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大都
艾达回到寝宫时，伊丝达又偷偷出现在她的房中等她。自怀玉宴结束后，两人便时常抽空聚在一起钻研法术。伊丝达也修炼尾箕的灵台构型，每天都有一堆问题要向艾达请教，艾达乐得被她询问。不仅如此，在目睹了尾箕构型的精美绝伦之后，她对于法术理论的兴趣甚于从前，从起始到终结的百千道路在她面前敞开，艾达逐渐开始通过修改看不懂的法术通路来确认它们的作用。她需要借伊丝达丰沛的灵力窥探微妙改变所能抵达的终结。
艾达甚至觉得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将稽犁的构想付诸现实。越快越好，艾达前段时间收到了繆莎的回信，卓娅的酒鬼老爹故态复萌，她的处境不算好。
之前，阿廖莎听艾达说完她的构想后，因卓娅和缪莎都是普通人，就建议艾达去大都的习合桥市看看，那里售卖的都是普通人也可以用的法器，这类法器被称作习合。
自从进入学宫以来，艾达还未曾去过大都。今日午后艾达终于有空闲，便兴致勃勃地想去，稽犁为她准备的宅邸也在那里，她也想顺路去看看。伊丝达不便和她一起外出，艾达便提议两人出学宫后换上常服，扮作常人出行。
大都是帝国的皇都，各色人等往来频繁，她们两人混在人群中倒不会显得突兀。伊丝达便答应了。
尾箕的正门朝向上都，通往大都的出口则是月湖以南的后门。高级学徒可以自由出入，但不满十四岁的初级学徒必须获得高级学徒乃至讲师的陪同或批准才能通行。申时过一刻，艾达戴着蝎子戒指出现在后门的侧门，黎章在她的戒指中刻下了开门符文，因此，她只用灵力点亮了蝎子眼睛木门便自行打开了，艾达被放了行。伊丝达的指引师姐杜仲夜这段时间内不在学宫中，晚些时候，她会在尾箕森林边上抓只狸猫化形为自个儿塞进住所，然后用从艾达那里仿来的符文打开后门出学宫，两人约定戌时上下在习合桥市上见面。
出了宫门，绵延不绝的宫墙前是一丛森林，她打开阿廖莎送给她的舆图，知道过了森林便是繁华的市井。她朝着东北方向一头钻入森林，畅快地奔跑起来。
不到一刻钟以后，树木渐渐稀疏，人声、马蹄声、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次第浮现，一个热闹的都市出现在艾达眼前。艾达本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上都的巍峨，不会再被皇都轻易震慑住。但大都和上都好不一样，她又感到稀罕和雀跃。
艾达还穿着尾箕的紫袍，但行人并不另眼瞧她，熙熙攘攘往来自若，是见多了术士学徒的模样。艾达三步两步并入如织的游人中，她仰头看着云鬓簪花的妇人相携而行，经行处暗香氤氲；挑担的牵马的杂役急匆匆走过闹市，湿透的短褂上映出皮肉紧实的轮廓；文士游客挤满茶室，乐妓在露天台榭上奏乐；摔跤相扑的力士虎背猿臂，搏斗声与嘶吼声压不过看客的喝彩；各式各样的马车行在大道中央，拉车的有马，有牛，有驴，甚至还有高大的骆驼……
这里和威严的上都截然不同，艾达却也看得目不暇接，心中喜欢。时不时的，她也能看见一些穿着异色袍子的少年，都是其它学宫的术士学徒，路过时会向艾达点头微笑。
稽犁在给她的信件中标明了宅邸的方向，艾达把它标在了阿廖莎送给自己的舆图上。上都方正，分内城与外城，内城为皇宫所在，周围住皇亲国戚，高官贵族，外城则是市井，上都在外城的正西方，从大都的高处能看见学宫的重重宫墙和上都那高入云霄的煊赫明堂。稽犁的宅邸就在外城，距离她现在所站的地方七个街区远。
艾达看什么都很有趣，等她抵达了宅邸所在的广济门大街，小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艾达四处向行人打听稽犁的住所，终于被引到一处商铺门前。
“广济门钱庄”的横匾小巧单薄，仅供单人入内的铺面紧巴巴挤在一众敞阔热闹的门店中间。艾达又对照着地图看一眼店铺的名字，在心里接受了“稽犁果然不是什么大富翁”的现实，推开半掩的木门走了进去。
