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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尘间事 双人游·二

    远方现出一片柳林,曲径幽深,袅袅炊烟像洁白轻纱在密林上空飘摇。

    老农哼着小调自去树下方便,二人趁机下得车来。

    “啊!”

    一声惨叫,子真栽倒地上,也不见他爬起来,只在那一动不动,嘴角裂开,倒吸着凉气。

    云绣担心巾帼上的血迹有毒,忙俯身查看,焦急道:“感觉如何,哪里不舒服?”

    子真满头冷汗,不敢有丝毫动作,从嘴里挤出话来:

    “腿麻了,嘶。”

    待恢复过来,两人收拾一番,云绣将长发末端绑在一起,自然披下,接着拂去衣服上的青草。

    胸前有草药汁液的痕迹,抹除不掉也不甚要紧,她又俯身在子真身上各处拍拍摸摸,嘴中说道:

    “之前载我们的银针不能再用了,咱们只能走陆路去梁州。”

    子真任由女子摆弄自己衣衫,乖巧点头。

    “嗯!”

    他觉得姐姐说的都对。

    “你衣服已经补好了,先换上它赶路,等入了梁州,再穿身上这件好些的去见伯伯吧。”云绣说着伸手去摸身后包袱。

    “好!”

    手在身后摸索,云绣望着子真,眨了眨眼睛。

    子真用满怀期待的眼神回应她。

    云绣吞吞吐吐道:

    “好,好像忘在歇脚的茶棚了。”

    “啊!”

    两人就这样玩闹着走进了柳林,里面居然藏着一处镇子,镇子虽小,一应俱齐。

    酒旗下,赶骡车的老农正在柜台边拿葫芦沽酒,二人从旁经过对着他点头微笑,随后又询问附近镇民,找到一处铁匠家。

    “什么,这根黑漆漆的绣花针能熔出二两银子?”

    铁匠语气不善,眼前二人定是来寻自己开心。

    “反正炉火正旺,这位大哥,你一试便知。”女子劝道。

    “坩埚杂质多了,清理着也很麻烦。”

    铁匠皱眉,但见女子淑静端庄,心下喜欢,便想逗她一乐。只见一根黑针高高抛起落入坩埚中,立刻滋出火花燃烧起来,待黑色燃尽竟真的流出银质液体。

    铁匠老练立刻瞧出是银液,一张脸像见了鬼一样,嘴巴大张却说不出话来。

    二人从铁匠家出来,子真既好笑于铁匠的脸色,又忍不住惋惜叹道:

    “姐姐,如此神奇的宝物可以在天上飞行,拿来换钱也太可惜了!”

    “哎,自入谷以来,时乘已陪了我数十年,如今分离,心里空落落的,倒像是失去了一位至亲好友。”

    云绣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仔细瞧着绣帕中不足二两的银子,“他原本是我用二两银子炼制的,今日复归银子,就像人一样,复归尘土。”

    子真闻言脸色微变,“原来连宝物也是会死的。”

    两人说着回到了镇口酒肆坐下,要了一碗茶和一个馍馍。

    一旁的老农已是酩酊大醉,见了先前朝自己笑的女子,便高声招呼道:

    “好俊的母子俩,怎么从未见过,是从何处而来啊?”

    云绣也不吃饭,将茶和馍交与子真,便与老农搭起话来。

    “老伯误会了,这是我弟弟,现下正要去寻访亲戚,但迷了方向,敢问此地是何处啊?”

    老农举起葫芦饮酒,“迷了路可不妙啊,嗝,这里是柳坡镇,往前走两日越过汉水便有一座大城,梁州城,我正要去送粮草嗝!”

    闻言,云绣和子真相视一笑道:“居然这么巧,已到了梁州附近。”

    老农醉眼睁大,“你们也是去梁州?”

    姐弟二人齐齐点头。

    老农摇头晃脑打量对面母子一番,嘴中含混不清道:

    “既如此,明日坐我的骡车一同去。路途颇远,就别再迷路了,也陪我聊天解闷,嗝,今日时辰已晚,就在镇里休息,明早咱们一道出发如何?”

    云绣与子真略一商量,忙称谢答应。

    老农醉了,拿着葫芦手舞足蹈。

    “你们孤儿寡母在路上多不安全,还是坐我的骡车为好。”

    “我那小灰啊,别看它无精打采的,力气可大着嘞,再多载两三个人也是轻轻松松,毫无感觉......

    云绣起身去店家那沽了一大壶酒来,好生不易才堵住老农的嘴,约好明早集合地点,便立马辞别,带着子真去镇中落脚了。

    两人盘缠不多,只找了间下等客房歇息。虽然家具残缺破漏,但屋子倒还宽敞,让没什甚见识的子真看得一脸惊叹。

    房中洗漱一番,云绣用洗净的巾帼将秀发盘裹,原想就地调息伤势,但见子真一脸天真好奇模样,想着他到伯伯家后不一定再有此等机会,便提议去小镇玩耍,子真自是点头答应。

    出得门来,天色已暗。

    镇中还算热闹。

    主街上有些走贩,卖些灯笼,糖葫芦之类小孩玩意儿,闲人很多,酒楼茶馆自也不少,更有江湖人士当街卖艺赚的吆喝声一片。

    两人走走停停,大开眼界。

    行至一处卖女红用品的摊前,云绣双眼一亮,驻足把玩,一会儿摸摸针线一会儿翻翻图谱,颇难释手。

    “这位娘子擦的什么粉啊,唇红肤白,真是又漂亮又端庄!”

    旁边胭脂摊的妇女凑脸过来,对着云绣就是一阵天花乱坠,末了不忘推销道:“也来我这看看,挑个不同色儿的,保你迷倒一众情郎!”

