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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缦胡缨

    山岭上的梅花开了,随风悄然飘曳。香了人间,醉了年华。

    压根来不及悲伤,点燃从废墟中找出的火把,去不得简短叮嘱长兄,经山道赶往崖底。

    蒙面装束护体,一路无惊无险直抵陡崖下的索降地点,坠崖蒙面人早已死透。沿杂乱脚印一番苦寻,终于在一片矮树林外发现蒙面匈奴人踪迹。

    吃一堑长一智,高举火把遍查四周,确认附近绝对没人,去不得才直入树林。

    半蹲半跪,小半个身子没入雪中,手握弯刀,身负重伤的蒙面壮汉摆出死战到底的架势。

    火光照亮装束,以为同伙赶到,壮汉神情激动。嘴里呀呀有声,可惜半句也听不懂。

    “会写字吗?”不明对手奇怪失语,再装无用,扯下面罩,去不得强忍杀意,“为何引我下山?为何杀我全家?你们到底什么来路?”

    看清来人俊朗面容,弯刀脱手,双股战栗,神色惊惧的蒙面人举止诡异。摆摆手示意不会,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抖抖瑟瑟奉上。

    看不懂对手所为,更问不出个所以然。父母临终前惨状犹在眼前闪现,热血冲顶,双眼一片赤红,狂暴的去不得断然挥刀,“还我父母命来——”

    刀锋所向,人头滚落,无头躯干黯然扑倒。捡起令牌收好,取头颅系于腰间,去不得赶往崖底。

    自东向西搜寻,没多久在一处崖洞里发现马群。七马对七人,再无疑虑。牵上二匹,顺路取回换下的衣物,去不得快步折返。

    返回小院,担心匈奴人还会出现,三兄妹趁夜料理父母后事。傅天雷去废墟寻找父母干净衣物,傅夜荷替父母仔细梳洗,去不得清理小屋。

    找出工具,兄弟俩在火塘旁闷声不响挖出双人墓穴。寻来一段扁木,去不得拔出匕首。清整削皮,人默默回想。

    一声呼喊打断思绪,“去弟,父母总不能就这样入土吧?”

    “让我来——”放下扁木,赶回父母身边。磕三个响头,去不得谨慎动手。

    依次拔出四支断箭,取阿母青丝一缕,仔细扎好收于箭囊。用刀刃割破手指,滴血于地,人再次跪下磕头。

    等小妹替父母换好衣装,去不得最后一次整理父母遗容。确认再无遗漏,起身冲长兄点点头。

    默契于心,不言不语,兄弟俩合力抱起父母。下脚稳健,以防不小心跌倒,将父母送入临时挖出的土穴。

    亦步亦趋跟上,守在父母身侧,傅夜荷泪流不止。

    掩土填埋,刻好扁木,插入墓穴。转头看一眼悲戚的长兄小妹,去不得终究还是忍住了已到眼眶边的泪水。

    将头颅置于墓穴前,牙关咬的咯咯作响,人翻身跪倒。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去儿在父母墓前立下重誓。终我一生,穷我一世,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一定要为父母找出真正仇人。手刃仇敌,以报父母养育大恩!”

    话语越来越悲切,泪水不知不觉滑落,去不得咬牙发誓,“仇敌一日不除,去儿一日不会成家。愿父母在天之灵,保佑我们三兄妹——”

    强忍悲伤,去不得赶去生死场。剖大虫,剥皮去腌臜。手法娴熟,取肉切长条,以备路上充饥。

    看看腌臜,想了想,去不得一边呼喊长兄过来取肉,一边琢磨如何处理尸骸。

    火光熊熊,肉香四溢,三兄妹围着篝火进食。谁也不吭声,沉闷气氛一直持续,直到傅天雷先开口。

    “去弟,按阿母临终所言,我们得尽快赶往京师,可盘缠远远不够……”

    “不用担心……”没滋没味囫囵吞咽,去不得心里有数。勉强吃一点点,擦去嘴角油渍,人悄然起身。

    “山下还有五匹好马,荷儿不会骑马我俩轮流带上。马匹来历不明只能贱卖,先卖四匹,应该足够赶到京师。万一不够,途中再卖两匹,留一匹给荷儿坐,我俩走路就行。”

    “不如把这些匈奴人报到官府,兴许可以领一笔赏金作为盘缠?”口气忐忑,征询小弟意见,傅天雷一脸不确定。

    “估计不可!”一口否决,去不得耐心解释,“一旦报到官府,马群肯定被没收,赏金可说不好,这些尸骸……”

    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柴门外大坑处,去不得顿时有了主意,“都丢入大坑,以警示后来者,让这群索头奴为父母殉葬!”

    回想阿母临终所言,傅夜荷实在忍不住,“阿母说的是真的吗?我们……真不是亲兄妹?”

