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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重要的是跑路

    诸暨西北,有一座小山,出产一种黄色的石头,质地坚韧,其纹路天生,乃是富贵人家装饰庭院的上好石材。山下有个小村,叫黄石村。

    杨拙单人匹马,一路急驰,到黄石村时已是日近黄昏。薛师寻摸的这个落脚点就位于黄石村西侧的小山林中,进了山林有护卫沿山道警戒,杨拙暗自赞许,沿着山路蜿蜒而入,不多时,依稀能见到远处的几排木屋。

    薛师、卜师、胡安等人早已等候在外。杨拙滚身下马,忙上前行礼。薛师相貌儒雅,脸色白净,面上带着疲惫。

    薛师一把托起杨拙,上下打量,见弟子满脸青紫,一身狼狈,大惊,问道:“这是何人所为?”

    杨拙看了看身周,嘴角扯出个难看的笑容,道:“没有大碍,进屋说吧~”

    当下薛师亲自开道,恭恭敬敬将杨拙领到他的屋里,屋里很是简陋,一个长条桌案上面放着几捆竹简,两侧各有两个小几案。长条桌案侧前方,沸腾的茶壶“咕噜~咕噜”吐出来袅袅的白雾,驱散了山上的阴冷。

    杨拙请薛师坐上首,薛师坚辞,几番退让,只能自己坐在上首,请了薛师坐左侧,又请胡安做了茶博士。

    自己右手边宽袍大袖的是薛师,其下短小精悍,脚步矫健的是胡安,左手边身材魁梧,目光如鹰的是卜师,其下是个满脸满手刀疤,面红似血的侍卫首领“蛮牛”。

    这就是自己起家的“四大金刚”?杨拙心下暗思。

    当下,只说是和越国士兵搏杀时,撞的。几人打量着杨拙这个扮相,看着不像撞的,倒像是被打的!能坐在这里,即使是蛮牛也是有几分眼色的,倒是没人揭穿他。卜师朝着杨拙瞪了一眼!杨拙被打,他这个枪马师傅大感羞耻,心知这又是被打了,被一个女子打成这样......次次被打,还不涨教训,送上门挨打,哎,连带他这个当师傅的也丢人~

    薛师捻着胡须,问道:“我们接到嬴雍报警,急急来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形势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要逃离越国!无诏归国,回国也是重罪啊!”

    几人投来的目光,隐含着不满~

    杨拙没说话,从怀中拿出诏令,递给薛师。

    薛师看完,皱眉,传到蛮牛这里。蛮牛须发皆张,怒不可遏,一把将诏令摔在了地上,骂道:“越国欺人太甚,竟然要砍了公子的手指!他怎么敢?”说罢,又起身捡起诏令,作势要撕毁~满座皆惊!

    杨拙忙喝令“慢!”,给胡安使了个眼色,

    胡安忙上前,抢过诏令。

    杨拙这才吁了一口气,说道:“这诏令还有用!”

    蛮牛愤愤不平,喊道:“有甚用!留着给勾践这厮羞辱?”

    蛮牛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卜转头喝骂,到:“坐下,放肆!有没有用轮得到你说!听公子的!”。蛮牛撇过头,脸胀的通红,一只大手搁在小几上“咯吱”作响~

    蛮牛和卜是同乡,比卜小几岁。自小,蛮牛是卜最忠实的玩伴。卜年长,上树偷别人家柿子,蛮在下面望风,一旦风吹草动,就冲树上吠几声,卜立马“哧溜”一声下了树。长大后,卜从军,蛮牛也跟着入了伍。蛮牛生性冲动莽撞,卜沉稳细致。卜被选派护送公子拙质越,于是带着蛮牛来到了越国。

    杨拙收起了诏令,心中转着念头,笑着开解蛮牛,道:“蛮牛刚勇,受不得辱,是壮士啊!这诏令啊,咱留着当个证据,省得勾践自说自话~”

    蛮牛这才消了气,拱手谢过。

    薛师问:“杨、越共抗吴国,乃是盟国,为何要取公子四指?”

    杨拙道:“薛烛被砍了四指,干将带着这薛烛的四指送去了我国给卢鸠大夫赔罪。现在勾践要用薛烛铸剑,打算用我的手指给薛烛消气。”

    薛师道:“原来如此,看来勾践一来是借机笼络薛烛,二来是想激怒我国,除掉干将。避免干将在我杨国铸剑!不过,两国邦交事大,勾践怎会为了一铸剑师而得罪我国呢?”

    胡安接话道:“公子在越国的安危,就是我杨国的脸面!看来国内也发生了变故,使得勾践放弃了杨、越合作,也可能是勾践认为我们已经没有和他合作的资格,否则勾践再猖狂也不敢冒此大不韪。”

    薛师不由忧虑重重,眉间的沟壑又深了几分。

    蛮牛叫道:“有什么商量的?说来说去,回去一看不就知道了,在这里说来说去能说个什么鸟来~”

    薛师摇摇头,道:“我们不能回去!”

