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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独探深山 稚子求医寻仙 遍染红霞 天地风云惊变

    白衣儿童,背一柄小巧木剑,正走在一处林间小径上,四周青草微露,密林幽静,隐有白雾缭绕,间有鸟鸣。

    布鞋踏过野草,浸透了丝丝凉意,朱子真沉于其中,不觉间来到一处山脚下。

    他一边取下竹壶,一边打量身前。

    山径上乱石东倒西歪铺成阶梯,忽地一个拐弯隐入林中不见,山脚空旷,寂静无声,连风都没有。

    “咕噜,咕噜,咕噜”

    清水入喉,冰凉甘甜,朱子真又精神起来,收回竹壶,拉紧剑袋,继续低头赶路。

    一路踏过石丘,攀过拦路松,白衣成了灰衣,终于来到密林尽头,附近一带最高的山顶。

    山顶空旷,可见远方大大小小数十座山峦,他想起来意,忙整理衣衫,拍去身上污泥。

    “老...老神仙,您在吗?我家婶婶病了,大夫也治不好,请您救救她吧!”

    群山上童声回荡,又渐渐沉息,他侧耳倾听,只有风吹动树叶与不知何处传来的鸟鸣。

    既然神仙不在,那就在此地等待,天黑前下山便好。

    他寻了一处干净石头坐下。

    但见远山峦如黛,绵延起伏,林野密布,层次分明,目视极远,天边一处山脚下,红霞当空,屋檐层叠,正是戊溪县城,望之不过一叶大小。

    朱子真眯着眼睛,细看那被晚霞映得一片朱红的小城,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家舍,仅是县城东侧一点而已。

    这么远,爷爷不可能看见我在床上睡觉嘛,他撑着脑袋,又想念起葛大爷来。

    他父母早逝,从小寄养在婶婶家里,至今已有七年。婶婶早年丧夫,独自供养未成人的儿子读书,日子很是清苦,难免对朱子真尖酸刻薄,颇多白眼。

    但他本性纯真,甚至可以说到了痴愚的地步,不仅不记在心上,反而事事乖巧,处处体贴。正巧隔壁葛大爷老年无子,对他甚是喜爱,外出说书时常带上他作伴。

    这日爷俩说完书,收拾桌案回家。

    朱子真捧着大爷买的豆沙糕边走边吃,一旁葛大爷深吸一口烟斗,忽地喷在他脸上,呛出一阵咳嗽。

    “子真,你说世人真能成仙吗?”

    “咳咳,能啊,您上次不是说过,有一座烂柯山,山上一樵夫见两仙人下棋,结果回来时,斧头烂了,亲人老死了,村子也不在了。好可怕的仙人!”

    “还有您经常说的剑仙故事,他们都在深山中生活修行。”

    烟枪在小脑袋上敲了敲,“这都是怪异之说啦。哎,世有修行之人,却不闻有仙。”

    “哪怕是钟灵毓秀,夺天地造化之人,亦不过沧海一粟,随俗沉浮罢了。天地苍茫,想与天地同寿真是异想天开。”

    小孩细细嚼着豆沙包,嘟囔道:“仙人下个棋就过去一百年,亲人都老去了,如此可怕,为什么要成仙呢?”

    “哈,稚子之言。”

    “因缘聚散,世易时移,道之何物,无法把握,才有许多灵杰踏上修行一途。有人希望复归真我,一世逍遥。有人希冀一睹大道本源,夕死可矣。也有人妄想修得长生以证永恒。”

    “传闻古有仙人,知世间真理,不惧外物,与天地同寿。故此也将修行称之为修仙。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艰涩的话语让朱子真难以回忆下去,只觉口中干涩,拿出竹壶一摇,没水了。

    哎,什么仙啊道的,爷爷第二天就不见了,婶婶说是染上瘟疫被抓走了。

    才不是呢!我知道,他一定是碰到仙人了,说不定现在正边抽烟边看仙人下棋呢,仙人肯定会嫌弃他的一身烟味。

    朱子真对着天空出神,想着葛大爷被仙人嫌弃的狼狈样,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不觉间,那红霞翻涌聚散,弥漫进邻近的云层,一点点浸透开来,晕染出新的红霞,逐渐向四方天际蔓延。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霞光从云端泻落,洒在他的眼角上,鲜红如血。