    云绣笑着摆手,举起一幅图谱询问价格,那上面有些燕儿马儿的样式,只见商家伸手比出一个数字。

    “三十文?嗯,我再看看。”云绣放回图谱。

    此时子真已经跑到前方看吐火表演了,她便要跟去,那卖胭脂的妇女连忙赶上笑着道:

    “娘子不买也不打紧,就当试着玩了!哎,别走啊,你擦的胭脂是何地产的?也说与我嘛。”

    云绣默默加快脚步。

    待走到吐火杂耍处,不知何时子真又跑到了卖纸扇的地儿看起来。

    到底地域不同,路人言行,所卖的商品都有差异,子真看的眼花缭乱,见云绣就在身后不远,便一路乱窜。

    一会儿看看卖艺的舞棍,一会儿又看看镶边的各色灯笼,真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忽然,右肩被人按住,他知是云绣追上来了,回头笑道:

    “姐......”话还未说完却见身后之人并不是云绣。

    眼前的女子年约二十七八,杨眉柳腰,酥胸玉颜,朝子真弯腰展示,轻吐一口幽兰香气,妩媚道:

    “要来姐姐这玩吗?”

    话音一落,周围的莺莺燕燕都嬉笑起来,好不热闹。

    “苏姐姐哎,他还是个孩子,生意不好做也不能这样啊。”

    说话的少女身边站着更多女子,各式模样,各种年龄,都有,皆玩笑取乐。

    “就是!小公子,看你装束应是盈余之家,千万别落下病根。”

    一清丽的豆蔻少女赶紧上来护住子真,牵着他往街边的一间酒楼走去,还不忘附耳小声相劝。

    “别看她漂亮,但她身子有病。”少女语气中带着关切,“你想的话,以后都可以来找我,我身子干净,嗯,你只需付一半银子就好。”

    子真摸不着头脑,不觉间被少女牵着往屋里走,只见那屋门庭阔绰,三层楼阁,里面全是各种女子在与人说笑。

    人们看见他都发出一阵欢笑,还有几声口哨。

    正要跨进房门,突然一只素手伸来,握住了两人小手。

    云绣站在两人身边,对少女摇头笑道:“我是她姐姐。”

    少女像沾到了滚烫沸水,忙缩手走开,周围的粉蝶们也都默默让出一个圈来。

    只有那苏姓女子对云绣歉意笑笑,仍在原不停地拉人搭话。

    云绣牵着小孩默默地来到她身前,静静地,深深地看着她。

    苏姓女子慌忙弯身行了一礼,吞吞吐吐道:“对,对不住了,我实在困难,我女儿还......“

    话未说完,云绣忽地抓起她手腕,凑近她的面部细看,秀鼻微动,似在轻嗅。

    那苏姓女子心中忐忑,不敢动作,紧张地盯着云绣眼眸。

    只见一片漆黑中,月明似镜,温柔如水,自己身影正倒映其中,澄澈清晰,蹁跹动人,待看仔细了,还有些风尘与憔悴。

    她竟有些痴了,陶醉在那道身影之中,忽而,有清风拂过镜面,漾起阵阵涟漪,她的身影却渐渐模糊难清了。

    半晌,女子眼神变得柔和,弱弱道:

    “这位妹,妹妹,我还未曾接过女客......”

    话未说完,云绣掏出银子,连着绣帕一并塞入了女子手中。

    女子闭上眼睛,轻轻点头。

    “我说的话请你一定记好。”

    云绣合上眼睛,声音有些飘渺,念出两味药名来,接着又睁开双眼,盯着面前略显呆滞的眼神,认真说道:

    “泡作水喝,五日内可有好转,其间身子要静养,不能再擅动。”

    “这药不便宜,务必记住,钱不能乱花,更不能赌博,请你一定去买药!”

    说完云绣又重述几次药名,并再三叮嘱。

    苏姓女子乖巧点头不已,嘴中不停背诵着药名,等回过神来,想要问人姓名,身前已不见了两人身影。

    她举目四望,只看到一抹白色消失在人群,复杂的神色从她眼中闪过,包银子的绣帕被纤柔玉手轻轻捏紧。

    人群中,子真牵着云绣,不停回头张望。

    “那些人是谁呀?说说笑笑的,好开心的样子。”

    云绣长舒一口气,声音轻柔。

    “女人。”

    子真注意力又被身前卖玩具的摊贩吸引,偷偷憋了眼上面的翠色竹壶,之后,便跟着云绣随意闲逛,回客栈歇息了。

    子真在床上酣睡,云绣就地调息吐纳,小镇宁静,一夜无话。

    ......

    “我没忘了你,我没忘了你!”

    从呢喃中猛地惊醒,子真慌忙看向四周,只见宽敞房间内,几张残破家具随意摆放着,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原来是场梦啊。

    他拍抚自己胸口,穿上鞋,来到门前,打开。

    天已初亮,清晨特有的凉风卷入客房,吹走了世人的梦魇。

    从客栈出来,只见空旷的街道上,一头戴巾帼的白衣女子正由远及近,慢慢走来。

    “姐姐,你去哪啦?”子真上前迎接。

    “喏。”

    云绣递与子真一张现烤的馍和一个装满清水的竹壶,随后指着怀中的包裹道:

    “见你还未醒,就去做了几个竹质玩意儿,正好换了几张馍,用作路上吃。”

    子真把玩竹壶,爱不释手,随云绣去镇口会和。

    老农并未酒后失言,正等着他俩,三人就此上路离开。

    “我这骡子厉害吧,多来两人也是丝毫不见迟缓,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