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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五音六律

    “通~通~通......”

    五通鼓,五百人,俱到教场,一个个身披甲胄,头戴兜鏊,手执长矛。陶甲为执法,两个军吏左右立于台下主传谕事;二人司鼓;力士十人,为牙将,执斧钺,列于台上,分为两边,伺候杨拙升帐。

    五人为伍,十人为总,五十人一个小旗。十个小旗立于战阵前方。

    杨拙手执长枪,三两步跨到高台,面北站定。校场两侧的树杈上挂着的尸体无声警告着犯上作乱的下场,整个教场鸦雀无声。十个方阵次第排开,阵型弯弯扭扭、参差不齐,如同蛮荒肆意生长的莠草。

    过得约莫十分钟,队伍依然站定,不见左右摇晃,杨拙暗自点头,传下第一道命令

    “由东往西,由前往后,各小旗按甲乙丙丁等依次排序。”

    军吏迅速转身传令。台下次第响起回应

    “甲旗列阵完毕”

    “乙旗列阵完毕”

    ......

    少顷,杨拙下令“鼓声一通,起。”

    鼓吏禀:“鼓声一通。”

    众旗或起或坐,参差不一。

    杨拙下令:“丙旗、庚旗演武上等,拔二人为百人长。”

    传谕官将黄旗两面,分授百人长,令二人各统领伍小旗。两小旗大喜,伏地听令。

    待二位百人长整队片刻,杨拙下令:“鼓声一通,两队并起;鼓声二通,左队右转,右队左转;鼓声三通,举矛为争战姿势。鸣金,然后收队回原地。”

    鼓吏禀:“鼓声一通。”

    “一队,起。”

    “二队,起。”

    有了两个百人长的呼喝,队形有好转~

    鼓吏禀:“鼓声二通。”

    “一队,一、二,右转。”

    “二队,一、二、左转。”

    杨拙目视台下,见壬旗左摇右晃,转错身撞同伴肩头的~杨拙目力过人,只见壬旗小旗恍如未觉,两撇鼠须下微微下撇的嘴角诉说着满脸的轻佻、不屑~

    这是搞软对抗,竟还有不怕死的!

    杨拙心头火起,眉头蹙起,喝道:“执法何在?”

    陶甲前跪。

    杨拙问:“军令既明,约束不明,申令不信,于军法如何处置?”

    陶甲说:“当斩!”

    杨拙寻思片刻,说:“壬旗犯法者众多,难以尽诛,罪在队长。将小旗斩首示众!”

    陶甲当即把小旗绑上前来。小旗惊恐,哭喊冤枉。

    杨拙凌厉喝道:“你既然受命为小旗,五十人性命皆在你手,怎敢怠慢?又明军令,你此刻喊冤,岂不知军中无戏言?若宽恕了你,怎能服众?”

    众人闻声无不失色,不敢仰视。

    杨拙喝令:“斩!”

    将壬旗小旗枭首于军前,杨拙再次申令击鼓。

    一鼓起立,二鼓旋转,三鼓合战,鸣金收兵。左右进退,回转往来,丝毫不差,自始至终,寂然无声。

    杨拙这才喊来两位百夫长,令百夫长整队继续操演。

    队列训练、武器训练和力量耐力为军中三大训练。杨拙下了演武台,望着台下呼喝的乌合之众,蹙眉沉思。

    “公子~”

    杨拙惊醒,转头笑道:“胡安啊,你怎来了啊?”

    胡安满脸堆笑,神情振奋,道:“属下观公子练兵,法度俨然,闻声趋肃!虽使赴汤蹈火,亦不敢退避啊。公子真通天彻地的大才啊!”

    杨拙一手拉起胡安袖口,右手轻摆,说:“胡安过奖了。这些人被酒色伤了身子,要成军早着呢?”

    胡安左右打量,怎也看不出哪里不妥,问:“我见士兵刺击迅捷,转向齐整,很是威武啊!可谓是三日成军,奇迹啊!”

    杨拙苦笑,指着前方道:“胡安,你细看这些人步伐。常人走路,身体先探出,后迈腿,稳住身体姿态。武者走路,意在身先,身形推动出拳或者出腿,以身体的力量推动拳脚。这些门客早就被酒肉腐蚀了,已然下盘虚浮,不济事了~”

    通俗来说,即普通人走路先探头,上身前倾,带动脚步前移,脚还没出去,重心已然前移。所以,普通人走路,脚步时时刻刻在弥补重心。这种姿态下,出拳时力量分散,击出时仅仅是手臂的力量。而武者击打时,力从脚起,扭腰摆胯,一拳带动全身的力量。参考金刚如何扑杀老虎就很明显。四百余斤的金刚腰肢扭转,一拳能砸断成年老虎的脊梁!

    胡安却纳闷问道:“我观吴、越还有我杨国士卒刺击时都这样的。身子微微后仰,这样刺击时能拉开距离,避开对方戟矛刺到手腕;前倾时,戈刃从对方长杆滑前推进,省力又能刺远~”

    杨拙这才明白这是后世武术和当前技击理念上的差别。后世左转以左脚根给基旋转,迅捷有力。此间左转时要抬脚、落地三次才完成左转。抛开体能耐力不提,从技击来看,这是蓄力、借力、整劲等全方面的差异。当下,不再分说,只道:“等我们安定下来后,我亲自训练三个月,你再来看~”

    引着胡安来帐中落座,这才问道:“胡安,你辛苦啦!你们情报司有大功,有功团体和个人要重赏,赏不可逾时,不要伤了大家报国热情。”

    胡安只觉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很是高兴,说:“属下不辛苦,巴不得天天如此啊!旬日前,人心惶惶。不意几日功夫,我们从三千人眼见得就有两万余人,兵五千余,丁口一万有余。立足一方,指日可待矣!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大快人心!”

