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画中画
待仪式结束，祭酒们陆续离开以后，怀玉宴便开始了。
怀玉殿的后庭香树满堂，玉宇琼楼，高台上丝弦切切，长歌清越。一张张八仙桌上摆满艾达闻所未闻的山珍海味，玉盏银杯上皆尽覆着一层流萤清光，将菜肴果饮保持在了最合宜的温度上。
宴席会一直持续到接近亥时，然后学徒们就该被上都带回各自的住所了。对于大多数学徒来说，这是与新术士们联络交流的好时机。
艾达却只跟着新月学派向洛知秋等人道了贺，就与众人道别了。她与伊丝达约好，要在这个时候回到学宫。
她一个人踏上了上都的道路，那路便送她回到了尾箕的宫门跟前。
伊丝达见过这番景象吗？艾达不由想到，那个传说中的拉尔萨王都，也有这般惊人的景象吗？
学宫果然静谧无人。伊丝达正一个人在青垣殿温看书，艾达一见她便停不住嘴，极言上都之巍峨辉煌，角亢学宫之强势与……与尾箕祭酒的超凡脱俗—正是因为孔仪圣人外表特别平凡，当她坐上那个位置，忽而就显得特别不平凡了。
伊丝达知她夸张，大多数描述都左耳进右耳出了，只有那关于道路的描述让她暗略感心惊。
两个人边说话边往藏书阁走，等到达月湖长殿，艾达再忍不住，缠着伊丝达要她说清楚进入藏书阁的方法。
伊丝达笑得很克制，她眨眨眼睛：“也是巧合，我进去穹顶中的千相图之后，对有一处印象深刻，又在离开藏书阁后碰巧翻到了相关的东西，理论上，我的想法必然可行。”
艾达这才知道她竟然没有试过，她接口道：“我只去过第二重壁画，你看到的东西在很后面么？”
伊丝达老道地摇摇头：“怎么可能，壁画中没有法力存在，凭学徒的灵力能进到第三层已算凤毛麟角。”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艾达：“等一下，你是在入学后的第二日进到画中的，对吗？”
艾达点点头：“对啊，你还在通道外面等过我呢。”
伊丝达面有不甘：“有什么感觉吗？”
艾达迷茫地望向她：“怎么了吗？”
伊丝达狠狠地别过头去：“没事。”
怪物。
穹顶的千相图可没有那么好进去，至少，伊丝达听说艾达进去那里之后，她自己第二天就去尝试，然后失败了。
伊丝达也是后来才得知，千相图本来也是学徒们用以查探灵力几何的途径，而且，千相图自身作为一个巨大的法术装置，它的内部有着严密的规则，比如，它仅仅用于衡量自生灵力。换句话说，哪怕入画者有着充沛的，由外界法力转化而成的灵力，只要她的自生灵力不符合要求，是进不去相应的层数的。
在伊丝达看来，这也是为什么藏书阁无法任由多人同时进入的原因：只有术者本人灵台中的魔力叫做灵力，对每个术者，除自己的灵力以外的一切魔力都是法力，也就是说，她者的灵力仍是法力。假如藏书阁中有两个主体，两人的灵力互为对方的法力，藏书阁会因为无法区分法力和灵力而出现矛盾。
艾达和沈如琢也不同，沈如琢来自法术世家，甫一显露灵力便开始被家族栽培了。哪怕扎实的灵台构型要求大量且广泛的知识体系，难以在十二岁这种年龄练成，但是，他也一定早就开始构筑自己的灵台了，伊丝达推测，沈如琢很可能已经搭好了灵台构型的骨架，因此，他已经可以吸纳外界法力并日益增加自生灵力。他的强大既是因为天赋高，也是因为后天修行。艾达不同，她从未接触法术，却能在大试时被测出灵力总量仅此于沈如琢，靠的全是自生灵力。
如果在注重自生灵力的拉尔萨，艾达是天才中的天才。但是帝国却不倚重自生灵力，只关注灵力的总量。伊丝达自己虽是魔法师的独女，但她的自生灵力水平只能说是中等偏上，并不特别突出。
说话间，两人走到月湖东侧的藏书阁，整个后苑中不见人烟，空旷无人。她们站在入口，伊丝达教了艾达一个新的阵法，她们约定在千相图中的第二层见面。
伊丝达先走进去，然后是艾达。她推开贝叶形的大门，走了进去。午后的光顺着高处的窗口照进来，尘埃在光中舞蹈。艾达抱着几本大部头顺着藏书阁中心的旋转楼梯“登登登”往上跑去，天花板静谧精美一如往常。艾达后来又进去过千相图的第一层好些次，但她害怕自己约往里深入就越控制不住好奇心，便没有纵容自己往内走去。
她照旧把几本书垫在脚下，伸手触摸到了壁画中的圆桌。
“如其在上，如其在下”