    他突然惊醒过来。

    天将黑了,明日再来吧,他想着便撑起身子,寻原路返回。

    今日的晚霞格外鲜艳,将天地都染成了红色。

    寂静的山路上,乱石映射着红光,有些刺眼,不知是否时辰太晚,红霞已经漫过头顶,延伸向身后的天际,悬浮在望眼所及的群山上空,遮天蔽日。

    忽然,一片红叶从朱子真眼前飘过,带起一缕山风,他抬头望去,风过之处,枝条剧烈摆动,发出哗哗的声响。

    山外,群鸟惊飞,缕缕雾气从林间升起,飘向天空,弭散在那红霞之中。

    “仙人?”朱子真眼中一亮,期待复燃。

    无人回应,只有哗哗声在林间越来越响,四周树干逐渐摇曳晃动,山外雾气大盛,漫过了整片森林。

    风渐渐大了。

    天上霞云剧烈翻涌起来,滚滚云层愈发深沉厚重,不透一点阳光,仿佛深红的血色海洋遮浮在群山之上。

    树林,石阶,雾气,山峦,等等,朱子真望眼所及的一切都被红云映成了暗红色。

    他望着身前泛着诡异红光的天地,恍惚间似乎正置身一片血色世界之中。

    朱子真有些慌了,不敢再多停留,一头扎进血色密林中。

    风越来越大,暗红色的山林剧烈摇晃,雾气像海浪般由山脚往山顶袭来。

    一时间飞沙走石,狂风割面,难以视物,朱子真慌乱之下只能四处摸索,欲寻一处遮风之所。

    大自然的惊变只在一瞬之间。

    突然,一声呼啸冲破山涧,在大山深处回荡,随后万千怒嚎四起响应,血色世界中,仿佛有无数妖魔在嘶吼咆哮。

    山腰的雾气像活了似的瞬间吞没了整座山峰,朱子真不及反应,立时被狂风掀飞。

    他忍不住惊叫起来,睁大的双眼中,看见了漫天雾气如大漠孤烟般旋起而上,直冲天际,将大山与红云相连,竟似要沟通天地,红霞刚与雾气接触,便沿着雾气浸染而下。

    片刻后,耳畔响起一声轻微的声音,“碰”,似是磕到了什么东西,立时,他眼前的世界整个黑了下去。

    不多时,红霞弥漫了整座山峦,从外面难以窥见其中分毫。

    ......

    “你灿哥去学堂也不知道回家!你去接他回来。”

    “还有,拿着这些钱去桃家铺子买盒小份的糕点,不许偷吃!”一间破旧的屋檐下,一位中年妇女认真数着铜钱。

    “知道了,婶婶。”

    子真接过钱,一溜烟出了院子,不过眨眼功夫,折返回来取下墙外的竹壶和木剑,接着又一溜烟地跑出门了。

    “迟早给你扔了!”婶婶叫骂道。

    竹壶是子真五岁那年,婶婶做了送给他的,很是喜欢,常不离手,木剑则是葛大爷送的。

    集市上人声鼎沸,子真买了糕点便往回走,周围人越来越少,忽见前方街上站着一个白色麻衣少年,可不正是灿哥。

    “婶婶叫我去给你买糕点呢,正准备回家呢。看,就是这个,蛋香酥,看着就好吃哩!”

