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压迫下的等价交换
“现在，下楼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是最后的警告了。”
科索沃语气平和的下着最后通牒。
“但他就是已经发生了，闪开，不然连你一起做掉。”
秦天明也是毫不客气的回应道。
科索沃叹了口气，整了整那套厨师装的袖口。
“何必呢，你真的觉得自己有胜算吗？”
秦天明不予回应，只是把王倩倩搂的更紧了些。
科索沃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惋惜，但秦天明从那眼神里看到的，却更多的是一种怪异的愤怒。
“我明明很讨厌处理动物尸体的。”
他摘下了工作服领口的一枚徽章，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里一旁的窗台上。
一瞬间，犹如卸下重甲的将军，那环绕着科索沃周身的沉重气势一瞬间沉寂了下去。
他那高大的身影也似乎随着气势的降低而缩小，虽然还是如之前那般雄壮，但就是莫得有种失去了灵魂的感觉。
他，放下了身为厨师的象征。
秦天明不知道科索沃的心境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但有一点他现在十分清楚。
杀意，溢满在这片空间中。
势要将自己和王倩倩屠戮在此地的，无法勒住的滔天杀意。
“但我也保证，不会浪费你们的尸体，我会让它们…物尽其用。”
他的视线扫过两人，那视人如砧板上鱼肉的目光，直叫人寒毛倒立。
这里是他的厨房，他是猎手本身。
王倩倩埋在秦天明的胸口里，身体不自觉的打着颤，像是寻求安身之地一样，用那空出来的手，攥紧了他的衬衫。
但她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强忍恐惧，嘱咐秦天明道。
“屏蔽器，无论如何，找出来。”
秦天明没有出言去安慰她，眼神自始至终就没从科索沃身上离开，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她自己明白。
轰隆！
科索沃踏步冲来，直到他全力出手，秦天明才真正意义上的了解了他的实力。
步伐溃散，足跟不稳，毫无武学基础，就是那些拉到道馆里集训一周的孩子，跑起来也要比他的跟腱稳固。
但他的内力，却又是罕见的磅礴。
他将雄浑的内力传到足部，每一步都做到气势如虹，用那近乎是如海的内力轰砸，化为一次又一次单纯的蛮劲，为他腿部的发力提供稳定的基础。
他对内力的提纯使用明显在秦天明之上，已经达到了这世上屈指可数的'宗师'之境。
可就是这样的一人，竟然连最基础的武学功法都没掌握？
秦天明难以想象掌握了那些的科索沃到底会有多可怕，可他没时间去搞清楚他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只能暗自庆幸，庆幸现在的他至少还不是无懈可击。
一拳袭来，秦天明跳身闪躲，以脚面碰拳，试图借着科索沃这一拳的冲力，拉开距离再做打算。
然而当与那拳峰相击的一刻，秦天明便立即后悔了。
尽管他在心里已经一遍又一遍的预演了科索沃挥出的这拳，以最大的可能性去揣测它的破坏力，甚至拿'宗师'里杀招最为强劲的几人作为假想，却仍旧错估了这拳所携带的势能。
震天撼地，摧枯拉朽，如同掀翻海面竹筏的滔天巨浪，属于'宗师'的一击将整个世界都朝着秦天明砸来。
他来不及变招，尽最大努力用内力散掉直拳的威能，却仍被余下的拳风击飞出去，毫不停顿的撞碎了走廊尽头的窗户，整个人倒飞出去。
从三楼的高度落下，他没有那么恐怖的内力存储，只是传给了王倩倩些用于防护，自己硬吃下了这一冲击。
饶是他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也仍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刚缓和些的脑袋又一次开始钝痛，视野短暂的扭曲了起来。
科索沃可不会再给他喘息的机会了，虽然因为王倩倩不再看向前方的原因，他只能传送到秦天明的正前面，但也足够他趁着这段时间，要了秦天明的命。
那携带着滔天气势的身影猛地出现在秦天明脸上，带着快出残影的两拳，直奔秦天明面门。
