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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是因为甲方的背刺

    灵市的守卫们不止负责灵市的治安,还负责非节庆日的晚上打更。节庆日夜晚会有人上钟楼以敲钟暂代打更。

    在寂静的夜晚,敲击竹梆子和锣的声音无比清晰地穿过窗,传入奋战中的苍淮生耳中。

    虽然“蓝条”短了些,但照明用的符纸还是用的起的,只不过每半个时辰就要换一次。自从月亮挂在天上后,苍淮生就已经换了五六张。

    这两三个时辰里,苍淮生一直攥着笔不停地在纸上画裁片,标注缝边和剪裁线。等画完,又把裁片摊在布上按照轮廓剪下来……这一套下来就耗了两张照明符纸。最后要命的还是把布片缝合在一起。

    缝纫机?根本不存在!

    当然也不能纯纯一针一针地缝,不然后天都未必能做完。

    因此,“蓝条”不及正常修士,但与店小二持平还略高一些的苍淮生,选择使用灵力控制针线进行缝合,“蓝”烧没了就换手工,等到“蓝”回完就再用灵力,如此循环往复。

    把灵力放在针线这些细致事情上也不算简单,多亏“江老”在饭后教的一些有关控制灵力的方法,简直帮了大忙,虽然临时实践也花了不少时间,但捣鼓三两刻钟之后,苍淮生也能勉强上手。

    有些地方还需要熨一熨,才能在缝制时更规整一些。这就需要烧点水,或者点着一张御火符扔进铜熨斗里。苍淮生选择了后者。

    等衣服该熨的地方熨了,该缝的地方缝了,苍淮生也就虚了。

    第不知道多少次中场休息时,苍淮生摊在椅子上,抬头望着房梁。打更的锣接在竹梆子后面响了四声。

    此时还剩下裙边和蔽膝没处理,但苍淮生已经感觉身体好像被什么掏空了一样。

    苍淮生就一直摊着,等打更声越来越小,小得听不见之后,他再次回到工作台前处理最后的一点点工作。

    他集中精神,运起灵力,控制针线在两块裁片之间游走缝合。

    其间发觉照明符不太亮,又顺手灌了一些进去。

    大概是心中想要休息的执念胜过灵力不足带来的疲惫,苍淮生的灵力开始消耗之后,直到完工才停下。

    正式完工之后,苍淮生很意外地没有感觉疲惫,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神清气爽。他很自然的觉得是熬夜干活给干傻了,毕竟谁能喜欢突然加班不休息?

    简单把衣服叠好放在一边,收拾过桌面后,苍淮生就回屋休息去了。

    无尽渊西北,永夜秘林。

    一如名称中的“永夜”二字,这片森林长时间被瘴气裹着,瘴气无毒,但够黑够黏,足以遮天蔽日。除了每年七月中旬那两天以外,任何外界的光都无法穿过瘴气,到达林中地面。

    “访客”们也不会挑七月中旬那两天过来,毕竟处理仇敌的时候,有光就不方便行事了。

    头束高马尾,身着青色衣裙的杜若,手执三尺长,两指宽的杏黄色竹尺,在树林之间快速穿行,时不时跃上枝头回头查看后方情况。

    在她身后穷追不舍的,可以说是她的一生之敌,也可以说是嫉妒她身体的,另一个“她”。

    身为第一“禁书”,如果说当初化形的时候是全册的话,倒是省事不少。可偏偏那时候收藏者家道中落,转移财产的时候又刚好遇上山贼,因此三册里面丢了两册。好死不死,也只有第一册才标注书名。搞得杜若后期为回收其他两册抓破了头。