下一秒，艾达出现在点着蜡烛的圆形大厅中，和以往不同，大厅中空空荡荡，无人正在学习。这就是千相图的第一层，一个不受外界打扰的圆厅阅览室。
不一会儿，伊丝达就出现了，在艾达看来，她正坐在圆桌前阅览，但两人其实无法沟通交流。天顶中的画面有关一场节庆典礼。艾达站上圆桌，伸手探向天顶，“如其在上，如其在下”。
艾达出现在狂欢的行伍之外，千相图中的第二层。她举目远眺，果然在正东方发现了伊丝达所说的那个建筑。
事实上，它非常亲切，因为那就是和藏书阁如出一辙的圆塔，历史中的藏书阁。庆典是在过去的尾箕学宫中举行的，艾达甚至在人群以外看见了银辉闪烁的月湖。
她朝着画中的藏书阁跑去。如果伊丝达的想法正确她，她们可以在藏书阁内相遇。
艾达照着伊丝达教她的方法，在那扇熟悉的贝叶门上画出一个繁复的阵型，然后探出灵力激活它。短暂的黑暗过后，她出现在一座空无一物的塔楼中。
几个呼吸之后，伊丝达凭空出现了，她一只手贴着额头，坐在原地剧烈地喘息。
艾达兴奋地触碰伊丝达，她感受到了紫袍光滑的质感：“你做到了！你好厉害！”
伊丝达抬头看着活蹦乱跳的艾达，狠狠瞪她一眼。
这个怪物，这可是千相图第二层中的夹层啊。
这几乎和进入第三层难度相当，因为她们必须使用灵力才能从第二层进到这里。她上次勉力进来过，大脑针扎一样疼，一出千相图就坐在螺旋楼梯的顶端开始重新凝聚灵力，而艾达呢？缺少法力似乎对她毫无影响。
母后也是原生灵力极为充沛的魔法师，伊丝达心中生出一点酸楚。
伊丝达被艾达扶着休息了数息，渐渐适应了灵力缺乏带来的疼痛感，她道：“我还撑不久，我若有急事约你见面，我们再来这里。”
艾达点点头，她很好奇伊丝达是怎么做到的，却也知道对方状态不好：“我们先出去？”
伊丝达点点头，艾达挽着她往外走。
两人一同回到了庆典现场中。
艾达稍微有点奇怪，她转头去看伊丝达，往往在这个时候伊丝达就已经开始解释了。
伊丝达一句话也没说，她扶着艾达的手臂，表情前所未有地凝重。
这是不该发生的事。
她们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千相图的第二层中，这违反了千相图的规则。
怀玉殿的后庭香树满堂，玉宇琼楼，高台上丝弦切切，长歌清越。一张张八仙桌上摆满艾达闻所未闻的山珍海味，玉盏银杯上皆尽覆着一层流萤清光，将菜肴果饮保持在了最合宜的温度上。
宴席会一直持续到接近亥时，然后学徒们就该被上都带回各自的住所了。对于大多数学徒来说，这是与新术士们联络交流的好时机。
艾达却只跟着新月学派向洛知秋等人道了贺，就与众人道别了。她与伊丝达约好，要在这个时候回到学宫。
她一个人踏上了上都的道路，那路便送她回到了尾箕的宫门跟前。
伊丝达见过这番景象吗？艾达不由想到，那个传说中的拉尔萨王都，也有这般惊人的景象吗？
学宫果然静谧无人。伊丝达正一个人在青垣殿温看书，艾达一见她便停不住嘴，极言上都之巍峨辉煌，角亢学宫之强势与……与尾箕祭酒的超凡脱俗—正是因为孔仪圣人外表特别平凡，当她坐上那个位置，忽而就显得特别不平凡了。
伊丝达知她夸张，大多数描述都左耳进右耳出了，只有那关于道路的描述让她暗略感心惊。
两个人边说话边往藏书阁走，等到达月湖长殿，艾达再忍不住，缠着伊丝达要她说清楚进入藏书阁的方法。
伊丝达笑得很克制，她眨眨眼睛：“也是巧合，我进去穹顶中的千相图之后，对有一处印象深刻，又在离开藏书阁后碰巧翻到了相关的东西，理论上，我的想法必然可行。”
艾达这才知道她竟然没有试过，她接口道：“我只去过第二重壁画，你看到的东西在很后面么？”
伊丝达老道地摇摇头：“怎么可能，壁画中没有法力存在，凭学徒的灵力能进到第三层已算凤毛麟角。”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艾达：“等一下，你是在入学后的第二日进到画中的，对吗？”
艾达点点头：“对啊，你还在通道外面等过我呢。”
伊丝达面有不甘：“有什么感觉吗？”
艾达迷茫地望向她：“怎么了吗？”
伊丝达狠狠地别过头去：“没事。”
怪物。
穹顶的千相图可没有那么好进去，至少，伊丝达听说艾达进去那里之后，她自己第二天就去尝试，然后失败了。