然而这势如破竹的两拳皆是被他闪身躲开，汹涌的拳风只是刮散了秦天明的头发，却没能伤他分毫。
又是这样。
科索沃皱眉，秦天明第一次被打出这样的恍惚状态时，他便有过一次突袭的经历，可那时的结果却和现在别无二致，分明是必中的两拳，却叫毫无反抗能力的秦天明躲过了。
在科索沃还在震惊于秦天明那超出自身极限的闪躲时，秦天明瞬间又恢复了神志，四处飘忽的视线重新聚焦，紧紧的锁回在了科索沃身上。
伴着他取回意识，一记直冲天际的一脚，带着残影的流光，轰的踢在了科索沃下巴上。
巨大的力道冲击着科索沃下巴上的迷走神经，他双眼一翻，甚至被这力道带离了地面些。
这已经超过那小子自身功力所能到达的威力了！
科索沃不由得一惊，他刚才毫无保留的散开内力防护下颚，却仍是被这冲击震的失神。
什么情况？他不只是'亲传之密'级别的功力吗？
又是一鞭腿踢向他的侧脑，科索沃反应过来，直接抓住了秦天明的脚腕，却不想他干脆双脚离地，在空中一个旋身，又是猛地踹在科索沃的面门上。
科索沃吃痛后退，抓着秦天明的手也被迫松开了。
不对劲，他的好多动作都不对劲。
科索沃自己从来都没修行过技法，但却仍有识人的能力。
秦天明在做这几个动作时，有好一部分的躯体都是处于一种彻底脱力的状态。
这是什么功法？
科索沃有些摸不清楚情况，他不理解仅是脱力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瞬间提高了秦天明的身体素质。
他擦干还在不断涌出鲜血的鼻子，分析着秦天明突如其来的变化。
看不出有什么气势上的攀升，内力的水平也很平稳，除了特殊的功法外，科索沃想不到还有什么可能性了。
或者说，异能？
不，有异能的话，他想不到拖到现在才用的理由，而且秦天明的身体明显没有与异能同化过，应该只是什么自己没见过的奇特功法。
走了那么多地方，还真没听说过这种流派。
科索沃重新稳住心神，荡开四周的尘灰，摆好了再度进攻的架势。
“无所谓了，什么功法都无所谓，你，赢不了我。”
秦天明没法反驳，他只能粗重的喘着气，显然是刚才的反击对他消耗不少。
【等价交换】
这是他的异能。
那是在他八岁时，朝着上天许下的，人生仅有一次的愿望。
“用我的命换天晴吧，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别把她卖进去！”
他跪倒在泥泞的雨水里，紧抱着女人的腿。
那是为了满足上层人最为丑恶的欲望的，名为猎头的老鸨。
她提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秦天晴，试图把她丢到车上，卖到那些大人物面前，供他们享乐。
五岁的女孩，饶是已经在最底层摸爬过来的秦天明，也完全不敢想象，究竟是丑恶到了什么样的极点，才能让他们做出这种事来。
可他无能为力，像他们这种连身份都没有的流浪者，就是被当街打死，也连一个收尸的都没有。
侥幸死个好地方，还能赶着每周一的垃圾车，被以影响市容的理由，铲进车里拉走，跟着收起的垃圾一起焚烧。
若是死的地方偏僻了些，最后的结果也只有身上被扒个干净，刮走最后一点尊严和财务，然后再叫不知哪来的乌鸦分食掉。
可他没办法了，看着天晴被人买走受罪，那比直接杀了他还叫他难以接受。
从未在生活中感受过任何正面情绪的他，唯一给自己找到的，能够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价值，就是照顾这个捡到的女孩长大。
要是天晴因为他带着上街乞讨的原因而被猎头看中带走，他能杀了自己一百遍。
他身上的泥污沾在了猎头的长裤上，明显不悦的表情浮现在女人脸上，秦天明吓得发抖，抱着她的手却是更紧了。
突然，那个女人笑道，以一种嘲讽的语气问秦天明道。
“小子，你说你要跟她换？你知道你在这值几个钱吗？”
秦天明死命摇头，两条麻杆一样的胳膊用力到抽搐。
她似乎乐得看秦天明这样，颠了颠提着的秦天晴，居高临下的讥讽道。
“一分都不值啊，这丫头也是，就算是卖上去了，这用不了一次的货色就也只是消耗品，不值几个钱，分到我这还不够喝顿酒的呢。”
“既然不值什么钱，就放了我妹妹吧，我什么都能帮你干，杀人放火，抢劫偷盗，我能帮你偷好些钱出来，只要你能放过她。”
秦天明鼓足勇气，抬头直视着猎头道，似乎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去办了。