    杜若无疑是幸运的,她的真身是注了书名的第一册。而目前回收的是第三册下半部分。

    其他两册书在数千年里经历过什么,杜若全然不知,也只是能通过微弱的感应来知晓她们的大概位置。不过,也仅限这化为怨灵的第三册而已。

    而此刻,杜若就是被这只会吐一句“你为什么要抛弃我”的怨灵“追杀”。

    也不算被追杀。简单快速弄死她,再回收“本体”的方法有很多种,像是利用御雷术和御火符制造一场大爆炸、直接来个“水漫金山”之类,快速高效破坏力极强。

    只不过这片秘林也是有归属的,也是许多奇珍异兽的栖息地,就算是简简单单一棵树,也有个千来年的树龄,毁了实在可惜。

    重点是,大面积的毁坏可是要被抓进许家的地牢里,一关就是三百年。想越狱也不可能,许家家主的箭不仅能追敌于百里之外,而且一箭就能把敌人的身体射出个大窟窿。

    想到这些,再次跃上树枝的杜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次上树,杜若没有这么着急下去,而是取出自己的手帕,运起灵力灌入其中,并控制着它一路往开阔地带飞去。自己则是屏息静气,放轻动作,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沾染着杜若灵力的粉色小手帕在灵力的推动下,不顾一切地在林间向前穿行。它身后依旧是穷追不舍的一阵阴风。

    看到那阵阴风从脚下快速飞过之后,杜若轻轻跳到地面,慢慢跟了过去。

    手帕最后停在悬崖边上,那阵阴风也变幻成身着灰色纱裙的杜若的模样。

    而真的杜若,则是站在她身后。她看见她扭头看向自己时,心中感慨到,无论多少次都是呆头呆脑的,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正当杜若提着竹尺,准备上前完成最后的“收割”之时,却有一道幽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谁告诉你,那个就是‘真身’?”

    话语刚落,杜若瞪大双眼,瞳孔微缩,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身影逐渐消散成灰,随风而去。

    第二天依旧是卯时起床的苍淮生感觉神清气爽,丝毫没有昨晚加班而残留的疲惫。

    简单洗漱过后,苍淮生拿着本《扶摇十三式》到院子里晨练。

    关于晨练这一方面的内容,“江老”并没有对苍淮生提过任何要求,苍淮生倒是自觉练武或是琢磨灵裁技艺。也会经常跑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然而每次都会被娇娇“无情”地赶出来。

    大概是因为今天是甲方查看样衣的日子,苍淮生晨练完又吃过饭后,直接往二楼去了。

    推开门,各种工具摆放得比他昨晚收拾的更规整。碎布也被分开收拾过,大的放进小柜子,小的放进箩筐。

    而苍淮生的昨晚赶工的衣服,也被放进一个方盒子中。大概是怕他找不到,盒盖是打开着的。

    苍淮生走上前,把盒盖重新盖上,拎着隔壁椅子的椅背半拖半提到自己身后,一屁股坐了上去,又伸手拉着那个装有小块碎布的箩筐到面前,开始练习“无缝”技术。

    按照往常那样,把两块布的边缘放在一起,再运起灵力,尝试将灵力拟作针线,在布料之间来回穿行……

    这次倒是出乎意料地成功了,两块颜色不一点布料真的“无缝”衔接在一起。

    只不过边缘十分模糊,这是“江老”说过的初学者中的常见现象,多练练,熟手就好。

    偶尔的成功总是更能鼓舞人的,而成了这一次,苍淮生也更加专注地练习了起来。

    秘林中,杜若找了个还算开阔的地方,燃起篝火,与另一个“杜若”肩并肩,双手抱膝坐在火旁。

    杜若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局面变成现在这样。按照她的设想,应该是自己简简单单地弄死她,然后回收第三册“禁书”,带回家炼化它,再将其融成自己的一部分。

    现如今,两个少女坐在火堆旁。一个青衣高马尾,一个灰裙鸡窝头。

    想着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杜若率先开口,“你还没说过,到底是给你开的灵智。”

    “杜若”低声回答:“他不让我说。但他让我跟你说,不用太担心,你所做的一切终将会抵达你所想的结局,在那之前,他和你,不算敌人,也不会帮你。”

