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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舆图

    云霓不顾一切“逃”出重围,来到猪山。不啻于给嬴雍带来了大麻烦,事到如今,不得不把云霓一行人接到了山上,心里把杨拙骂了个狗血淋头。

    上得猪山,云霓和与夷交换了眼神,决定托以实情。

    雍望着云霓红肿的眼,心底隐隐作痛,诧异行礼,道:“嬴氏雍,见过太子,见过公子。”

    与夷一把扶住嬴雍,道:“世兄莫要多礼,王上严令不可泄露身份,还望世兄不要怪罪我与舍妹往日多有掩瞒!”又伤心地说“往日掩藏身份也是为了军中练兵、统军的缘故,谁曾料想姚文忠造反,数千人惨死在山洞之中~现在,也就没有掩藏身份的必要了,说来也给世兄带来了麻烦......”

    雍望着眼前清秀俊朗的越国太子,心头暗叹与夷怕是一路逃得匆忙还没弄清楚真正造反的是谁。雍安慰说:“家鸡野鸭,尚且知道天时。姚文忠不思报本,反而要造反,这是逆天而行,败亡只在顷刻之间。太子和公主还是放宽心,既然来到我这里,就安全了。我一定保护好几位的安全。”

    云霓忍不住又落下泪来,说:“王兄,老师还有小蜻蜓都死了~”

    与夷恨恨咬牙,长叹息,死的何止这两人呢?

    嬴雍一路轻声安慰,引着至后堂坐定。

    席间,与夷停杯恳求说:“越、秦两国是盟国,我与世兄也是多有渊源,我有一件事情想求世兄!”

    雍问:“不知有什么事情能用的上我的?”

    与夷说:“我有心腹在城内,奈何姚文忠假借县令权威不敢反抗。现在要戡乱杀贼,杀了姚文忠,夺了姚文忠县令职司,首先要做的就是送信。姚文忠没想到的是我在诸暨,更何况人心在王上,我相信只要揭露了姚文忠谋反,是没有人敢追随他的。还请世兄帮忙送去信函,定有厚报!”

    雍惊讶地望着与夷,心头为与夷的奇思妙想而震撼!这数千兵马覆灭,这与夷哪来的信心令到即平呢?寻思杨拙不想过度刺激越国,这才假装追击,一路赶着与夷来猪山。这是让自己看住、拖住与夷~

    雍苦笑说:“不是我不愿意,眼下实在是四处乱兵,我这里随从也只有几人,捉襟见肘啊。如果去送信,成了还好。我担心信没送成,又暴露了太子的行踪,这万万不敢受命!”

    与夷再三苦求,雍始终不松口。

    与夷恼怒,说:“世兄一再推辞,难不成和叛逆有所勾连,或者是姚文忠受到了秦国的支持?”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

    雍涨红了脸,怒声道:“你!”

    云霓顾不得女子不预大事的规矩,慌忙劝说:“秦公子勿恼,家兄也是心急城中百姓在受姚贼屠戮,这才乱了心神!”

    雍冷哼,别过头去。

    与夷只得道歉,又说:“世兄帮我过了这一难,我定上禀王上放世兄归国,怎样?”

    雍很是愤怒,心头压不住的火,越国真是狂妄,这与夷连他也威胁逼迫上了!

    他甚至在盘算怎样瞒着云霓把与夷弄死,如果趁机弄死了与夷对越国、秦国的影响又会怎样。想想终究不敢,连杨拙都不敢,他怎么敢?他现在是真为难。

    胡安找上了门来,说是奉了杨拙的命令一来是给雍哥问好,二来说是范蠡死了,为了挽救被牵连的百姓性命,打算迁移百姓出城,也是为了避免误伤秦国密谍。

    雍立马察觉异常,杨拙去寻找阿青,范蠡却死了,又要掳人。再问范蠡怎么死的,胡安只推说不知。本来,削弱越国是好事,但被人发现自己参与搞乱越国对国内不好交代,其中风险太大。杨拙光脚了,他还穿着鞋呢~再听说姚文忠谋反了,就更不想参与,只打算看个热闹,看看杨拙搞出什么样的大场面......

    想看热闹,并不容易。先是云霓找上了门,不过,收留几个人没啥大不了的。现在被与夷一逼,反倒要被与夷拉下了水~

    雍望向云霓期待的眼神,不由为难。心里暗惊,杨拙这手笔越搞越大,一战覆灭三千兵,又打上诸暨百姓的主意。送信,肯定能送到的,只要给胡安过一眼。胡安这厮定然安排了人手在山下等着呢~胡安巴不得与夷天天送呢!

    将来,怎么面对云霓才好?