“啧啧啧。”
女人咂了咂嘴，眯着眼看秦天明。
“你要真有这个能力，也不至于跟你妹混成这样了。”
她看着秦天明那祈求的眼神，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
“现在到是有些有钱人追求什么活体器官的移植，据说只要捐体的年龄够小，排异反应都可以用抑制剂抵消呢。”
她露出有些瘆人，但又故作和蔼的笑容，扒开秦天明乱蓬蓬的头发，试图更加清楚的看清那双眼睛。
“你要是觉得自己能挺过去，我就答应你，用你的眼睛，换你妹妹，怎么样？”
……
砰砰砰！
两人相撞的肢体朝外发出爆鸣，毫不掩饰其中恐怖的威能。
秦天明再度陷入了劣势当中，似乎刚才突然多出的气力已经散光，只能陷入到相对被动的防御中去。
几个回合下来，他身上已经挂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伤，而且还离一开始顶楼的目标越来越远了。
四周唯一能看到人类文明的地方，就是他刚被打出楼顶的那栋洋馆，独自耸立在这处不知是什么地方的断崖边，颇有种幽冥古堡的氛围感。
已经没法再退太多了，往后几步便是断崖，带着王倩倩下去必是落个分身碎骨的结局。
他有些不甘心，低头看向缩在自己怀里的王倩倩。
那抖若糠筛的身体缩成一团，饶是有他的内力护体，也是搞得异常凌乱，五色的卷发乱糟糟的散成一团，抓着他衣服的那只手用力的几乎要将他的衬衫扯破。
这家伙，也是王杨的妹妹。
“切。”
秦天明吐了口血水出来，摇晃起身上的王倩倩。
“我说，别睡了，咱们这员工的抚恤金什么的，怎么算的啊？”
似乎是怕秦天明放弃自己，王倩倩赶忙激动道。
“没有抚恤金！零！一分钱都没有！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吗？只要想办法破坏掉屏蔽器，我哥肯定能想法来救我们两个的！”
“问一嘴而已，看把你吓得。”
秦天明到现在也居然还能乐得出来，甚至还留了些力气吐槽。
“还真是黑心啊，我这本来最怕死的人都被骗到这交命了，结果一分钱都没有吗？”
“有你也没地花去！王家没有换成冥钞给员工烧过去的服务！给我活着！”
王倩倩的颤抖稍稍的缓解了些，没有回过头来看秦天明，仍是倔强的保持着向后看的姿势，似乎是不想在自己这里给科索沃留一点机会。
秦天明能感觉到她越来越紧绷的身体，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颤抖影响到了秦天明的心态，正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
搞什么啊，刚才还那么神气呢，这么看不也就是个小女生吗？
而且也比我小，要是街边碰到的是她的话，搞不好也能当我妹了啊。
他轻咬了咬自己的舌头，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颠了颠身上的王倩倩，秦天明用他的方式安慰道。
“我要冥钞有什么用？我当然得活着，我得回去找天晴，然后再安然无恙的把这个倒霉工作辞了。”
王倩倩没有再继续说话，似乎是知道这个岗位给秦天明带去了多大的危险。
“我只是说万一，万一我真不行了，要是你能活下来，你得帮我照顾天晴，你得让她无忧无虑的过好下半生。”
“我会的，也不需要我，我哥他自己就会那么做。”
王倩倩的语气很是诚恳，秦天明倒也不想在现在这个时候去怀疑她话里的诚意。
“虽然不是很放心吧，但总比没承诺强，我不信你哥，给我好好活着，把我话带出去。”
秦天明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眼前步步紧逼的科索沃。
“还真是感谢你每次都等我说完话才想着攻击啊，我要是你的话，肯定要找机会把刚才咬舌头的仇报回来。”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
科索沃迂回着靠近，秦天明那突然爆发的力量他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为了避免让秦天明找到任何翻盘的机会，科索沃可谓是细致到了极点，只要能对秦天明造成损伤便一击脱离，绝不恋战，以此消耗着他的状态和体力。