伊丝达也是后来才得知，千相图本来也是学徒们用以查探灵力几何的途径，而且，千相图自身作为一个巨大的法术装置，它的内部有着严密的规则，比如，它仅仅用于衡量自生灵力。换句话说，哪怕入画者有着充沛的，由外界法力转化而成的灵力，只要她的自生灵力不符合要求，是进不去相应的层数的。
在伊丝达看来，这也是为什么藏书阁无法任由多人同时进入的原因：只有术者本人灵台中的魔力叫做灵力，对每个术者，除自己的灵力以外的一切魔力都是法力，也就是说，她者的灵力仍是法力。假如藏书阁中有两个主体，两人的灵力互为对方的法力，藏书阁会因为无法区分法力和灵力而出现矛盾。
艾达和沈如琢也不同，沈如琢来自法术世家，甫一显露灵力便开始被家族栽培了。哪怕扎实的灵台构型要求大量且广泛的知识体系，难以在十二岁这种年龄练成，但是，他也一定早就开始构筑自己的灵台了，伊丝达推测，沈如琢很可能已经搭好了灵台构型的骨架，因此，他已经可以吸纳外界法力并日益增加自生灵力。他的强大既是因为天赋高，也是因为后天修行。艾达不同，她从未接触法术，却能在大试时被测出灵力总量仅此于沈如琢，靠的全是自生灵力。
如果在注重自生灵力的拉尔萨，艾达是天才中的天才。但是帝国却不倚重自生灵力，只关注灵力的总量。伊丝达自己虽是魔法师的独女，但她的自生灵力水平只能说是中等偏上，并不特别突出。
说话间，两人走到月湖东侧的藏书阁，整个后苑中不见人烟，空旷无人。她们站在入口，伊丝达教了艾达一个新的阵法，她们约定在千相图中的第二层见面。
伊丝达先走进去，然后是艾达。她推开贝叶形的大门，走了进去。午后的光顺着高处的窗口照进来，尘埃在光中舞蹈。艾达抱着几本大部头顺着藏书阁中心的旋转楼梯“登登登”往上跑去，天花板静谧精美一如往常。艾达后来又进去过千相图的第一层好些次，但她害怕自己约往里深入就越控制不住好奇心，便没有纵容自己往内走去。
她照旧把几本书垫在脚下，伸手触摸到了壁画中的圆桌。
“如其在上，如其在下”
下一秒，艾达出现在点着蜡烛的圆形大厅中，和以往不同，大厅中空空荡荡，无人正在学习。这就是千相图的第一层，一个不受外界打扰的圆厅阅览室。
不一会儿，伊丝达就出现了，在艾达看来，她正坐在圆桌前阅览，但两人其实无法沟通交流。天顶中的画面有关一场节庆典礼。艾达站上圆桌，伸手探向天顶，“如其在上，如其在下”。
艾达出现在狂欢的行伍之外，千相图中的第二层。她举目远眺，果然在正东方发现了伊丝达所说的那个建筑。
事实上，它非常亲切，因为那就是和藏书阁如出一辙的圆塔，历史中的藏书阁。庆典是在过去的尾箕学宫中举行的，艾达甚至在人群以外看见了银辉闪烁的月湖。
她朝着画中的藏书阁跑去。如果伊丝达的想法正确她，她们可以在藏书阁内相遇。
艾达照着伊丝达教她的方法，在那扇熟悉的贝叶门上画出一个繁复的阵型，然后探出灵力激活它。短暂的黑暗过后，她出现在一座空无一物的塔楼中。
几个呼吸之后，伊丝达凭空出现了，她一只手贴着额头，坐在原地剧烈地喘息。
艾达兴奋地触碰伊丝达，她感受到了紫袍光滑的质感：“你做到了！你好厉害！”
伊丝达抬头看着活蹦乱跳的艾达，狠狠瞪她一眼。
这个怪物，这可是千相图第二层中的夹层啊。
这几乎和进入第三层难度相当，因为她们必须使用灵力才能从第二层进到这里。她上次勉力进来过，大脑针扎一样疼，一出千相图就坐在螺旋楼梯的顶端开始重新凝聚灵力，而艾达呢？缺少法力似乎对她毫无影响。
母后也是原生灵力极为充沛的魔法师，伊丝达心中生出一点酸楚。
伊丝达被艾达扶着休息了数息，渐渐适应了灵力缺乏带来的疼痛感，她道：“我还撑不久，我若有急事约你见面，我们再来这里。”
艾达点点头，她很好奇伊丝达是怎么做到的，却也知道对方状态不好：“我们先出去？”
伊丝达点点头，艾达挽着她往外走。
两人一同回到了庆典现场中。
艾达稍微有点奇怪，她转头去看伊丝达，往往在这个时候伊丝达就已经开始解释了。
伊丝达一句话也没说，她扶着艾达的手臂，表情前所未有地凝重。
这是不该发生的事。
她们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千相图的第二层中，这违反了千相图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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