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怀玉宴（下）
来到学宫的时候，艾达在鲸鱼船上走马观花地看过上都一眼，但置身上都之中，那时的震撼竟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上都是用法术建起来的城市。
不是她们走向上都，而是上都向她们涌来。
才踏出庄严的宫门，学宫便向后方退去，那尾箕宫门从内观之本若天门开阖，一旦踏出，竟然缩成了寻常屋舍般大小。
脚下的土地向上展开，于是，自下而上，由外向内，城阙形张四维，高塔势拔五岳，广厦如长云颓缈，飞瀑走泉川流郁布，珍翠奇花飘摇乱缀，拥起一座参天的明堂。那明堂赪栏纵横，追长风而厚巧工；朱甍凌虚，撼雷霆而摄日月，它极立城中，浑如道法自如，元气凝空。明堂至顶，圆珠璨璨，半明半蒙，黄道十二宫围绕着圆珠运转。
这便是上都，似乎寰宇之崔嵬喧赫，天地之驰漭神威，尽付其间。
都说上都是地上神国，艾达远眺时尚还踌躇满志，真正站在上都了，她心头竟然被这威仪压出一点胆怯。
唯有术士可以自由进出上都，学徒们除非受召，仅能在十二座黄道高塔之外活动。
孩子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她们次第踏上白玉铺成的昼朗长街，长街越过城阙与高塔，将她们带至落英烂漫的，苍山般巍峨的宫殿前，这便是怀玉堂。怀玉堂在上都的中轴线上，往后是重重宫阙，直通高不可攀的明堂。但学徒们走到这里便不能往前了，晋封仪式就在这里举行。
才进得怀玉堂，艾达就看见形形色色的学徒，穿着青、黄、蓝、赭等色的长袍，显然来自其它学宫。等各个学宫的学徒们坐到一处，仪式便开始了。
近五千名学徒在怀玉堂两侧坐下了，在长足的寂静之后，入口传来一阵骚动，六十名穿着各自学宫长袍的少男少女依次走入内堂。艾达一眼就在这群术士中发现了唯一认识的少女：洛知秋。她走在两个同样身穿紫袍的少男身后，不消说，那两人该是廷于天荒和段长风。
最前面那个高大壮实的该是廷于天荒，他几乎有着武将的身型，他的后面跟着段长风，这人狐眼狭长风流意气，时不时侧头与洛知秋说话。
艾达把视线投向其它人，在黄袍术士的队伍中，有一个黄袍的少女格外引人注目，她长得和洛知秋不相上下，身量却更为高挑，凤眼斜挑，眉目含霜，桀骜不驯的模样。艾达好奇地询问身边的人她来自哪个学宫，路重九和她坐到了一处，她答：“毕觜参的陈道子。”路重九记过各个学宫术士的资料，但亲临大典，她觉得最直观但却是各个学宫通过大试的人数，十二学宫一同参加大试，争取六十个术士名额，每一届通过大试的人数都代表着相应学宫的实力。
穿黄袍的是来自毕觜参学宫的，统共七人，穿赭袍的翼轸学宫也有七名学徒成功晋升术士，月白袍的胃昴学宫却出了九人，最多的是身穿苍色宫服的角亢学宫学徒，竟有十一人。
角亢学宫，胃昻学宫和毕觜参学宫是十二学宫中最强的三大学宫，但今年翼轸学宫的表现竟然与毕觜参齐平，很是难得。
最次的是穿玄袍的女虚学徒和穿缥色长袍的柳星张学徒，两个学宫都仅有一人通过大试，尾箕则排倒数第二。
路重九只在心中细细感慨，温昌纥却已经说了出来：“一个角亢抵过末位四个学宫加在一起，我们怎么这么不济事。”
她说出来，艾达才发现此事，她转头在人群中找到沈如琢，他比大多数新学徒高大，倒是好找。果然，只见他一脸正凝重地盯着内堂中央这六十人。
艾达不由想，不管尾箕能出多少人，明年，她也想要位列六十人之一，沈如琢呢？他也是这样想的吗？抱一书院和新月学派会合作争取更多的席位吗？还是说，两派会率先打起来呢？
明年这个时候，艾达希望她能与伊丝达并肩站在场下。