秦天明也深知这点，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以全盛的状态最短速度拿下科索沃，但那他要是有那个能力，也就不至于把事情拖到现在这个程度了。
而且他还用上了异能。
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忤逆师傅说的话，异样的感觉莫名的爬上了脊背，似有刺骨的寒气蔓延到骨髓中，吸食着他的胆魄。
那是出于见过师傅手段的，存在与基因本质里的畏惧。
他的异能很不起眼，能做到的也就只是将身体器官的活性剥离，并将等价的力量转移到其他部分而已。
按理来说，这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他使用了异能，就连科索沃也是，在他明白过来这并非什么特殊的功法前，估计还有好长时间。
但即使这样，秦天明仍是因为没有听从师傅的建议而感到胆寒。
在秦天明的认知里，那位老人便是恐惧本身，是他即使躲在无人的荒漠中，也不敢做任何不敬的存在。
他的视线，无处不在。
秦天明甚至不敢去想那束缚自己的文字是不是只是老人随口说出的话，他必须咬文嚼字的听懂师傅的每一声呢喃，反复斟酌每一层含义，才敢在深夜入眠。
秦天明尽量拉回思绪，尽最大努力，把精力集中在当下的战场上。
只有现在活下来，才能在之后有机会考虑师傅那边的事。
辗转思绪期间，两人又是三四手交锋下来，秦天明借着暂时剥离心肺和大部分脏器的代价，以全力爆发的一击，踢中了科索沃的胸口，临时取得了更靠庄园的站位。
身后断崖的威胁到是暂时解除了，但这个距离，加上对方传送的能力，他还是没法回到房子里寻找屏蔽器。
解除掉交换的秦天明如同老旧的蒸汽机一般，发出刺耳又沉重的呼吸声，他的气场已经被全部打乱，内力的调用也已经出现了不稳的情况。
糟糕透了啊。
秦天明眉头越皱越紧，破局的方法迟迟没有出现，叫他实在是无可奈何。
科索沃吞吐着运气，以内力滋养着胸口的淤伤。
刚才那一脚直奔他的心口而来，饶他是'宗师'之境，也是在全力运功后被打散了心气。
若不是自己处理得当，躲闪及时，恐怕刚才这就是致命的重伤了。
但秦天明这个爆发的功法明显是有不小的代价，他的内力已散，如今的攻势想必已经是最盛的一筹，接下来就要走下坡路了。
“十六岁啊，”
科索沃简单调理好气息，感叹道。
“简直不敢想象你以后的成长。”
“要是有兴趣的话，留我一命，以后当个乐子看呢。”
秦天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玩笑似的问道。
“所以才不能让你活下去，多一天都不行。”
科索沃张开双臂，两只手如利爪般张开，绷紧，攥握成拳。
“请不要再做过多的抵抗，你，我，无论是谁都不会更愉快的。”
“不啊，看你迟迟拿不下我的样子，我就很愉快啊。”
秦天明惯用的语言攻势对科索沃没有任何影响，他闪身上前，这次的攻势比以往都要迅猛，没有了一击必杀的拳势，更像是缀行猎物的郊狼。
秦天明以交换肝脏，肠胃等内脏器官为代价，勉强在科索沃手里混了三招。
可刚一往后拉开距离，仅是刚解除交换的一瞬，科索沃便再度袭来，犹如附骨之蛆，如影随行的冲杀到他面前。
秦天明只能再以同样的代价提升能力，可对面却越打越猛，显然是刚才对他造成的伤口如今已经好转过来，没法再压制他出力了。
没办法，秦天明只能交换掉更多的器官。
皮肤，脾脏，反击时不参与协调的部分肌肉。
但随着他自己体力的下降，想要弥补上这些空缺，需要交换掉的器官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他现在就如同一辆不断找补零件的火车，支离破碎，只需一点点的外力，便会在这场越来越没有尽头的拉锯战中轰然倒塌。
肺。
如今的秦天明若是不去交换肺部功能，便已经失去了和科索沃交手的能力，他只能在两人短暂分开时得到片刻喘息，可他也知道，这是自己的极限了。
听觉。
他试着关掉听觉来弥补肺部的那一部分力量空缺，但很快，这份找补的力量，也只能当做投入的本金，没法再从对战中取回了。
他仍是需要交换掉肺部的功能，才能勉强应战。
唯一算的上好消息的就只有因为两人不断的拉锯相攻，如今的战场已经被推到了庄园附近，他距离可能有屏蔽器在的地方更近了些。
但自己真的还有能力，在科索沃面前找到，并破坏那东西吗？
秦天明最后深吸了口气，眼神变得涣散了起来。