    灿哥背着对他,表情呆滞,声音嘶哑,“子,真,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是说了,去买糕点了,咱们回去吧。咦,手好多汗,好黏哦。”

    子真说着牵住灿哥就往前走,走了两步见拉他不动,向身后看去,“灿哥,你怎么不走......”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张苍白大脸紧贴在自己鼻尖前,睁着一双似乎要跳将出来的鱼目,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苍白的脸似乎定格了一般,就连呼吸的起伏察觉不出。

    “灿,灿哥,这么盯着我干嘛?”子真心里漏了一拍,身体本能的往后退去,只觉手掌被紧紧握住,小声道“灿哥,你捏疼我了。”

    “你,也回来了,你,也回来了.......”仿佛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鱼目似的眼珠内侧慢慢渗出鲜血,顺着鼻梁两侧流下,从苍白的皮肤上滑落。

    “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溅起,黏附上子真的裤腿,浸染出殷红的血迹。。

    他毕竟年幼,哪见过这种场景,只觉得灿哥不似平日熟悉之人,惊吓得全力挣脱出手掌,转身就跑。

    四周街景变幻,一会儿是婶婶家门口,一会儿是灿哥的学堂,似乎连街上的石板,两旁的建筑同天上的白云都不似平时景样,隐隐透着淡淡的红光。

    “呼,呼”他喘着粗气,渐感体力不支,慢了下来,周围街景也停在了一处空旷的街道。那是他与葛大爷说书回家的必经之路。

    环顾四周,除了远处柳树下坐着一人抽烟,再无别人。子真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在了大街上。

    “呵,子真呀,这么着急去哪里耍呢?”

    子真定睛一看,那人竟是许久未见的葛大爷,正笑眯眯地享受着烟叶呢,团团烟圈,悠悠上浮,缓缓散去。

    他似乎突然忘却了刚刚的惊吓和疲惫,开心地跑了过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婶婶说你被抓走了,我就知道不是的,你是不是去看仙人下棋了?”

    “是啊,我不仅看见仙人下棋,我还要成为仙人呢。”

    “啊,真的?你果然找到烂柯山了,在哪里?”

    笑眯眯的葛大爷,伸手指向天边群山中的最高处。

    “看,就是那座山。”

    子真转头看去,只见深红的天空中,一个巨大如山峦的浑身血红的婴儿,正蜷缩在群山之上,从肚中长出一条脐带,伸向天空的不知名处,那脐带一缩一涨,鲜血淋漓。

    “啊!”

    子真一声惊叫,坐了起来。

    悠悠轻风,几束斜阳,洒在脸上。

    他一身冷汗,不停吸着林间的空气,丝丝尘土的清香让他平静下来,打量着四周。

    只见他仍坐在干净石头上,山外碧空无云,阳光洒在整片山峦上,将绿林镀上一层金芒,林间雾气散去,一片祥和。

    他愣了半晌,哑然失笑。

    好逼真的梦!

    这幅山间景色让人沉醉其中,又坐了一会儿,他以手撑地,想要站起身来,可蓦一用力,后脑上便仿佛撕开了一道裂缝,痛得他又跌坐了下去。

    泪水在眼里打转,子真龇牙咧嘴,去摸疼痛的位置,不知何时后脑勺上竟肿起了一个大包,手轻轻一碰便是阵阵刺痛。

    他小心翼翼地轻揉着肿包附近的肌肤,生怕再碰着伤口。

    难道是自己摔倒了,所以才做起了噩梦?

    想来应该如此,他点了点头,转念又想到婶婶染病在家,需人照顾,自己也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于是顾不上头痛,挣扎着站起身来,寻路向山下走去。

    子真脑袋昏昏,身饥腹渴,又累又困,像背了千斤重石一般,一路艰难攀爬,崎岖经丘,方才并入了大路。

    他原本想找人要碗水喝的,可奇怪的是,这一路上连半个行商旅客,耕牛牧民都未见着,因此只得勉力赶路。

    所幸的是,赶在日落时分,他终于见着了镇子轮廓。

    镇外空旷安静,既无人看守城门,也不见平日的往来人烟,只有一颗千年老槐树,独自被夕阳拉长了身影,斜在残破的古墙上,婆娑斑驳。

    子真歇了口气,挪步向城门走去,只见夕阳下,虚掩的城门上熠熠生辉,映照出一片朱红,仿佛鲜血一般。

    残阳如血。

    他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