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寒山
一觉天光大亮。
沈稀坐在桌边，吃完一碗红枣甜汤圆，朝小孩招了招手，取下腰间的金色云纹的荷包，“这个给你。”
小孩看着精致的荷包，没有伸手去接，沈稀微愣，取出里面的糖给他看，“是糖果。”
小孩这才伸手接过沈稀手中的糖，不过却未碰荷包分毫，“谢谢姐姐。”
沈稀了然，将糖果都倒了出来，一把放到小孩手心，再将荷包系回了腰间。
“正好雪停了，上路吧。”沈稀起身，林钟忙上前替她系好披风。
此地距寒山寺不足半日，未及晌午，马车便到了。
寒山寺其实应换作小寒山寺，不过人们大多习惯去掉那个小字，只唤作寒山寺。
寺庙建在山顶，香火不算旺盛，庙里都是些死了丈夫或儿子的女子，做了姑子，因此来这里上香的女客居多，男客寥寥无几。
“马车上不去，就停在这里，将车上的东西都带上，上山吧。”沈稀说道。
几人将东西从马车上卸下，抗在肩上，因着都是练家子，倒也不觉得重。
爬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顶，扫雪的小尼姑一见沈稀的装扮，便知是位富贵的官家小姐，正欲上前，便见那官家小姐，言笑晏晏，望着她的身后。
“静尘师太，近来安好？”
静尘一手搭着拂尘，一手拇指屈向掌心，其余四指并拢，行了半个合十礼，“贫尼一切安好，烦劳沈小姐挂念。”
“不知沈小姐今日来，是烧香还是请愿？”
沈稀微笑回答，“除夕将近，阖家团圆，替母亲点一盏长明灯罢了。”
“既是如此，”静尘转头看向扫雪的小尼姑，“道慈，你引沈小姐去点一盏长明灯。”
林钟因着还要替荔月上香，便跟着沈稀一道，陈伯几人则随着静尘师太往另一方向去了。
长明灯池中还有几盏灯未灭，沈稀在道慈去取灯油之际，观察着池内的长明灯，似乎有两盏新点的。
沈稀欲仔细观摩一下，离灯靠得近了些，道慈提醒道：“沈小姐莫离得太近，仔细被灼伤。”
沈稀谢过她的好意，取过火折子点燃了灯芯，小心的放往灯池中。
灯芯处的火由微弱转明亮，忽而火光微闪，明暗变化，火光映照在莲花状的铜灯身上，整个长明灯便分出明暗两处。
“今夕不复昨，难共灯烛光。”
“借此长明火，以表相思意。”
沈稀的语气实在平常，看不出来什么，林钟却知道，小姐这个时候心情定然很低落。
林钟正思索着说些什么安慰小姐，却听得沈稀问道慈，“寺里是不是有个小姑娘，跟着一群护卫暂歇于此？”
这几天没什么人来寒山寺，沈稀这么一说，道慈便知道她问的是谁了，如实相告道：“前两日是来了一群人，护送着个小姑娘，应该就是沈小姐所说的小姑娘了。”
她印象很深刻，那小姑娘不大爱说话，脸也不大白净，瘦瘦小小的一个，说是富家小姐肯定不像，若说不是富家小姐，身边又怎会有这么多人护送？端看那些护送的人对她的态度，十分恭敬。
“那小姑娘住在哪里？还劳烦道慈小师父引个路。”
道慈有些犹豫，沈稀解释道：“那小姑娘是我家小妹，我此行来除了点盏长明灯，更重要的是接她回家。”
即使沈稀亲口承认，道慈还是无法将那小姑娘与眼前的富贵小姐等同起来。
但道慈自然不会怀疑沈稀的话，又想到她与静尘师太还是相识，便点了点头，答应引路。
此处离后厢房有一小段距离，又上了几节青石板石阶，路过一株古树，沿着窄廊走了一截，拐了两个弯，道慈才停下来。
“就是此处了。”
林钟从荷包里摸出一把碎银子塞到道慈手里，“多谢道慈师父了。”
道慈摸着手里的碎银子没出声，也未拒绝，不过面上的笑更真切了两分。
沈稀整了整衣角，抬手扣响了房门。
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却钻出来个只齐她肩膀高的小男孩，一双大眼睛的好奇且警惕看着她。
沈稀回眸看向林钟，后者同样茫然，道慈不是领她们找二小姐的吗？
这屋内怎么出来的是个男孩？
就在沈稀林钟双双怀疑自我的时候，屋内又传来一道稚嫩的女声，“小齐，敲门的是谁？”
不等那叫小齐的男孩回答，屋内的少女已经来到了门前，见到沈稀有一瞬间的发愣，随后便毫不掩饰的盯着沈稀，似乎能在她脸上盯出朵花来。