大殿忽然安静下来，艾达疑惑地四处眺望，便看见路重九、温昌纥等人尽数看向了入口的方向。艾达也好奇地看过去，只见几个老者逆光而行，缓步步入怀玉堂，他们是十二学宫的祭酒。
据说，十二学宫的祭酒都是传送中的人物。艾达睁大了眼睛，死死地望向学宫出口，不肯错过一丝一毫。
祭酒们也如同学徒一般，穿着各自学宫的宫袍，简洁而亲切，只不过看得仔细了，才能发现袍身上有各式织锦暗纹，在光下粼粼闪动。为首的男性一身苍色长袍，赫然是角亢学宫的祭酒，他看上去有六七十岁，中等身材但样貌威严。
看起来总归是普通了，和艾达想象中的圣人模样不太一样。
艾达接着看他后面，只见几位祭酒中见走着一个穿着紫袍的女性，那是尾箕学宫的颜色，不消说，她该是孔仪圣人。
艾达老早就知道孔仪圣人是十二位祭酒中唯一的女性，然而，同艾达的想象大不相同，孔仪圣人看着四十来岁，身型矮小，外表平平无奇，神情和蔼，就像是街上随处可见的寻常妇人。像是学徒们看向她一样，她似乎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学徒们，她是看起来最为亲切随和的那个。
进得七位祭酒，往高台上坐下了。
艾达听路重九说，十二学宫的祭酒从未到齐过，至少在晋封术士这样的小场合，若他们有旁的事务，便会推掉怀玉宴。
或许是心境的改变，当孔仪圣人坐上金光闪烁的高台时，艾达忽然又觉得她不普通了。她看着六十名术士们向祭酒们行礼，然后角亢学宫的祭酒坐在长椅上拂须点头，只说：“欢迎你们进入上都。”
六十名术士站作三排，他们的面前凭空浮现出黑色锦袍与秘银腰牌，黑色锦袍是术士身份的象征，而秘银腰牌则是上都的通行证，所有人都知道，手持秘银腰牌的人，地位已然凌驾于皇权之上，除《通律》外，不受任何世俗的约束。
进入上都以来，艾达首次心神剧烈震荡起来，她知道那就是她想要的东西。
艾达是头一次来到上都，她坐在满门宾朋中，任由野心破出胸膛：她未曾出生在这里，却想要上都向她返回。
上都是用法术建起来的城市。
不是她们走向上都，而是上都向她们涌来。
才踏出庄严的宫门，学宫便向后方退去，那尾箕宫门从内观之本若天门开阖，一旦踏出，竟然缩成了寻常屋舍般大小。
脚下的土地向上展开，于是，自下而上，由外向内，城阙形张四维，高塔势拔五岳，广厦如长云颓缈，飞瀑走泉川流郁布，珍翠奇花飘摇乱缀，拥起一座参天的明堂。那明堂赪栏纵横，追长风而厚巧工；朱甍凌虚，撼雷霆而摄日月，它极立城中，浑如道法自如，元气凝空。明堂至顶，圆珠璨璨，半明半蒙，黄道十二宫围绕着圆珠运转。
这便是上都，似乎寰宇之崔嵬喧赫，天地之驰漭神威，尽付其间。
都说上都是地上神国，艾达远眺时尚还踌躇满志，真正站在上都了，她心头竟然被这威仪压出一点胆怯。
唯有术士可以自由进出上都，学徒们除非受召，仅能在十二座黄道高塔之外活动。
孩子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她们次第踏上白玉铺成的昼朗长街，长街越过城阙与高塔，将她们带至落英烂漫的，苍山般巍峨的宫殿前，这便是怀玉堂。怀玉堂在上都的中轴线上，往后是重重宫阙，直通高不可攀的明堂。但学徒们走到这里便不能往前了，晋封仪式就在这里举行。
才进得怀玉堂，艾达就看见形形色色的学徒，穿着青、黄、蓝、赭等色的长袍，显然来自其它学宫。等各个学宫的学徒们坐到一处，仪式便开始了。
近五千名学徒在怀玉堂两侧坐下了，在长足的寂静之后，入口传来一阵骚动，六十名穿着各自学宫长袍的少男少女依次走入内堂。艾达一眼就在这群术士中发现了唯一认识的少女：洛知秋。她走在两个同样身穿紫袍的少男身后，不消说，那两人该是廷于天荒和段长风。
最前面那个高大壮实的该是廷于天荒，他几乎有着武将的身型，他的后面跟着段长风，这人狐眼狭长风流意气，时不时侧头与洛知秋说话。
