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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天黑黑

    冷秋夜,冰轮儿孤单守望,彻骨寒意席卷山岗。天黑黑,山野俱寂,众心思归。

    冲近前的将领点点头,去不得一一交底,“我们决心灭掉山下这支敌骑,南宫昶与十名兄弟设法诱敌向东,我带一人去取箭支水囊及干粮。你升任裨将,率全体兄弟就地构建稳固防线。安排众军轮休,以备明日决一死战。”

    俯瞰山坡下不断蜿蜒向上的火龙,军司马奚定不应反问,“匈奴人士气正盛,灭与不灭另说,去校尉眼下可有退敌良策?”

    “调虎离山……”听出话音,去不得不由得火气上涌,“所谓事急从权,疏漏难免,司马何必计较。目下生死一线,当勠力同心,否则悔之晚矣!”

    “去校尉敢只身留下,胆识气魄可见一斑,骠下惭愧……”暗暗自责,恢复冷静的奚定冲人群发号施令。

    “传令下去,位于队列最前方的十个人紧挨队列转头向东奔跑并一路推下石头,尽可能闹出大动静,排在队尾的十个人随南宫队率接力诱敌。另询问可有会骑马且担任过军中向导者,如有立刻赶来队尾。”

    “军司马果真成竹于胸……”对视一笑,去不得提出早斟酌好的应战方略,“我部伤者大半,可考虑三人编一小组,每一组构成一个完整的战斗小分队。每个小组中,单创或无创者为正射手,二三创者辅之,伤重者专司瞭望及示警。”

    “骠下一定照办!”看看静默中的众将士,奚定一一分派作战任务,“今晚口令:‘十八’,回令:‘敌骑’!阵列前方出动三人一路共两路斥候,沿西南和西北方向前出,进至山顶和山脚以探敌情。队尾同此布防……”

    思考片刻,“昭苏听令,收集箭支后带五人直上山顶,探查山岭东西路径。分头前出一百步左右,在东西两端寻找视野开阔的高地设伏并固守待援。三人为一小组,两人当值,安排一人轮休,阻击随时可能出现的敌军。”

    不再插话,去不得心生赞许。李将军麾下果真兵精将勇,只可惜援军不继而致功败垂成,投降之说必为匈奴人蛊惑军心。

    众人按序接龙下传,命令随即被严格执行。伴随大大小小的石头不断翻滚坠下,蜿蜒火龙转眼四分五裂,阵阵凄厉惨叫由西向东次第响起。

    一路的惊慌喊叫遥相呼应,“兄弟们……不要上山……快跑呀……往回跑……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

    先上方飞石,再左侧石雨,紧随惨叫入夜。有如雀鸟惊笼,上山火龙纷纷熄灭。

    躲藏的躲藏,回撤的回撤,摸黑加惊惧,摔倒者不在少数,现场一片混乱。

    十人所到之处,不断有人主动助力,貌似百余人仓皇逃窜的大动静传出老远。

    连夜搜山只为阻滞汉军残部,防止其趁夜逃离,但不至于傻到与对方进行其擅长的山地夜战。先惊扰并跟踪,再伺机包抄,坚守到天亮即大功告成。

    命人吹响收兵号角,得意洋洋的匈奴白题王一边下令分兵追踪,一边当众嘚瑟,“就算这帮汉军能侥幸逃出山地,没兵刃箭支,一样非死即降。我们主动留下才对,虽所获不多,但至少不用冒险……”

    “大王高见……大王英明……”吹捧声四起,人群喜不自禁。

    十余名匈奴斥候悄悄徒步追踪,撤下山的大部匈奴军士按令上马尾随其后。余下人先救治伤者,再全体撤离,山下恢复宁静。

    简易制作的藤索与收集来的绳子统统绑上马背,去不得和随行军卒牵马下至山脚。

    冲主将点点头,先行下山探查的祖尚武轻轻挥手,“路上千万小心,小的们就在这附近等候校尉和这位兄弟平安归来!”