    卖了杨拙,当然是不可能的。

    想来也是荒谬,连对手是谁都不清楚,还想翻盘!寻思与夷被杨拙逼急了,赌红了眼,想要通过秦国的渠道送信,不依不饶地再赌上一次。眼下似乎不答应也不行!既然这厮不知死活,只好推他一把,也算送给杨拙一个人情,于是问道:“只是送信?”

    与夷点头说:“城中吕季平是我的心腹,季平掌县中求盗多有人手又得姚文忠信任,定然可以里应外合,一举除了姚文忠。”

    雍不置可否,问:“太子为何认定,我的人送信定然能送出,不怕被姚文忠扣了人?”

    与夷朗声笑道:“姚文忠一鼠辈耳,其人谋反是不敢的,定是想掳掠城中财货逃入他国。现在财货他有了,定然想着要跑路。试想他在越国谋逆,又怎么敢得罪了秦国呢?我料定他是不敢四处树敌的!”

    雍这才释然,心知与夷没说的是他同样料定自己是不会把他卖给姚文忠的。

    与夷倒是担心如何才能隐秘地把消息送到吕季平处。与夷压根没想过吕季平刺杀了姚文忠能不能活。他也有算计,即使事不成,吕季平也不敢背叛越国供出他来,不过失了一个暗手而已。相反,如果成了,除掉姚文忠,夺了兵权,想来能将功折罪。

    雍只得答应。

    信使才下山,就被带到了胡安跟前。胡安很仗义,担心城内混乱出了闪失,安排人护送信使去见吕季平。

    姚文忠很快收到了消息。

    唱了一把大戏,回到了后衙。姚文忠用心整理着自己的书房。

    伤离别!

    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认真仔细的整理过房间,他甚至期望时间永恒就定格在这一刻,他要把这间房里所有的东西都仔细的擦拭把玩个够。

    他最用心擦拭的是他那张用了十年的桌案,他用手缓缓的从桌面的纹路划过,眼神中有一种柔和的伤感情绪,就像在抚摸自己将要离别情人的脸颊一般。

    这张几案不仅仅是他平日办公的工具,更重要的也是一种“县令”权利的象征,他跪坐在几案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知决定过多少人的前途和命运,有太多的时候,他用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椅旁的扶手,心念略微转动,就可以将一个人从地狱拉到天堂。

    这种操控芸芸众生前途和命运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如此的让人难以自拔,他至今都依旧觉得回味无穷。

    别的不提,单说吕季平,这家伙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是诸暨县出了名的浪荡子。嗜酒贪杯,好勇斗狠,打伤了人,连田产都卖了出去,潦倒时,据说,连女儿都差点卖了出去。

    这样一个货色,三教九流认识了不少,不知道怎的,认识了越京城的一帮子人。与夷了解到,吕季平祖上乃是士族,如今没落了,只是这个家伙被酒色财气迷花了眼,慢慢地误入了歧途,最后一步步走到了绝境。

    其实,救他的不是与夷,真正拉他一把的是姚文忠。姚文忠用三年的时间让他从一个浪荡子,变成了诸暨这样的大县的“求盗”,多次给他机会,给他送功劳,刷功绩......

    吕季平今日的风光是他姚文忠一手推动。与夷不过让人给了他赏钱。是他姚文忠慢慢培养了吕季平,教会了他怎么成为一个求盗,怎样成为一个官员~如果不是姚文忠,吕季平依然还是那个浪荡子......

    在姚文忠的县令生涯中,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当然,那种尾巴翘上天,神气活现得不行的货色,被他整垮,整潦倒的人也不是小数目。

    什么是权势?即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恩威并施,总得要让人看清正确的路在哪里,走错了路后果如何,才能够有足够的威信,姚文忠能够有今日的威信,其所用的种种手段,又岂能一一道尽?

    姚文忠对越王曾经很忠诚!越王勾践去吴国,文种掌握相印甚至还有大将军印,世人不知有越王!文种私自扣留献给吴王的美人,姚文忠大怒向太宰苦成举告!于是有了他十年县令生涯,不让上,也不贬斥。迎来的是越人赞扬文种大夫高风亮节、胸怀仁善;迎来的是姚文忠的次子犯法,受戮。

    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往,理智和现实都逼迫他,让他不得不选择一条他最不愿意走的路——反出越国。

    姚文忠迷信人皆有命,他又借助“迷信”,指使卜德兴唱了一出大戏,导演了一出“地动”的戏码。

    姚文忠满怀惆怅,颤抖着手展开了案头的帛绢——诸暨舆图。

    在这幅舆图上,姚文忠洒下了半生的心血。今天他将要一手瓦解诸暨!

    怎样搬空诸暨?如何才能延续权势?姚文忠有了决断。

    “主人,严家、张家、斑家等几家家主来了”门外传来仆人守信轻声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