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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重游(20)

    2024年10月30日天气:晴

    人来人往的候车大厅,我坐在候车室,手里翻看着一本书。身边的一对老夫妻在聊着天,讨论着去丽江好还是海南好。对面的年轻妈妈怀里抱着一个哭闹的孩子,正慢慢地安抚着他入睡。各种嘈杂的声音充斥着这里,无论什么时候,这种地方似乎一直都人声鼎沸。

    “帅哥!给个微信呗!”三个女孩站在了我的面前。听到声音,我抬头看了一下。中间的留着一头过肩的长发,五官精致的面容,上身套着一件大开大阖的低领毛衣,腿上穿了一条肉色的丝袜,脚蹬一双长筒靴,身上斜挎着一个背包。此刻正弯下身子对着我的耳边轻声问道。另外两个女生站在她的身后,捂起嘴角偷偷地笑着。

    “不好意思,我没有微信。”我看着她的眼睛,平静地回答道。

    那女孩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平淡地回了一句:“哦。”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出不远还传来她们的声音:“装什么装!给你点面子还真端起架子来了!什么东西!”随后又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我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然后默默拿出自己的手机。是一台老式的诺基亚,除了拨打电话和发短信之外,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功能了。至于她们说的什么微信,我想,这种手机应该是不会有吧!

    这些现代的高科技,说实话,我用不习惯。我之前买过一部智能手机,但是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操作界面,我没来由地一阵心烦,索性就扔掉了。然后就一直用着这款老式的诺基亚,直到现在。

    比起之前,现在的出行确实是越来越不方便了,以前的时候大家要坐车去外地,都是到售票处去买票,然后一起挤上绿皮火车,等着它慢慢地晃悠到目的地。那时候,在车上遇到一路的人还能一起聊聊天,吹吹牛,在临到站的时候说不定还能交上几个朋友。但现在,有售票员的窗口已经越来越少,买票的地方大都放置着几个机器,我看着别人在上面一通眼花缭乱的操作,然后一张火车票就打了出来。我在售票窗口排着队,茫然地看着一旁的人以这样神奇的方式来买票。我只能暗自地叹气,自己的步伐似乎永远也跟不上这个飞速前进的时代了。

    “要去哪?”坐在窗口里面的售票员向我问道。

    “长河市。”“几点的车?”“越快越好。”售票员看着眼前的机器,然后在上面按着什么,发出噼啪的响声。“下午两点四十出发,大约三个小时,五点四十左右到,这是您的票,请收好。”

    我拿着手里的车票,找了一处人比较少的地方坐下。

    “哥们你这表……不便宜吧!”一旁的一个小青年露着一条带纹身的胳膊,穿着一条锃光瓦亮的皮裤,耳朵上还戴着一对扎眼的耳环,正俯着身子,双眼放光地看着我手腕上的手表。

    “不知道,别人送的。”我不冷不热地回道。

    “那你的这个朋友,可是真有钱啊!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这可是一块宝珀五十噚系列!去年的限量款!很难抢到的……女朋友送的吧!”那个小青年不依不饶,拿肩膀拱了我一下。

    见我没理他,他也就识趣地没有再说话,提起书包大摇大摆地走了。他走的时候依然能够听到他留下的声音:“切!不就是一块破表吗?神气什么啊!等老子有钱了就买十块!”

    我看了一下手上的表,现在是两点二十左右,还有差不多二十分钟就发车了。我站起来,开始到处寻找上车的地方。“3A、3B、5A、5B……”在走到7A的位置时,前面已经站满了人。他们提着大包小包,早已站在了检票口翘首以盼。

    又经过了一段时间不短不长的等待之后,列车终于到站了。鱼贯的人群呼啦啦冲向站台,脚步凌乱地寻找着各自的车厢。

    我把随身携带的背包放到座位上,又拿出了那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是一本很厚的《故事会》。这种书在农村很受欢迎,跟其他的一些高屋建瓴的书籍不同,它很接地气,讲的故事都是发生在农村或者城乡之间的一些奇闻逸事。大家在饭后或者如厕的时候大都会看上一眼,以此来填补那些无聊空虚的时光。

    列车开始出发了,它缓缓地关闭了车厢的门。时代变化得越来越大了,以前的时候,火车的门还都是需要列车员手动地开关门,现在都已经变成自动的了。而且速度也变得比以前快了很多,原本可能需要一天一夜才能到的地方,现在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到了。我也在窗外这飞速掠过的风景中,慢慢停下了自己追逐的步伐。