    陶甲一旁侍奉,也是喜笑颜开。

    眼见胡安两个昼夜没睡,神采奕奕,杨拙寻思胡安这是发财发大了。难怪后世说“权力就是最好的春药”!

    气可鼓不可泄。入了大帐,杨拙拦住胡安,亲自给胡安斟茶、举杯:“我以茶代酒,聊表心意,也是给行人司有功僚属问候。饮胜!”

    胡安顾不得烫嘴,一口满饮,直呛的直咳,连声呼喊“有罪。”

    杨拙笑道:“慢来,慢来。急了就烫嘴啊,就如同这茶汤虽香,不可急了。要忙中有序,做好这次大搬迁!”

    居安思危,稳如山岳,胡安心里暗暗称赞。或许这就是天生的大人物,得意不张扬,失意也不气馁。一时,胡安对未来更是信心满满。

    杨拙笑问:“可是出了什么急事,让你亲自赶来?”

    胡安从身后拿出一个匣子,递上前来,道:“秦国公子雍嘱咐我把此物亲手交到公子手中,言说越国太子与夷怕是难以留住,让我们早做准备。”

    打开匣子,赫然是个横笛。与杨拙所制不同,这根长笛吹孔以下,有五个小孔。

    杨拙端详着竹笛,不由出神......

    杨拙惊讶地发现横笛的吹孔呈椭圆形,保留了笛膜。杨拙送给雍哥的笛子制作粗陋,由于没有称手的小刀,一概开了圆孔,孔径较小。雍哥果然聪慧,竟然无师自通,将吹孔的圆形孔改成了椭圆,增大了孔径,又将七音还原为五音!

    杨拙心里暗赞,横笛开腔,一首“茉莉花”跨越时空来到先秦~

    笛声悠扬,如丝如缕,清脆与柔和相应,委婉与清亮并存~胡安仿佛看到一个清丽的少女轻轻抬起俏脸,她抿着嘴,弓着腰,蹑手蹑脚地,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它。靠近了,靠近了,又见她悄悄地将右手伸向蝴蝶,张开的两指一合,夹住了蝴蝶的翅膀~

    胡安不由露出笑来,又转而伤怀。眼前的少年主君一身粗布褐衣,神思渺渺。欢快的旋律飘扬,胡安却听出了公子对美好回忆的追思和对故人的怀念,夹杂着淡淡的孤独。胡安寻思公子定是想起那个绿衣少女......

    笛声依约芦花里,散入春风满诸暨~胡安暗叹,年少知慕艾,公子长大了!

    良久,杨拙放下竹笛,黯然轻叹:“有香终是别~”

    胡安拊掌赞叹,说:“如闻仙音,如在云中啊!”又说:“一曲自幽山自绿,此情可与白云知。”

    杨拙心知胡安这是安慰他日子还长,一时的分别总会再见的,阿青终究会原谅他的,当下也不扭捏,哈哈大笑说道:“托胡大夫吉言,望清风白衣能知我意。”

    陶甲望着二人谈笑晏晏,不由深恨读书太少,插不上嘴来,倒是听出来自己公子似乎在惦记上什么人?

    陶甲忍不住问道:“不知公子惦记何人?属下定为公子寻来!”

    这一插话,帐中气氛为之一变。胡安不由心生恼怒,转头骂道:“某家与公子说话,哪有你说话的地,你怎敢答话?”

    陶甲涨红了脸,不敢再说。

    杨拙道:“不妨事,胡大夫也是爱护你,让你明了上下之分,这是对你的栽培,换了旁人胡大夫还不爱搭理呢,陶甲你不可心生怨念!”

    有了杨拙的安抚,陶甲这才松了口气,恭敬谢过胡安。

    胡安也不搭理他,对着杨拙俯身下拜,说:“下臣掌行人司,陶甲事虽小,可见其忘了尊卑,臣谏言申明法度,以全君臣之道。”

    杨拙沉思片刻,望向惊恐跪地的陶甲,说:“胡大夫所言有理。”又转向胡安问道:“我意令陶甲将功折罪,打发其去阿青处伺候,胡大夫意下如何?”

    杨拙这是怜惜人才难得,有意放了陶甲一马,不然过得几日,说不得就能报上来个战死。

    胡安谢过杨拙,转向陶甲呵斥道:“公子仁德,今遣你寻找主母留在主母处听差,稍后我会仔细交代与你。你万万要小心办差,再敢犯上,公子饶恕,行人司的家法也饶你不得!”

    陶甲仓惶退出大帐,胡安这才轻声问道:“公子当真要娶阿青姑娘为妻?”

    杨拙点头道:“人无信而不立。既已允诺,不可失言。我听说陈国有夏姬‘杀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国两卿’。可见,娶妻娶贤!阿青是个心善的人,有她这样的主母是你们的福分!”又摇头失笑道:“你我在这里自说自话,说的跟真的样,阿青还不愿意呢~”

    要娶阿青难,还得手下人点头!杨拙抓住机会,先行铺垫阿青的好来。

    胡安笑道:“天下没有女子能拒绝公子!”

    杨拙哈哈大笑说:“你倒是会吹!我的私事,且看缘分吧。雍哥送来竹笛,我料想大概是诸暨出问题了。

    孟子说: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雍是责怪我呢。

    一是提醒我要用六律来校正五音,做事要有法度,这是劝我要立规矩、行仁政;二是指责‘吾君不能谓之贼’,是说我眼见有人作乱装作不知道、不制止,这是在骂我是贼呢。还有与夷怎地这就坐不住了?”

    胡安叹息,道:“姚县令行事操切,所用非人。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公子且听我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