    “注意安全,一人值守即可,交替轮休,都睡个好觉,明日你们可要担任主力。等我们赶回,会提前发出三声短促雊鸣。如无异常,你同样回应,示警则回以两声长雊鸣!”

    回看半山坡,再瞥一眼东山脚,去不得勒马转向,一头扎入夜幕深处。

    头顶浩瀚星空,面前西北风管够,人马谨慎向北潜行。牵一匹骑一匹跟上,小个子军卒闭紧嘴,警惕观察四周。

    大山影子很快彻底消失,辨认天罡北斗,两人折向西行。默记沿途地形地貌,走走停停不断探查,直至确信已足够安全,去不得才快马加鞭。

    驱马进入平原,人马不停不歇,一路忐忑搜寻,大片杂乱车辙印痕终于出现。下马取刀挖土垒出土堆,顶上插入环首刀,去不得做出明显标识。

    收拾妥当上马,辨识方向,两人三马循车辙向北进发。昔日行军路线一目了然,藏点图早铭记于心,去不得很快有了新发现。

    意料之中,一片狼藉的藏点空无一物。扬扬手,也不解释,人匆匆上路。

    飞马赶到下一处埋藏点,好在梅花状土堆没被扰动,去不得喜不自禁。时间紧迫,赶紧操刀开挖。

    一百支箭一捆,三十捆共三千只箭一一上马,并交叉捆扎牢实。水囊及干粮大致四六分,分别牢牢绑在两人马上。

    负重估计偏大,但也决不能丢下哪怕一样救命物。犹豫片刻,去不得咬咬牙,人马踏上归途。

    途中取出随身携带的水囊让马匹喝饱水,靠车辙印指引,两人原路折返。紧赶慢赶下,标识物土堆很快现身。取腰刀,让马匹稍歇片刻,去不得遥望夜空。

    飞马缓落,星河斜挂,冰轮儿遥悬九天。估摸夜半已过,人不敢再耽搁。转马向东,不疾不徐奔行,两人闷声不响赶路。

    长夜漫漫,一马平川也不用太操心,去不得主动和军卒闲话,“你哪里人?叫什么?除了凭天罡北斗分辨方向,你可还有其他方式辨别?”

    “回去校尉,小的来自河南郡雒阳县安山里,姓王名承庆。除去天罡北斗,太白,玉兔,风,树,雪,石头,甚至泥土和玄驹穴,只要用心观察,都可用于辨识方向……”

    侃侃而谈,王承庆好奇发问,“去校尉莫非会算卦?才提前备下这些救命的给养与箭支?简直神了,兄弟们全都不信,小的一开始也怀疑,直到亲眼看到才完全信服……”

    “敬畏未知,方有可能预见未知……”盯着前方黑乎乎的地面,去不得自言自语,“天底下谁又能真正做到未卜先知,我倒宁愿永远用不上这些,全都烂在地里才好。”

    欲言又止,犹豫一会,王承庆还是愤愤出声,“让我们千里送人头,恐怕乡里的阿呆都不会这么愚笨,难道朝廷上下只剩下一帮子酒囊饭坑?”

    “不骂出来心里憋屈…”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人一脸无畏,“死就死吧,只要临死前能多拉几个匈奴人垫背,这辈子就算没白活。”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哪怕明知去送死,也非去不可。再说即便不考虑自己,也要想想家人……”

    虽不清楚援军到底咋回事,但对诏令可一清二楚,去不得加重语气:

    “你要知道这一切行动可是由皇上亲自拟定,这种话千万不要再说。万一被有心人利用,罪可至灭族,切切牢记于心!参透生死而向死而生,我们都要努力活下去,才对得起不幸战死的兄弟们!”

    “小的一定谨记!”若有所悟,王承庆自觉闭嘴。

    凝视远方,一直不见山影,去不得换个话题,“你迄今为止参加过几次战事?现任何职?依你看来,此次战败除去运筹不当,是否还存在其他深层次原因?”

    心有所忧,人自说自话,“战败无外乎间者通敌,逆贼助敌,再加时运不济等等。可万一还有下次,我们又有多大把握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