    几人都是惊讶不解。杨拙静静看着这四大金刚,默默不言。

    薛师道:“我们没有国内的诏令,私自回国,可能引起两国断交乃至战争,这是大罪!二来,勾践无礼,公子杀使者杀得正好。道理在我们这里!越国死了个使者而已,不是大事,相反越王谋害质子,乃自绝于诸侯。”

    四人的政治前途都挂在两国邦交上,来到越国数年,苦心经营,如今如果放弃一切回国,那么数年心血一朝抛入水中,而且还要获罪,哪里有人甘心?

    几人立刻来了精神,期待着看向薛师。

    差不多了,这几位都是爷,听调不听宣的~杨拙“咳咳”两声,讪讪地说:“不走恐怕不成的,忘了说了,刚才手滑杀了...范蠡。”

    “谁?”

    满座皆惊,薛师一口痰堵在喉咙,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看着~

    胡安满脸苍白,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茶壶滚落在地,烫得他“哇哇”大叫~

    卜一不留神拽下几根胡须,倒是蛮牛心大,低头“呼哧呼哧”喝着茶水~

    杨拙忙上前给薛师拍着背,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就见薛师两行泪水珊珊落下。

    薛师捶胸顿足,喃喃地道:“我受夫人重托,教你学问,导你成才,答允夫人一定全须全尾带你回到夫人身边~谁知,你,你竟然闯出如此祸事,死无日矣~”

    杨拙忙跪伏于薛师面前,心中却奇怪于薛师失魂落魄怎说话间又清楚明白、条理分明。

    见薛师泪水打湿了苍髯,卜定了定神,双手扶着案几,问:“你怎得杀了范蠡?”

    杨拙长叹,颤抖着肩膀,哆哆嗦嗦说:“老师,我也不想的!都是巧合啊~今日杀了使者后,我寻思着,这一走或许以后再难来越国了,就去找阿青告辞。”

    四人紧盯着杨拙,期待着杨拙也许弄错了,毕竟杨拙也没见过范蠡,向来也没仇怨。薛师眼巴巴,问:“然后呢?”

    杨拙抽泣着说:“我去阿青牧场,只见两团光影闪烁,阿青正在打斗,便要上前帮忙,谁知...谁知一中年文士阻拦于我,我以为跟阿青打斗的贼人是一伙的!一时情急,就刺了一枪,本来想让他让开来道路,谁知他竟然不会武艺,当场就死了!哎~”

    薛师急声问道:“你是说范蠡亲自阻拦于你,他没带护卫?”

    杨拙道:“带了,范蠡死了,他的卫士发了疯地要杀我~”

    卜问:“你全杀了?杀了几个?”

    杨拙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应该不多,今天连遭变故,当时也是太紧张了,哎~”说罢垂泪长叹,连连拍着膝盖,追悔不已~

    三人点了点头,今天也是真正邪门,撞了邪了!寻思这范蠡也是该死,带着几个护卫就招摇过市,白龙鱼服,这不丧命在一个小小少年手中~

    薛师和胡安倒是知道范蠡怎么和阿青混在一起的。薛师心下还后悔自己没告诉公子实情,担心杨拙知晓阿青进了范府,一时冲动闯出祸来~

    胡安直勾勾地瞪着眼,问:“这么说,没人知道是公子杀的范蠡?”

    薛师撇了他一眼,气得笑出来,道:“你知不知道范蠡是谁?越国查不出来?”

    几人如霜打了的茄子......

    这时候,杨拙轻声问道:“范蠡怎么会认识阿青呢,还出现在了牧场?两位师傅,知道吗?”

    几人沉默不语,蛮牛作势要开腔,被卜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哎~”薛师一声长叹,说道:“都是冤孽啊!范蠡寻了阿青教导越国士兵剑术,至于怎么到牧场的就不知道了。先前呢,没告诉你,怕你冲动找上范府,和范蠡大夫发生冲撞,就没跟你说。谁成想,这范蠡居然去了牧场,还偏偏拦着你不让见阿青~真是天意弄人,半点不由人啊!”

    薛师不知道怎么安慰杨拙,心想这个公子真是多灾多难,一路坎坷,看着追悔不及的拙公子,唯有留下一声长叹,带着一腔的抑郁。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转头看向卜问

    “卜,你说我们早日告诉公子详情,会不会就不同?”

    胡安也觉得巧,就是太巧,一时倒没想到别处,他心思急转,急着找条生路。

    卜说:“现在还说这些干嘛?当务之急,还是护送公子回国要紧!”

    胡安心丧如死,半生心血付之流水,不久前还成功策划了对吴国武士的袭击,想着公子仙人指路的种种奇思妙想,正准备放手大干一场,只觉得老天给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忽然,又似乎觉察到什么,猝然一惊,太巧,对,太巧!

    胡安心头盘算,神色惊惶不安,巴巴望着薛师,道:“薛师,您拿个主意啊,跑路要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