心肺、视觉。
【等价交换】
科索沃语气平和的下着最后通牒。
“但他就是已经发生了，闪开，不然连你一起做掉。”
秦天明也是毫不客气的回应道。
科索沃叹了口气，整了整那套厨师装的袖口。
“何必呢，你真的觉得自己有胜算吗？”
秦天明不予回应，只是把王倩倩搂的更紧了些。
科索沃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惋惜，但秦天明从那眼神里看到的，却更多的是一种怪异的愤怒。
“我明明很讨厌处理动物尸体的。”
他摘下了工作服领口的一枚徽章，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里一旁的窗台上。
一瞬间，犹如卸下重甲的将军，那环绕着科索沃周身的沉重气势一瞬间沉寂了下去。
他那高大的身影也似乎随着气势的降低而缩小，虽然还是如之前那般雄壮，但就是莫得有种失去了灵魂的感觉。
他，放下了身为厨师的象征。
秦天明不知道科索沃的心境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但有一点他现在十分清楚。
杀意，溢满在这片空间中。
势要将自己和王倩倩屠戮在此地的，无法勒住的滔天杀意。
“但我也保证，不会浪费你们的尸体，我会让它们…物尽其用。”
他的视线扫过两人，那视人如砧板上鱼肉的目光，直叫人寒毛倒立。
这里是他的厨房，他是猎手本身。
王倩倩埋在秦天明的胸口里，身体不自觉的打着颤，像是寻求安身之地一样，用那空出来的手，攥紧了他的衬衫。
但她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强忍恐惧，嘱咐秦天明道。
“屏蔽器，无论如何，找出来。”
秦天明没有出言去安慰她，眼神自始至终就没从科索沃身上离开，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她自己明白。
轰隆！
科索沃踏步冲来，直到他全力出手，秦天明才真正意义上的了解了他的实力。
步伐溃散，足跟不稳，毫无武学基础，就是那些拉到道馆里集训一周的孩子，跑起来也要比他的跟腱稳固。
但他的内力，却又是罕见的磅礴。
他将雄浑的内力传到足部，每一步都做到气势如虹，用那近乎是如海的内力轰砸，化为一次又一次单纯的蛮劲，为他腿部的发力提供稳定的基础。
他对内力的提纯使用明显在秦天明之上，已经达到了这世上屈指可数的'宗师'之境。
可就是这样的一人，竟然连最基础的武学功法都没掌握？
秦天明难以想象掌握了那些的科索沃到底会有多可怕，可他没时间去搞清楚他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只能暗自庆幸，庆幸现在的他至少还不是无懈可击。
一拳袭来，秦天明跳身闪躲，以脚面碰拳，试图借着科索沃这一拳的冲力，拉开距离再做打算。
然而当与那拳峰相击的一刻，秦天明便立即后悔了。
尽管他在心里已经一遍又一遍的预演了科索沃挥出的这拳，以最大的可能性去揣测它的破坏力，甚至拿'宗师'里杀招最为强劲的几人作为假想，却仍旧错估了这拳所携带的势能。
震天撼地，摧枯拉朽，如同掀翻海面竹筏的滔天巨浪，属于'宗师'的一击将整个世界都朝着秦天明砸来。
他来不及变招，尽最大努力用内力散掉直拳的威能，却仍被余下的拳风击飞出去，毫不停顿的撞碎了走廊尽头的窗户，整个人倒飞出去。
从三楼的高度落下，他没有那么恐怖的内力存储，只是传给了王倩倩些用于防护，自己硬吃下了这一冲击。
饶是他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也仍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刚缓和些的脑袋又一次开始钝痛，视野短暂的扭曲了起来。
科索沃可不会再给他喘息的机会了，虽然因为王倩倩不再看向前方的原因，他只能传送到秦天明的正前面，但也足够他趁着这段时间，要了秦天明的命。
那携带着滔天气势的身影猛地出现在秦天明脸上，带着快出残影的两拳，直奔秦天明面门。
然而这势如破竹的两拳皆是被他闪身躲开，汹涌的拳风只是刮散了秦天明的头发，却没能伤他分毫。
又是这样。
科索沃皱眉，秦天明第一次被打出这样的恍惚状态时，他便有过一次突袭的经历，可那时的结果却和现在别无二致，分明是必中的两拳，却叫毫无反抗能力的秦天明躲过了。