    “这是李翠兰的地址,如果不想有遗憾的话,就快去!”这是我最后一次听见弟弟说的话。我坐在飞速前行的列车中,慢慢回忆着那天发生的一切。

    “不可原谅……”我看着那口玻璃棺材里的骨灰坛,怒火犹如决堤的洪水,在一瞬间便淹没了我的神志,我抬枪便射。就在子弹打出的那一瞬间,一支莫名出现的胳膊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惊讶之余,弟弟徐鹤明突兀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你怎么在这?快走吧,我要跟他同归于尽!”就在我准备鱼死网破之时,他递给了我那张纸条,上面是李翠兰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如果不想有遗憾的话,就快去。”这声音就像一口清脆的大钟,不断回响在我的脑海。“翠莲的妹妹……”

    一瞬间我的脑海闪过各种复杂的画面。“如果是她的妹妹的话……或许可以……”小屋外剧烈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看着弟弟焦急的眼神,又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警察小子,心中万般纠结。

    “别犹豫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活够本了,快走……”

    最终,在外面的警察冲进来的前一刻,我打开后门逃了出去。

    我一路向着远方的黑夜漫无目的地狂奔,一段时间之后,身后传来了巨大的响声。我看着那黑夜中冲天的火光,眼角流了下一滴清泪。“来世,我们还做兄弟!”我抹了一把眼角,看着手里攥着的一点灰烬,随后小心翼翼地收进了一个荷包里。这是翠莲的骨灰。

    下午五点四十左右,列车准时到站。我跟随着密集的人群走出站台,看着这个几年前曾来过的地方。

    那年,弟弟的伤刚刚痊愈,我带着他来到了这处靠海的城市,在这里遇到了那个拿着父母的血汗钱去赌博的小子。时间一晃,这里已是这般光景。林立的大厦,奔腾的车流,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这里是一座年轻富有活力的城市。

    已经是深秋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凉意。我穿上外套在人行道上不疾不徐地走着。已经是下午的六七点钟了,还是明天再过去找她吧。我来到了那个曾经眺望过大海的地方,吹着潮湿的海风。当初那个与我一同凭栏的弟弟,如今也已化成了一道虚幻的影子。今天的夜晚,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格外地漫长。

    “您好,请问是李翠兰女士吗?”“是的,请问您是?”电话那一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哦,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您不是在我们店预约了迁坟看风水的事嘛,还赠送了您一个骨灰盒,您还记得吗?”“哦哦!我记得,那,您现在是到了吗?”“嗯,还有差不多十五分钟左右,如果您方便的话到时候麻烦给我开一下门。”“好的,我就在家里等着您。”

    我放下电话,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区,海琴佳苑。看样子这处小区已经有些年头了,从楼房的样式来看,应该是有二十年左右的时间了。我在小区里慢慢逛着,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从这里一直向南走,大约十几分钟就能到达海边,其实也还算是一个比较不错的地方。小区不大,十几分钟就逛完了整座小区。我来到其中一栋楼的三单元,敲响了102的房门。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女人,在她开门的瞬间,我竟产生了一种自己身处于平行时空的错觉。

    眼前的这个人,几乎就是几十年之后的翠莲,她的脸上带着那种身为人母的慈祥,站在屋里好奇地看着我。

    “那个……不应该是一位老先生吗?请问你是……”李翠兰看着我的脸,疑惑地问道。

    “是这样的哈,那个人呢,是我的师父,他现在在当地给别人处理一件比较紧急的事,没有办法过来,所以就派我过来看看。在专业性这方面,您大可不必担心。”我以一种礼貌的口吻,对着眼前的李翠兰胡说八道。

    “哦,那好吧……快请进!”说着,李翠兰把我请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不大,看样子也就五十多平米左右,一间小小的客厅,墙上挂着一台尺寸不大的液晶电视。对面放着老旧的沙发,在沙发旁边,还有一盆绿竹。

    我打量着屋里的构造,一边漫不经心地询问道:“您的丈夫过世多久了。”“有六年多了。”“哦,之前一直都葬在原先的城市了是吗?”“是的,本来我们在这边买完房子安顿好了之后就打算把他迁过来的,哪成想遇见了疫情,这一拖就给拖到现在了。”

    “哦,这样啊……”我点着头,然后转头又看着她:“能问一下您丈夫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吗?”

    李翠兰低下头,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着当时的记忆:“不太清楚……我和儿子赶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断气了,像是得了什么急病。我看到他的时候,就是感觉他老了很多,如果不是那张脸仍然相似的话,我都怀疑是不是他。小师傅,你说……这世上会不会真的有‘买命钱’啊?”

    “‘买命钱’?什么意思?”我听完她的讲述,皱了皱眉。“志友走的时候,托人给我留了一封遗书,是那上面写的。他觉得是当时他在路上捡到的夹着名字的钱害得他变成那样的。”

    “买命钱,志友……”我在心里快速归拢了几条信息,然后开口问道:“您的丈夫,是叫李志友吗?”李翠兰瞪大了眼睛:“是的,您是怎么知道的?”

