请!”

    男人坐一桌吃饭,少不了的话题有两个,一个是女人,另一个就是家国大事。

    韩蒙叹道:“哎~当今董卓专权,倒行逆施,擅杀王公大臣,朝中人人自危。各镇太守兴起义兵,结盟反董,正是用人之际,二位有一身好本事,何不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周仓解释说:“我大哥他原是军中统领,只是没有门路,屡立战功却不得升迁,看着那些没啥本事只会溜须拍马的人当了官,也是无奈啊!否则,以他的能耐,早就是将军了。”

    韩蒙呵呵一笑:“这有何难?实不相瞒,我从父是冀州牧,如今正在招兵买马。不如我写一封书信,推荐二位到我从父帐下大展身手,如何?”

    周仓有些迟疑:“莫非是冀州牧韩馥?”

    “正是!周兄也听说过?”

    周仓客气地说:“久仰大名,只是无缘得见。”

    “好说,好说!”

    周仓并不喜欢韩馥这位冀州牧。从历史流传下来的资料看,这位冀州牧韩馥大人是个极其胆小且多疑的悲剧人物。出场就是占据冀州的天下第一大诸侯,却听信了他人的怂恿,将冀州拱手让给袁绍,导致自己不得不逃难到张邈那里。更令人不齿的是韩馥因为疑心张邈而选择在茅坑里用刻字的小刀自杀。从他的出场到他的落幕,韩馥一直都在走下坡路,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也许他是君子之风,甘心让贤,也许他是厌倦了争斗,只想做个富家翁,谁知道呢?但历史把他定格在了那个胆小如鼠的冀州牧上面。如果他能大胆一点,担当一点,废了袁绍,能不能像曹操一样三分天下不好说,但至少会是官渡之战的主角。

    周仓先入为主,对韩馥有着不好的印象,就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正要转移话题。

    黄忠却说道:“冀州民殷人盛,兵粮优足,可以养十万精兵。州牧大人手握军政大权,不次于一方诸侯。若韩州牧肯起兵,董卓大势去矣。”

    韩蒙微笑道:“不错。天下九州,皆以冀州、豫州马首是瞻。如今豫州刺史孔伷已然举兵,若冀州再举兵,他董卓纵有西凉铁骑又如何?败局已定。”

    “董卓不得人心,早晚必败。”

    听黄忠的口气,周仓便知黄忠有意投靠韩馥,建功立业。也是!如果周仓不是知道历史,现在也会觉得韩馥是个不错的选择。首先他是冀州牧,比之有行政权力的刺史多了军事权力,可以说是冀州的土皇帝,说一不二。其次冀州独特的优势,可以支撑十万精兵征战,在乱世之中,有兵的才是爹啊!拼兵源拼后勤,冀州都不输于任何一州。袁绍也正是靠着冀州起家,击败白马将军公孙瓒,坐拥四州之地。

    周仓心中释然,却不愿黄忠再说下去,举杯说道:“勿谈国事,勿谈国事。喝酒喝酒。”

    杯中酒喝完,周仓向华佗说:“在下也曾自学中医,正好向神医讨教。”

    “哦,如此,倒要切磋切磋。”

    周仓连忙说:“不敢不敢,班门弄斧。能跟神医学习学习,于修身也是大有益处。”

    华佗遇到懂行的,问说:“不知你学的是哪一科?”

    周仓尴尬地笑笑,解释说:“没有哪一科。只是偶然间看过《黄帝内经》,知道几个偏方。”

    华佗越发好奇了,寻根问底道:“什么方子?说来听听。”

    “有个桂枝汤方,桂枝、芍药、甘草、生姜、大枣。”

    华佗心里琢磨着,又问:“可治什么症候?”

    “太阳中风,阳浮而阴弱。阳浮者,热自发,阴弱者,汗自出。啬啬恶寒,淅淅恶风,翕翕发热,鼻鸣干呕者,桂枝汤主之。”

    华佗又思忖了一会,觉得此桂枝汤方合乎病理,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可是,这么好的方子,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

    华佗摇了摇头,苦笑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方子老夫不曾见过,孤陋寡闻了。”

    韩蒙赶忙打圆场说:“世间方子千千万!有一两个方子没见过,也是正常的。来来来,喝酒。”

    周仓看华佗一脸凝重,也觉自己有些唐突,赶紧挽救场中的尴尬,也举杯说:“喝酒喝酒。咱们共饮一杯吧!”

    四人一起举杯,但各怀心事,没有心情再继续喝下去,便草草结束了这场筵席。

    筵席结束,周仓便代表孟玉楼,请华佗移步天香楼。

    马车之上,华佗仍在回味着桂枝汤方,对周仓说:“真是好方子啊!”

    周仓趁机解释说:“方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好方子在神医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如同伯乐与千里马。在下斗胆,向神医敬献此方,神医勿怪。”

    华佗捋着胡须,欣慰地看着周仓,似笑非笑地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姿态。

    马车的车轮在阳翟的石板街走过,马车里的人相视而笑,倒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沉默了一会,华佗忽然开口,说:“下午,你跟我一块坐诊。”

    周仓气息一滞,干笑道:“呵呵,我学的是杀人技,这救人......”

    “会杀人的是屠夫,既会杀人又会救人的是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