在科索沃还在震惊于秦天明那超出自身极限的闪躲时，秦天明瞬间又恢复了神志，四处飘忽的视线重新聚焦，紧紧的锁回在了科索沃身上。
伴着他取回意识，一记直冲天际的一脚，带着残影的流光，轰的踢在了科索沃下巴上。
巨大的力道冲击着科索沃下巴上的迷走神经，他双眼一翻，甚至被这力道带离了地面些。
这已经超过那小子自身功力所能到达的威力了！
科索沃不由得一惊，他刚才毫无保留的散开内力防护下颚，却仍是被这冲击震的失神。
什么情况？他不只是'亲传之密'级别的功力吗？
又是一鞭腿踢向他的侧脑，科索沃反应过来，直接抓住了秦天明的脚腕，却不想他干脆双脚离地，在空中一个旋身，又是猛地踹在科索沃的面门上。
科索沃吃痛后退，抓着秦天明的手也被迫松开了。
不对劲，他的好多动作都不对劲。
科索沃自己从来都没修行过技法，但却仍有识人的能力。
秦天明在做这几个动作时，有好一部分的躯体都是处于一种彻底脱力的状态。
这是什么功法？
科索沃有些摸不清楚情况，他不理解仅是脱力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瞬间提高了秦天明的身体素质。
他擦干还在不断涌出鲜血的鼻子，分析着秦天明突如其来的变化。
看不出有什么气势上的攀升，内力的水平也很平稳，除了特殊的功法外，科索沃想不到还有什么可能性了。
或者说，异能？
不，有异能的话，他想不到拖到现在才用的理由，而且秦天明的身体明显没有与异能同化过，应该只是什么自己没见过的奇特功法。
走了那么多地方，还真没听说过这种流派。
科索沃重新稳住心神，荡开四周的尘灰，摆好了再度进攻的架势。
“无所谓了，什么功法都无所谓，你，赢不了我。”
秦天明没法反驳，他只能粗重的喘着气，显然是刚才的反击对他消耗不少。
【等价交换】
这是他的异能。
那是在他八岁时，朝着上天许下的，人生仅有一次的愿望。
“用我的命换天晴吧，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别把她卖进去！”
他跪倒在泥泞的雨水里，紧抱着女人的腿。
那是为了满足上层人最为丑恶的欲望的，名为猎头的老鸨。
她提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秦天晴，试图把她丢到车上，卖到那些大人物面前，供他们享乐。
五岁的女孩，饶是已经在最底层摸爬过来的秦天明，也完全不敢想象，究竟是丑恶到了什么样的极点，才能让他们做出这种事来。
可他无能为力，像他们这种连身份都没有的流浪者，就是被当街打死，也连一个收尸的都没有。
侥幸死个好地方，还能赶着每周一的垃圾车，被以影响市容的理由，铲进车里拉走，跟着收起的垃圾一起焚烧。
若是死的地方偏僻了些，最后的结果也只有身上被扒个干净，刮走最后一点尊严和财务，然后再叫不知哪来的乌鸦分食掉。
可他没办法了，看着天晴被人买走受罪，那比直接杀了他还叫他难以接受。
从未在生活中感受过任何正面情绪的他，唯一给自己找到的，能够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价值，就是照顾这个捡到的女孩长大。
要是天晴因为他带着上街乞讨的原因而被猎头看中带走，他能杀了自己一百遍。
他身上的泥污沾在了猎头的长裤上，明显不悦的表情浮现在女人脸上，秦天明吓得发抖，抱着她的手却是更紧了。
突然，那个女人笑道，以一种嘲讽的语气问秦天明道。
“小子，你说你要跟她换？你知道你在这值几个钱吗？”
秦天明死命摇头，两条麻杆一样的胳膊用力到抽搐。
她似乎乐得看秦天明这样，颠了颠提着的秦天晴，居高临下的讥讽道。
“一分都不值啊，这丫头也是，就算是卖上去了，这用不了一次的货色就也只是消耗品，不值几个钱，分到我这还不够喝顿酒的呢。”
“既然不值什么钱，就放了我妹妹吧，我什么都能帮你干，杀人放火，抢劫偷盗，我能帮你偷好些钱出来，只要你能放过她。”
秦天明鼓足勇气，抬头直视着猎头道，似乎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去办了。
“啧啧啧。”
女人咂了咂嘴，眯着眼看秦天明。
“你要真有这个能力，也不至于跟你妹混成这样了。”
她看着秦天明那祈求的眼神，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
