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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离间计

    林花才别秋红,凄风明拔,寒雨阴摧,太匆匆。宫苑森森,出宫城南门,双姝带年长女医和老越巫返回澜梦坊。

    一路磨磨蹭蹭,不时驻足发愣,脚步沉滞的拓跋燕看上去心事重重。

    风雨渐歇,天色转青,压抑心情得以舒缓,若梅主动套近乎。

    “姊姊打京师来,可曾带焉支?我的快用完了,听说京师的焉支质地上乘,可不可以送我一点点?”

    “焉支?有,当然带了,回头一定送你……”若有所思,心神恍惚的拓跋燕随口应付,“不知大……”

    瞬间醒悟,人不再做声。

    吐吐舌头,若梅换为胡语,“姊姊即使不慎说漏嘴,也不用太担心。我和淳于女医很熟,与陈巫师虽见面不多,但看在楼主的份上……”

    “适才大意了,外人面前不该多言……”操一口熟稔胡语自我警醒,拓跋燕时刻不忘肩上使命,“万万疏忽不得,毕竟身死事小,团灭事大!”

    人去房空,澜梦坊二楼大房陷入沉寂。站在窗户旁随意观望,目光中隐隐透出几许担忧,心思缜密的美妇不由得犯起嘀咕。

    孽种明知被自己下令追杀,想必也应该清楚缦胡缨真正所为,更猜得到所赠财宝早晚会被发现。

    可即便如此,不仅不告发,还豪爽赠送三女近二十斤金子和名贵玉璧,甚至主动透露军情机密。离间计?反间计?抑或美人计?

    越想多越觉得可疑,收妥金子,人默然下楼。亲自布置验身用房,检查炭火温升,美妇得空安抚狂躁中的刁蛮女儿。

    拉人回大房,苦口婆心劝说,“……这么做都是为你好。此人赠金玉绝非因为感恩,不过挑拨离间,让我们彼此猜忌内斗,才好趁虚而入……”

    “说话不算话,我不听……就不听……”

    既委屈又气愤,休屠星月理都不理,“只要能和心爱的汉子在一起,我死都愿意,失身才好,巴不得呢……”

    “你这样子不像做了女人,再说验身对伤势愈合可大有好处……”

    信口忽悠,心里完全没底的美妇软硬兼施,“宫中女医和巫师一会就到,你一定要听话,阿囊才好帮你。”

    “怎么帮?”痴心不改,休屠星月撅起嘴,“我想尽快见到去公子,阿囊会为了我而改变心意?”

    “无论帮与不帮,你想见人都不难,可眼下当务之急先助阿囊解决内忧……”心中思虑落定,美妇使出必杀苦情技。

    “呼衍伊墨狼子野心,綦毋罗受其蛊惑,二人虽死有余辜,但绝不会轻易认输。只有你和婵儿清白,阿囊才无惧他人构陷,有足够把握和底气面对任何挑战。”

    “难怪去公子再三提醒……”恍然大悟,休屠星月后知后觉,“公子与呼衍左相不过初次见面,怎么一下就能看穿对方心思?”

    “人只有同样阴狠歹毒,方能一眼洞察对方心机……”

    时刻不忘诋毁,美妇暗自庆幸,“伊墨这个贱婢,亏我信任有加,杀了也不解恨。还有綦毋罗,居然随贱婢叛逃,这对该遭天杀的奸夫淫妇。万幸没给缦胡缨惹出大乱子,否则……”

    “要没有去公子及时出现,后果绝对难以估量……”气鼓鼓打断话语,休屠星月撇撇嘴,“公子迄今信守承诺,阿囊又为何非坚持追杀?难道就只为抢夺狼玉佩?”

    “说了你也未必信……”对刁蛮女儿的执拗秉性了如指掌,气恼归气恼,没柰何的美妇不得不软下性子。

    “此人实乃仇敌余孽,阿囊足足花了快十年的时间才查明一切,可惜不能手刃此人。为报仇雪恨,阿囊忍辱负重至今。你要学会体谅,倘若真把阿囊给气病了,看还有谁会不遗余力帮你?”