沈稀毫不避讳她的打量，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待少女打量得差不多了，才温声道：“我可以进来吗？”
少女收回视线，将门大开，“进来吧。”
沈稀抬脚迈过门槛，林钟紧随其后。
屋内空间不大，但四个人倒也不挤，沈稀自若的坐到火盆边上的矮椅，伸出手在上方取暖。
少女从沈稀进屋后，仍在打量她，此刻她便注意到，火盆上边的手十分纤细白皙，比别人说的羊脂玉还要好看。
沈稀注意到少女在打量自己，也不甚在意，与此同时，沈稀也打量着少女。
算来今年应该是十四岁了，可却丝毫看不出来，发育不良得倒像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不过她身上有一股坚毅性，也有着很大的防备心，让沈稀想到了山岩中生长出来的青竹，迎风刃雪，坚韧不屈，倒是有趣。
“我叫沈稀。”
少女垂眸答，“我知道。”
她低着头，沈稀看不见她的神情。
沈稀倒是不意外，少女早慧，能猜出她的身份不奇怪。
屋内的气氛有些微妙，一时间四人谁也没有开口，沈稀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她算是看出来，她不开口，这小姑娘是决计不会主动开口的。
沈稀只好继续主动搭话，不过却将话头转到了她身边的小男孩身上，“他是你的亲人吗？”
小齐听见沈稀提到自己，抬起头来盯了她一下，又很快垂下头，不过沈稀注意到，他拉着少女的衣袖越发紧。
少女点点头，这下声音倒不似先前那边言简意赅，“他是我的弟弟，叫沈齐。”
姓沈么？倒是有缘。
沈稀没有多作思考，眸光流转，笑盈盈的看着少女，“那你呢？叫什么名字？”
“沈青渔。”
沈青渔抬眸，正对上沈稀充满笑意的眸子，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只听得她的名字被一字一顿的念出，似珠落玉盘，煞是好听。
“沈、青、渔，这个名字很好听。”
沈稀坐在桌边，吃完一碗红枣甜汤圆，朝小孩招了招手，取下腰间的金色云纹的荷包，“这个给你。”
小孩看着精致的荷包，没有伸手去接，沈稀微愣，取出里面的糖给他看，“是糖果。”
小孩这才伸手接过沈稀手中的糖，不过却未碰荷包分毫，“谢谢姐姐。”
沈稀了然，将糖果都倒了出来，一把放到小孩手心，再将荷包系回了腰间。
“正好雪停了，上路吧。”沈稀起身，林钟忙上前替她系好披风。
此地距寒山寺不足半日，未及晌午，马车便到了。
寒山寺其实应换作小寒山寺，不过人们大多习惯去掉那个小字，只唤作寒山寺。
寺庙建在山顶，香火不算旺盛，庙里都是些死了丈夫或儿子的女子，做了姑子，因此来这里上香的女客居多，男客寥寥无几。
“马车上不去，就停在这里，将车上的东西都带上，上山吧。”沈稀说道。
几人将东西从马车上卸下，抗在肩上，因着都是练家子，倒也不觉得重。
爬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顶，扫雪的小尼姑一见沈稀的装扮，便知是位富贵的官家小姐，正欲上前，便见那官家小姐，言笑晏晏，望着她的身后。
“静尘师太，近来安好？”
静尘一手搭着拂尘，一手拇指屈向掌心，其余四指并拢，行了半个合十礼，“贫尼一切安好，烦劳沈小姐挂念。”
“不知沈小姐今日来，是烧香还是请愿？”
沈稀微笑回答，“除夕将近，阖家团圆，替母亲点一盏长明灯罢了。”
“既是如此，”静尘转头看向扫雪的小尼姑，“道慈，你引沈小姐去点一盏长明灯。”
林钟因着还要替荔月上香，便跟着沈稀一道，陈伯几人则随着静尘师太往另一方向去了。
长明灯池中还有几盏灯未灭，沈稀在道慈去取灯油之际，观察着池内的长明灯，似乎有两盏新点的。
沈稀欲仔细观摩一下，离灯靠得近了些，道慈提醒道：“沈小姐莫离得太近，仔细被灼伤。”
沈稀谢过她的好意，取过火折子点燃了灯芯，小心的放往灯池中。
灯芯处的火由微弱转明亮，忽而火光微闪，明暗变化，火光映照在莲花状的铜灯身上，整个长明灯便分出明暗两处。
“今夕不复昨，难共灯烛光。”
“借此长明火，以表相思意。”