    “只让你带了话?”杜若捡起身旁的小树枝,一点一点掰断,扔进火堆里,“就算不一样,但我不觉得我能有这么乖听别人的话。”

    “他知道会这样。所以,”灰裙“杜若”也有样学样的捡起一旁的树枝掰断,只不过没丢进火里,“他还说过,你炼化我的过程里,只能读取到我的记忆的,你看见了,就知道了。

    “他还让我知道了别的东西。如你所说,我也不认为‘我’是个执着的人。到底是为什么呢?‘杜若’。”

    闻言,杜若身子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胡言乱语,“这个问题,就像是,就像是,月亮……对,月亮!世说月宫的一砖一瓦皆为红玉琉璃所制,嫦娥为摆脱他人纠缠而服下灵药,此后——”

    “你在,撒谎。”灰裙“杜若”拽着她的袖子,叹了口气,“我也是你的一部分。因为某人,我也知道个中缘由。不过,再怎么胡来,也是最后——”

    话音未落,杜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灰裙少女拉入怀中,右手径直穿进灰裙少女的腹部,硬生生将一卷竹简拽了出来。

    黑色半透明,如血液一般黏稠的灵力,同竹简一同被带出。霎时间,灰裙少女的身影开始淡化,最后只剩下杜若手上隐隐冒着黑烟的一卷竹简。

    身后的树林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杜若没有回头,只是把竹简收在腰间的布袋里,顺手向发出声响的地方扔了几片竹叶镖过去。

    杂音逐渐减小,再转变为脚步声,缓慢靠近杜若身后。

    “这单‘交易’是得到过许可的。”杜若没有回头,语气平淡,眼里只有熊熊燃烧的火焰,“再说,来多几个跟你一样姓,用一样法术的,也不一定够一个登上神位的人打吧?”

    脚步声一直到篝火旁才停下,杜若瞟了一眼,看见一个身穿水蓝色衣袍,半束着发的男人盘腿坐下。距离自己莫约三步左右,挥一挥竹尺就能让他身首异处的好距离。

    “非也,小生前来,也不过是为祂传话罢了。”蓝衣男人从腰间的布袋里掏了个封着红布的棕色小瓷罐,把红布揭开后,将小瓷罐放在火堆边上,“祂也是难得心疼自己‘麾下’……”

    话没听完,杜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得了吧,‘真身’还在祂哪儿扣着,你这么给人家开解,怪好笑的。

    “你来,也不是为了找‘同僚’叙旧吧?韩稷韩大夫。”

    杜若的这声“大夫”倒是没叫错,毕竟韩家在“仙盟时期”末尾,被最初之神之一的韶华烙下罪人印记之后,开始世代学习医术,尝试以“济世救人”来为过往赎罪。同时也自愿举族迁居至玄晖山附近,接受江氏监管。

    也不是没少听别人叫过自己“韩大夫”,可听杜若这么一叫,让韩稷觉得自己像是个死囚,下一秒就要死在她的竹尺之下。

    韩稷咽了咽口水,回答,“只不过是专程来感谢杜若姑娘不愿舍弃我那扶不上墙的师弟罢了。”

    杜若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里骂到,你可真会说话真会挑时候。骂完,她转而说到,“知道了,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就快说,没有就带着你那壶东西滚。”

    闻言,韩稷也不好再待下去,便起身整理衣袍,而后欠身行礼,带着温好的热水,化作一缕烟雾飘走了。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白色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入火堆,化作灰烬。

    火焰依旧燃烧着,倒映在杜若漠然的金棕色眼眸中。

    “或许,有些事一开始就是错的,但如果知道希望的存在,那么就会义无反顾地尝试补救,尝试改写结局。”想着,杜若放松下来,改成盘腿的姿势,后背靠在树上。她随意地施法划定结界后,合上双眼,陷入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