“现在到是有些有钱人追求什么活体器官的移植，据说只要捐体的年龄够小，排异反应都可以用抑制剂抵消呢。”
她露出有些瘆人，但又故作和蔼的笑容，扒开秦天明乱蓬蓬的头发，试图更加清楚的看清那双眼睛。
“你要是觉得自己能挺过去，我就答应你，用你的眼睛，换你妹妹，怎么样？”
……
砰砰砰！
两人相撞的肢体朝外发出爆鸣，毫不掩饰其中恐怖的威能。
秦天明再度陷入了劣势当中，似乎刚才突然多出的气力已经散光，只能陷入到相对被动的防御中去。
几个回合下来，他身上已经挂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伤，而且还离一开始顶楼的目标越来越远了。
四周唯一能看到人类文明的地方，就是他刚被打出楼顶的那栋洋馆，独自耸立在这处不知是什么地方的断崖边，颇有种幽冥古堡的氛围感。
已经没法再退太多了，往后几步便是断崖，带着王倩倩下去必是落个分身碎骨的结局。
他有些不甘心，低头看向缩在自己怀里的王倩倩。
那抖若糠筛的身体缩成一团，饶是有他的内力护体，也是搞得异常凌乱，五色的卷发乱糟糟的散成一团，抓着他衣服的那只手用力的几乎要将他的衬衫扯破。
这家伙，也是王杨的妹妹。
“切。”
秦天明吐了口血水出来，摇晃起身上的王倩倩。
“我说，别睡了，咱们这员工的抚恤金什么的，怎么算的啊？”
似乎是怕秦天明放弃自己，王倩倩赶忙激动道。
“没有抚恤金！零！一分钱都没有！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吗？只要想办法破坏掉屏蔽器，我哥肯定能想法来救我们两个的！”
“问一嘴而已，看把你吓得。”
秦天明到现在也居然还能乐得出来，甚至还留了些力气吐槽。
“还真是黑心啊，我这本来最怕死的人都被骗到这交命了，结果一分钱都没有吗？”
“有你也没地花去！王家没有换成冥钞给员工烧过去的服务！给我活着！”
王倩倩的颤抖稍稍的缓解了些，没有回过头来看秦天明，仍是倔强的保持着向后看的姿势，似乎是不想在自己这里给科索沃留一点机会。
秦天明能感觉到她越来越紧绷的身体，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颤抖影响到了秦天明的心态，正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
搞什么啊，刚才还那么神气呢，这么看不也就是个小女生吗？
而且也比我小，要是街边碰到的是她的话，搞不好也能当我妹了啊。
他轻咬了咬自己的舌头，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颠了颠身上的王倩倩，秦天明用他的方式安慰道。
“我要冥钞有什么用？我当然得活着，我得回去找天晴，然后再安然无恙的把这个倒霉工作辞了。”
王倩倩没有再继续说话，似乎是知道这个岗位给秦天明带去了多大的危险。
“我只是说万一，万一我真不行了，要是你能活下来，你得帮我照顾天晴，你得让她无忧无虑的过好下半生。”
“我会的，也不需要我，我哥他自己就会那么做。”
王倩倩的语气很是诚恳，秦天明倒也不想在现在这个时候去怀疑她话里的诚意。
“虽然不是很放心吧，但总比没承诺强，我不信你哥，给我好好活着，把我话带出去。”
秦天明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眼前步步紧逼的科索沃。
“还真是感谢你每次都等我说完话才想着攻击啊，我要是你的话，肯定要找机会把刚才咬舌头的仇报回来。”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
科索沃迂回着靠近，秦天明那突然爆发的力量他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为了避免让秦天明找到任何翻盘的机会，科索沃可谓是细致到了极点，只要能对秦天明造成损伤便一击脱离，绝不恋战，以此消耗着他的状态和体力。
秦天明也深知这点，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以全盛的状态最短速度拿下科索沃，但那他要是有那个能力，也就不至于把事情拖到现在这个程度了。
而且他还用上了异能。