    原来是他啊!我心中恍然。“这……当然是一个不可言说的小秘密了……”我故作高深。

    “想不到小师傅真的有些本事!那我就放心了!”李翠兰流露出有些坦然的表情。“那……现在就出去看看呗?”李翠兰试探性地问道。

    “嗯,当然可以,走吧。”

    出了小区,往北大概有十几分钟左右的车程,有一座山,山上林木环绕,风景怡人,跟之前挖出弟弟的那座望云山很像。我们下了出租车,一前一后地往山上走去。

    “李志友……”我不断地在脑中回忆着这个名字,应该六七年前了吧,那天弟弟有事,我替他看了一会纸扎店。不一会儿,就进来了一个人。那人的脸色蜡黄,表情僵硬,步伐发虚。在他刚进门的那一刻,我就断定,眼前这个人,黄赌毒必沾一样。

    一进门,他就看着我大大咧咧地吆喝道要一对纸人,纸马,纸车等一些祭奠死人的东西。我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心里有了一丝想法。“这个人,有很大的可能喜欢赌博。”

    “这些,是给你自己用的吗?”我看着他,语气有些挑逗地问道。听到这话,他当即有些不悦,正要发火,我连忙按捺住他:“先别急着激动,我看你印堂萦绕黑气,眼窝深陷面色蜡黄,这是大祸临头的征兆。”

    那人听到这,低下头认真想了一下,随后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事一样,抓着我的手急切地问道:“先生,那我应该怎么办?”“很好,上钩了就好办了。”我透过墨镜看着他,心里一阵暗喜。

    “这个嘛……解决的办法不是没有……”我抬着头,掐着手指摇头晃脑地说道。

    他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立马往我手里塞了两张百元大钞。在了解了他捡到什么“买命钱”的来龙去脉之后,我就要了他的八字,然后给他烧了一张符,倒了一点水在那个烧符纸的碗里。“喝了它”

    他看着我,有些左右为难。“不想喝?那就算了。”我拿出他之前给的两张大钞,放在桌上推了回去。

    他看我这个架势,立刻不再犹豫,端起那碗水一股脑喝了下去。很好,现在的他已经对我言听计从了。我从他的头上拔下了一根头发,随后装模作样地鼓捣了一通。他有些不明所以:“大师您这是?”我把他的头发收进口袋里:“看在你我有缘,你回去之后,手气直通天地,想要什么牌就来什么牌。”

    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在听到这句话后,他对我千恩万谢,那态度有如我是他的再生父母一样。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谁知道在从那纸扎店离开后不到两个月,他就死了。看起来……他赌的有点大啊。想来也是,没有任何人会拒绝逢赌必赢的手气,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浸淫多年的赌鬼。

    “小师傅,还要走多远啊!”李翠兰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不规律,看样子是体力跟不上了。

    “歇一会吧,翠……阿姨。”我忍住了那个下意识想要叫出的名字。“马上就到了。”我站在半山腰,叉着腰眺望着远处。“再往上一点位置应该就正合适。”我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歇息的李翠兰,招呼了她一声:“阿姨,您先在这歇着,我去上面看看。”李翠兰摆了摆手,看样子是连说话的力气也不愿意用了。

    我又走了一段距离,这里比刚才的位置要稍高一些,面前的视野开阔,而且身后是一个较陡的斜坡,藏风聚气,是一个不错的阴宅位置。我用半路上买的的小刀在这里做了一个记号,然后回头与李翠兰汇合。

    “阿姨,地方已经找好了,选一个合适的日子,到时候雇几个人来挖一座坟就可以了。要不要上去看看位置怎么样?”李翠兰摇了摇头:“不用了,你这小师傅办事挺靠谱的,我就不上去看了。”

    随后我们便下了山,李翠兰交了定金,与我约好改日下葬的事,这一天的行程,也就算结束了。

    我回到了酒店,从兜里拿出了那个荷包,呆呆地看着它。

    “李翠兰,李翠兰……妹妹……”我嘴里不住地念着这个名字。

    突然,我的脑子灵光乍现!“可能……还有一个办法!”这个办法要比之前还要来得容易!一直以来我都沉浸在对于翠莲逝世的哀思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翠莲还有一个亲生妹妹。如果是她的话……那就还有让翠莲复生的可能!虽然这样做,会对某些人来说不是那么的公平。可这个世界,又哪有那么多的公平可言呢?

    我把那个荷包紧紧地攥在手里,看向窗外的海琴佳苑小区。

    新的狩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