沈稀的语气实在平常，看不出来什么，林钟却知道，小姐这个时候心情定然很低落。
林钟正思索着说些什么安慰小姐，却听得沈稀问道慈，“寺里是不是有个小姑娘，跟着一群护卫暂歇于此？”
这几天没什么人来寒山寺，沈稀这么一说，道慈便知道她问的是谁了，如实相告道：“前两日是来了一群人，护送着个小姑娘，应该就是沈小姐所说的小姑娘了。”
她印象很深刻，那小姑娘不大爱说话，脸也不大白净，瘦瘦小小的一个，说是富家小姐肯定不像，若说不是富家小姐，身边又怎会有这么多人护送？端看那些护送的人对她的态度，十分恭敬。
“那小姑娘住在哪里？还劳烦道慈小师父引个路。”
道慈有些犹豫，沈稀解释道：“那小姑娘是我家小妹，我此行来除了点盏长明灯，更重要的是接她回家。”
即使沈稀亲口承认，道慈还是无法将那小姑娘与眼前的富贵小姐等同起来。
但道慈自然不会怀疑沈稀的话，又想到她与静尘师太还是相识，便点了点头，答应引路。
此处离后厢房有一小段距离，又上了几节青石板石阶，路过一株古树，沿着窄廊走了一截，拐了两个弯，道慈才停下来。
“就是此处了。”
林钟从荷包里摸出一把碎银子塞到道慈手里，“多谢道慈师父了。”
道慈摸着手里的碎银子没出声，也未拒绝，不过面上的笑更真切了两分。
沈稀整了整衣角，抬手扣响了房门。
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却钻出来个只齐她肩膀高的小男孩，一双大眼睛的好奇且警惕看着她。
沈稀回眸看向林钟，后者同样茫然，道慈不是领她们找二小姐的吗？
这屋内怎么出来的是个男孩？
就在沈稀林钟双双怀疑自我的时候，屋内又传来一道稚嫩的女声，“小齐，敲门的是谁？”
不等那叫小齐的男孩回答，屋内的少女已经来到了门前，见到沈稀有一瞬间的发愣，随后便毫不掩饰的盯着沈稀，似乎能在她脸上盯出朵花来。
沈稀毫不避讳她的打量，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待少女打量得差不多了，才温声道：“我可以进来吗？”
少女收回视线，将门大开，“进来吧。”
沈稀抬脚迈过门槛，林钟紧随其后。
屋内空间不大，但四个人倒也不挤，沈稀自若的坐到火盆边上的矮椅，伸出手在上方取暖。
少女从沈稀进屋后，仍在打量她，此刻她便注意到，火盆上边的手十分纤细白皙，比别人说的羊脂玉还要好看。
沈稀注意到少女在打量自己，也不甚在意，与此同时，沈稀也打量着少女。
算来今年应该是十四岁了，可却丝毫看不出来，发育不良得倒像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不过她身上有一股坚毅性，也有着很大的防备心，让沈稀想到了山岩中生长出来的青竹，迎风刃雪，坚韧不屈，倒是有趣。
“我叫沈稀。”
少女垂眸答，“我知道。”
她低着头，沈稀看不见她的神情。
沈稀倒是不意外，少女早慧，能猜出她的身份不奇怪。
屋内的气氛有些微妙，一时间四人谁也没有开口，沈稀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她算是看出来，她不开口，这小姑娘是决计不会主动开口的。
沈稀只好继续主动搭话，不过却将话头转到了她身边的小男孩身上，“他是你的亲人吗？”
小齐听见沈稀提到自己，抬起头来盯了她一下，又很快垂下头，不过沈稀注意到，他拉着少女的衣袖越发紧。
少女点点头，这下声音倒不似先前那边言简意赅，“他是我的弟弟，叫沈齐。”
姓沈么？倒是有缘。
沈稀没有多作思考，眸光流转，笑盈盈的看着少女，“那你呢？叫什么名字？”
“沈青渔。”
沈青渔抬眸，正对上沈稀充满笑意的眸子，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只听得她的名字被一字一顿的念出，似珠落玉盘，煞是好听。
“沈、青、渔，这个名字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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