    “阿母的话不可能有假……”起身走向柴门,解缰绳,傅天雷叮嘱小妹,“荷儿,不用多想,你赶紧渍肉条。”

    翻身上马,“去弟,我去山道和山下运回匈奴人,一会赶回来帮你。”

    猛然记起更重要的事,“哦,回头卖马还有办理节传与马传,我可不懂。你熟悉,这些个事只能你来跑。”

    催马奔出,“荷儿,大虫皮还需烟熏,等渍好肉,你接着熏。到时献给长公主,功劳都归你。”

    卖马走私贩,办理节传及马传,去求阿翁昔日军中好友相助。早考虑周全,去不得冲长兄挥挥手,“小心陷阱——”

    留个心眼,七具尸骸丢入深坑前,去不得依次再次翻找。除去山下举止诡异匈奴人携带的精美雕弓,再无收获。

    柴火绰绰有余,烟熏继续,三人围着篝火吃完山里最后一餐。沿废墟四周布设密集陷阱,找出铺板被子,小妹居中和衣而卧,兄弟俩分睡两边。

    一夜惊悸,小妹双眼通红,两兄弟同样泪痕满脸。醒来已是红日过山岗,取兽皮,三人简单收拾。

    将带不走的在坟前付之一炬,共同叩首,牵马下山,依依不舍的仨兄妹一步三回头。

    父母在,家就在。父母故,家只能永藏心底。山脚下,回望家的方向,三人久久不忍离去。

    “阿翁-阿母——我们一定会回来———”

    山不言,林不语,空谷回响,一如往昔。

    安顿好兄妹,找私贩贱卖马匹,去不得只身入城。在阿翁旧友的指引下,去乡下找到无名荒坟祭拜亲母,盘桓月余终于拿到节传与马传。

    赠千钱予以酬谢,拜别鼎力相助的阿翁挚友,三兄妹从此踏上漫漫人生路。

    越来越依赖,小妹每日几乎寸步不离,去不得听之任之。阿母临终嘱托,要自己一世对小妹好,这份重任永世不忘。

    沿途风景绮丽壮美,却无心他顾,心事重重的三兄妹一路往南。山林长大,没见过外面的天地,悲伤的傅夜荷渐渐变得开朗许多。

    一路紧赶慢赶,旬月后,三兄妹终于进入上郡城。

    人困马乏,投宿城北谒舍,一夜酣睡不醒。大清早,喧哗声声,还在睡梦中的去不得被吵醒。

    “快走快走,听说今日云霓坊公开展示镶金锦帛。百年难得一见,去晚了可没那眼缘喽……”

    随着吆喝声越来越大,纷至沓来的脚步和喧嚣不绝入耳。扰人清梦胜过杀人诛心,去不得一时按捺不住。

    可还没来得及发火,屋子被推开,一声清脆的嗓音把火气硬生生逼回肚里。

    “阿兄,我要去看锦帛,阿母的女红可是无人能比,我不服气嘛——”

    悄步上前,看着草席上一脸生无可恋的阿兄,傅夜荷一把抓住被角,“我要去——就要去嘛————”

    话音略带哭腔,红扑扑的小脸蛋上露出一丝狡黠。作势掀被子,语气颇有威胁的意味,“阿兄要不去,荷儿就一个人去,我去了—去了啊——”

    “别—可别——”按住被角,去不得叫苦不迭,“去,去还不行嘛。你先出去,在外面等着,让阿兄先穿衣。”

    自幼一块长大,山林里也没那么多讲究,日常嬉戏耍闹惯了。小妹心思纯真,和自己一直没大没小,长大后掀被子也时常有之。

    被阿母多番训斥后,小妹才算有所收敛。而今阿母不在,敢情没了约束,愈发放肆起来。

    边回想边苦笑,和店家交代清楚,让回头告知早就起床出去锻炼的长兄一声。带上小妹,苦着脸出门,去不得一脸不情不愿。

    如放飞的小鸟,一路蹦蹦跳跳,没见过如此繁华,傅夜荷兴奋异常。拽紧阿兄衣角,嘴里叽叽喳喳个不停,“阿兄,你说镶金锦帛好看不?阿母和我提过好多次,可美可美了……”

    噘噘嘴,人一脸委屈,“阿母有锦帛,就是不让荷儿看。一次我偷偷寻找,还被数落了好久。”

    “锦帛哪是能随便看的,阿母还不是怕你看了,万一想入非非……”随口敷衍,跟上涌动的人流,去不得不断东张西望。

    从没来过大城市,眼睛都顾不过来,去不得依然牢记职责。看好小妹为大,人生地不熟,可得小心再小心。

    越靠近人潮如织的绣楼,拥挤越发严重。人群不断涌入,到处人山人海,一个个肩并肩,脚抵脚,亲密程度远胜亲人。

    时间不长,去不得很快汗流浃背。被迫退出,来到一处人流不算太多的空地。放开小妹,不断脱衣,到最后只剩下襦衣和贴身心衣。

    犹不解热,但不敢再脱。不经意间,人陡然记起。人多眼杂,狼玉佩还套在脖子上,这可容不得任何闪失。

    掏出怀中玉佩,去不得正寻思到底该藏在哪里为妥,右前方突现人影,正直直冲过来。

    埋头想事,脚步如飞,着急忙慌的来人径直撞上。手中衣物脱落,身材魁梧健壮,去不得倒纹丝不动。陌生来人却一头栽倒,嘴里发出呀的一声,听着似乎不像男子。

    眼疾手快,左手握紧玉佩,去不得劈胸一把揪住来人。

    生恐对方不慎受伤,松玉佩,再次出手抓住对方胸前衣衫,人吭吭哧哧解释,“我……我并非故意,还请……请……”

    毫不理会,死死盯着眼前晃动的玉佩,披散头发的异域妙龄女子一把抓牢。仔细辨认,人一脸震惊。

    昂首瞪视眼前英武少年,话音不高但狠劲十足,“你到底是‘缦胡缨’什么人?这狼玉佩究竟从哪里得来?”

    此人居然认识狼玉佩?胡语?胡人?还是女的?显然更为震惊,去不得一时忘记了松开双手。

    “阿兄—救——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