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忤逆师傅说的话，异样的感觉莫名的爬上了脊背，似有刺骨的寒气蔓延到骨髓中，吸食着他的胆魄。
那是出于见过师傅手段的，存在与基因本质里的畏惧。
他的异能很不起眼，能做到的也就只是将身体器官的活性剥离，并将等价的力量转移到其他部分而已。
按理来说，这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他使用了异能，就连科索沃也是，在他明白过来这并非什么特殊的功法前，估计还有好长时间。
但即使这样，秦天明仍是因为没有听从师傅的建议而感到胆寒。
在秦天明的认知里，那位老人便是恐惧本身，是他即使躲在无人的荒漠中，也不敢做任何不敬的存在。
他的视线，无处不在。
秦天明甚至不敢去想那束缚自己的文字是不是只是老人随口说出的话，他必须咬文嚼字的听懂师傅的每一声呢喃，反复斟酌每一层含义，才敢在深夜入眠。
秦天明尽量拉回思绪，尽最大努力，把精力集中在当下的战场上。
只有现在活下来，才能在之后有机会考虑师傅那边的事。
辗转思绪期间，两人又是三四手交锋下来，秦天明借着暂时剥离心肺和大部分脏器的代价，以全力爆发的一击，踢中了科索沃的胸口，临时取得了更靠庄园的站位。
身后断崖的威胁到是暂时解除了，但这个距离，加上对方传送的能力，他还是没法回到房子里寻找屏蔽器。
解除掉交换的秦天明如同老旧的蒸汽机一般，发出刺耳又沉重的呼吸声，他的气场已经被全部打乱，内力的调用也已经出现了不稳的情况。
糟糕透了啊。
秦天明眉头越皱越紧，破局的方法迟迟没有出现，叫他实在是无可奈何。
科索沃吞吐着运气，以内力滋养着胸口的淤伤。
刚才那一脚直奔他的心口而来，饶他是'宗师'之境，也是在全力运功后被打散了心气。
若不是自己处理得当，躲闪及时，恐怕刚才这就是致命的重伤了。
但秦天明这个爆发的功法明显是有不小的代价，他的内力已散，如今的攻势想必已经是最盛的一筹，接下来就要走下坡路了。
“十六岁啊，”
科索沃简单调理好气息，感叹道。
“简直不敢想象你以后的成长。”
“要是有兴趣的话，留我一命，以后当个乐子看呢。”
秦天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玩笑似的问道。
“所以才不能让你活下去，多一天都不行。”
科索沃张开双臂，两只手如利爪般张开，绷紧，攥握成拳。
“请不要再做过多的抵抗，你，我，无论是谁都不会更愉快的。”
“不啊，看你迟迟拿不下我的样子，我就很愉快啊。”
秦天明惯用的语言攻势对科索沃没有任何影响，他闪身上前，这次的攻势比以往都要迅猛，没有了一击必杀的拳势，更像是缀行猎物的郊狼。
秦天明以交换肝脏，肠胃等内脏器官为代价，勉强在科索沃手里混了三招。
可刚一往后拉开距离，仅是刚解除交换的一瞬，科索沃便再度袭来，犹如附骨之蛆，如影随行的冲杀到他面前。
秦天明只能再以同样的代价提升能力，可对面却越打越猛，显然是刚才对他造成的伤口如今已经好转过来，没法再压制他出力了。
没办法，秦天明只能交换掉更多的器官。
皮肤，脾脏，反击时不参与协调的部分肌肉。
但随着他自己体力的下降，想要弥补上这些空缺，需要交换掉的器官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他现在就如同一辆不断找补零件的火车，支离破碎，只需一点点的外力，便会在这场越来越没有尽头的拉锯战中轰然倒塌。
肺。
如今的秦天明若是不去交换肺部功能，便已经失去了和科索沃交手的能力，他只能在两人短暂分开时得到片刻喘息，可他也知道，这是自己的极限了。
听觉。
他试着关掉听觉来弥补肺部的那一部分力量空缺，但很快，这份找补的力量，也只能当做投入的本金，没法再从对战中取回了。
他仍是需要交换掉肺部的功能，才能勉强应战。
唯一算的上好消息的就只有因为两人不断的拉锯相攻，如今的战场已经被推到了庄园附近，他距离可能有屏蔽器在的地方更近了些。
但自己真的还有能力，在科索沃面前找到，并破坏那东西吗？
秦天明最后深吸了口气，眼神变得涣散了起来。
心肺、视觉。
【等价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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