    “仇敌余孽?”瞅瞅比自己还要委屈的母亲,半信半疑的休屠星月依然固执己见。

    “就算阿囊所说不假,可我真心喜欢去公子,公子对我也一往情深。再说仇敌早死了,执意追杀其——”

    “报,宫中女医和巫师已到楼下!”唯恐被误会偷听,与房门保持较远距离,分寸感极强的胡卫副头领高声请禀,“请问是否让雍城来人回去?”

    “不,今晚随我们赶赴王庭。幽州大小事务由你代掌,遇事灵活处置,重大事宜可暂时搁置,我会尽快返回……”

    真相万万说不得,又说服不了自小被宠坏的心头肉,美妇只能扼腕叹息,“唉……我们快下楼!”

    妹妹带头配合,姊姊自无二话,拓跋燕更不敢不从。按验身彻底结束才轮到下一个人的次序,休屠星月率先入房,听年长女医的吩咐,哪怕羞死个人也得脱光光。

    仔细观察女子走步时的仪态姿容,尤其重点关注上下身。阅女无数的老越巫聚精会神,一双火眼金睛不放过任何细节。

    裸检及验伤由淳于女医负责,虽只轻触,也足以让人浑身不自在。

    随即进入验血环节,扎破手指滴血于盛满清水的碗中,血珠入水不散为佳。即便一一过关,‘吹灰’依然必不可少,甚至足以一锤定音。

    人裸身半蹲在铺满草木灰的席子上,羽毛撩鼻,打喷嚏的同时,身下草木灰纹丝不动者才算成功通关。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倍感屈辱的跋扈少主终于爆发,压根不理守在门口寸步不离的阿囊,人恨恨发声,“不管谁,今日要敢胡说,我让其横尸当场——”

    “请坊主放心,女公子品貌绝佳,人冰清玉洁……”见惯不惯,不以为意的老巫师眼皮都没眨一下,“下一位!”

    勉强安心,美妇瞥一眼强作镇定的假女,摆手示意进房。遭遇并无两样,忐忑出门,半懂不懂的休屠婵没敢吱声。

    “这位女公子同样白玉无瑕!”再次报喜,老越巫语气平静,“坊主教导有方,两位女公子的确做到不染纤尘!”

    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城府极深的美妇不动声色。吩咐姊妹先去店堂暂歇,让拓跋燕在门口继续等候。

    主动带女医和巫师上二楼客房,奉上一早备好的两份丰厚酬金,言辞恳切,“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这般细致查验后面还会有别人来做。我只想听实话,请尽管直言!”

    “坊主不必担心,我等岂敢妄语……”女医一直不说话,由老巫师做出详尽解释:

    “前一位女公子无论从仪态姿容还是裸检,包括滴血验证与吹灰,表现堪称完美,绝对守身如玉。后一位女公子在仪容和裸检上虽有少许瑕疵,但滴血与吹灰同样完美,综合考量,白玉无瑕毋庸置疑。”

    “两位费心了!”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美妇总算放下心,“请!”

    虽紧张不安,但心中有底,拓跋燕鼓起勇气入房。一切照旧进行,等人穿好衣服退出,老越巫与女医私下里小声交流。

    没当场给出结论,一直保持淡定的老巫师抬手示意门口值守的坊主进房,三人在房间角落窃窃私语。

    没多久,美妇面无表情出房,让贴身婢女若梅送两人回宫。带拓跋燕回到二楼大房,静静审视良久,方冷冷发问,“巫师说你不久前失身,如何解释?”

    “小的绝对清白,无论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但小的问心无愧……”早猜到验身结果可能对己不利,拓跋燕抵死不认。

    “自入中原这么些年来,小的一切行踪均有人能佐证,唯独这次出门无法自证。但天地良心,小的真没失身,还请大王明察!”

    “此事姑且不提,你先说说金子……”姊妹俩白壁无暇已经足够,一名寻常部下失身与否并非眼下最要紧的事,美妇放下身段套话。

    “你是个聪明人,我们不妨按聪明人的方式来。即便你与含君救了月儿,送这么多金子也不符合常理,个中内情只有你最清楚,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