艾达把视线投向其它人，在黄袍术士的队伍中，有一个黄袍的少女格外引人注目，她长得和洛知秋不相上下，身量却更为高挑，凤眼斜挑，眉目含霜，桀骜不驯的模样。艾达好奇地询问身边的人她来自哪个学宫，路重九和她坐到了一处，她答：“毕觜参的陈道子。”路重九记过各个学宫术士的资料，但亲临大典，她觉得最直观但却是各个学宫通过大试的人数，十二学宫一同参加大试，争取六十个术士名额，每一届通过大试的人数都代表着相应学宫的实力。
穿黄袍的是来自毕觜参学宫的，统共七人，穿赭袍的翼轸学宫也有七名学徒成功晋升术士，月白袍的胃昴学宫却出了九人，最多的是身穿苍色宫服的角亢学宫学徒，竟有十一人。
角亢学宫，胃昻学宫和毕觜参学宫是十二学宫中最强的三大学宫，但今年翼轸学宫的表现竟然与毕觜参齐平，很是难得。
最次的是穿玄袍的女虚学徒和穿缥色长袍的柳星张学徒，两个学宫都仅有一人通过大试，尾箕则排倒数第二。
路重九只在心中细细感慨，温昌纥却已经说了出来：“一个角亢抵过末位四个学宫加在一起，我们怎么这么不济事。”
她说出来，艾达才发现此事，她转头在人群中找到沈如琢，他比大多数新学徒高大，倒是好找。果然，只见他一脸正凝重地盯着内堂中央这六十人。
艾达不由想，不管尾箕能出多少人，明年，她也想要位列六十人之一，沈如琢呢？他也是这样想的吗？抱一书院和新月学派会合作争取更多的席位吗？还是说，两派会率先打起来呢？
明年这个时候，艾达希望她能与伊丝达并肩站在场下。
大殿忽然安静下来，艾达疑惑地四处眺望，便看见路重九、温昌纥等人尽数看向了入口的方向。艾达也好奇地看过去，只见几个老者逆光而行，缓步步入怀玉堂，他们是十二学宫的祭酒。
据说，十二学宫的祭酒都是传送中的人物。艾达睁大了眼睛，死死地望向学宫出口，不肯错过一丝一毫。
祭酒们也如同学徒一般，穿着各自学宫的宫袍，简洁而亲切，只不过看得仔细了，才能发现袍身上有各式织锦暗纹，在光下粼粼闪动。为首的男性一身苍色长袍，赫然是角亢学宫的祭酒，他看上去有六七十岁，中等身材但样貌威严。
看起来总归是普通了，和艾达想象中的圣人模样不太一样。
艾达接着看他后面，只见几位祭酒中见走着一个穿着紫袍的女性，那是尾箕学宫的颜色，不消说，她该是孔仪圣人。
艾达老早就知道孔仪圣人是十二位祭酒中唯一的女性，然而，同艾达的想象大不相同，孔仪圣人看着四十来岁，身型矮小，外表平平无奇，神情和蔼，就像是街上随处可见的寻常妇人。像是学徒们看向她一样，她似乎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学徒们，她是看起来最为亲切随和的那个。
进得七位祭酒，往高台上坐下了。
艾达听路重九说，十二学宫的祭酒从未到齐过，至少在晋封术士这样的小场合，若他们有旁的事务，便会推掉怀玉宴。
或许是心境的改变，当孔仪圣人坐上金光闪烁的高台时，艾达忽然又觉得她不普通了。她看着六十名术士们向祭酒们行礼，然后角亢学宫的祭酒坐在长椅上拂须点头，只说：“欢迎你们进入上都。”
六十名术士站作三排，他们的面前凭空浮现出黑色锦袍与秘银腰牌，黑色锦袍是术士身份的象征，而秘银腰牌则是上都的通行证，所有人都知道，手持秘银腰牌的人，地位已然凌驾于皇权之上，除《通律》外，不受任何世俗的约束。
进入上都以来，艾达首次心神剧烈震荡起来，她知道那就是她想要的东西。
艾达是头一次来到上都，她坐在满门宾朋中，任由野心破出胸膛：她未曾出生在这里，却想要上都向她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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