她先是走过一条长长的细窄过道，然后才进到约莫十步长，八步宽大的窄小正堂。正堂内设有柜台，但似乎没有人在。柜台后面拉着门帘。艾达在正堂中唤人，无人应她，她便好奇地挑开门帘，只见门帘后面通向一个小小的四方院落，艾达向院落中再问：“有人吗？”
不一会，一个身穿圆领襕衫的中年男子从院落对侧的厢房中钻出来，深眼瘦脸，正是厄尔古。看到艾达，他笑起来，脸上露出一些褶皱：“艾达大人，近来可好？”
见到是他，艾达乐了：“厄尔古！你便是这里的掌柜吗？”
对方快步跨入店内：“这钱庄是主人新近收来的，一切都还待打点，之后大概另有旁人做掌事的。我是专程来这里等大人上门的。”
艾达颇感惊奇，她是临时起意准备出门，并未和稽犁写信说过这事。厄尔古看她瞪圆了眼睛，便温和地为她解惑：“小的从半个月收了铺子前便在这里歇息了，只不过今天赶巧遇上大人了罢了。”
厄尔古抬手为艾达引路：“艾达大人，这边请。”
艾达跟着他穿过小院，走进对侧的厢房，房内朴素无奇，厄尔古却上前翻起床榻，床底便露出一条密道来，艾达惊奇地“咦”了一声，厄尔古拿了火把请她跟在自己身后下去，艾达便凭空打出一团火点燃了火把，厄尔古看得惊奇极了，却还顾着自己带路的职责：”密道狭小，大人小心头顶。”
只走了三分之一株香的功夫，两个人便出了密道，进了不知在哪的一处屋内。屋外竟有一条水渠，不过四五人宽的水渠上拉了一条麻绳，麻绳下拴着筏子，厄尔古跳下筏子松了麻绳，艾达看着新奇，便学他的做了，由着厄尔古拉着麻绳把自己载到了同样人烟稀少的对岸。
艾达发现这处屋舍稀少，但排列工整，形制类似，和刚才的景致截然不同。两人再往里走得几步，艾达便远远望见了长长的白瓦城墙，这是到了内城脚下。两人走上看得见城门的宽阔主道，在一处两层楼高的宽广商铺前停下了脚步，“春台盐庄”。
“这是主人的盐庄。”厄尔古的行为举止越发恭敬起来，艾达却只觉得稽犁遮遮掩掩，让她费解。厄尔古小声地向她解释：“主人是在皇帝陛下那里挂了号的盐商，本不允许私下与术者往来，大人还不是正式的术者，但主人以为也该小心为上。”他还说两处皆可以为艾达提供帮助，她是术士学徒，到哪里都会被奉为座上宾。但她若有法术相关的事宜要找稽犁，去“广济门钱庄”。
艾达似懂非懂，但她孩子心性，觉得“秘密据点”有趣，便接受了厄尔古的说法。
艾达并未久留，她在盐庄背后的住房里换上一身稽犁为她准备好的浅棕色长衫白色棉裤，拿了厄尔古给她的钱袋子，便走盐庄的正门出去了。
钱庄在东面，毗邻东华门，习合桥市则在北垣厚载门附近的齐云桥上举行。戌时差一刻的时候，艾达走到了玉水河河畔，齐云桥就架在玉水河上。玉水河由中央行省西北方流入，穿过大都外城的北面，又从中央行省东面流出。天色稍暗之后，河上的彩楼画舫便接连燃起灯火，路上行人竟然比白天还要多。
艾达一路沉浸在新奇中，直到高高拱起的，垂虹一般的齐云桥出现在她视野中，艾达才想起一见顶顶重要的事：她怎么找到伊丝达呢？
艾达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齐云桥左右看上去拢共百余间铺子，游人往来聚散，就连六十步长的桥墩下都站满了人，她个子又不高，很难越过人群看清两步开外的人，况且她们都换上了寻常衣物，要怎么找人呢？
艾达甚至觉得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将稽犁的构想付诸现实。越快越好，艾达前段时间收到了繆莎的回信，卓娅的酒鬼老爹故态复萌，她的处境不算好。
之前，阿廖莎听艾达说完她的构想后，因卓娅和缪莎都是普通人，就建议艾达去大都的习合桥市看看，那里售卖的都是普通人也可以用的法器，这类法器被称作习合。
自从进入学宫以来，艾达还未曾去过大都。今日午后艾达终于有空闲，便兴致勃勃地想去，稽犁为她准备的宅邸也在那里，她也想顺路去看看。伊丝达不便和她一起外出，艾达便提议两人出学宫后换上常服，扮作常人出行。
大都是帝国的皇都，各色人等往来频繁，她们两人混在人群中倒不会显得突兀。伊丝达便答应了。
尾箕的正门朝向上都，通往大都的出口则是月湖以南的后门。高级学徒可以自由出入，但不满十四岁的初级学徒必须获得高级学徒乃至讲师的陪同或批准才能通行。申时过一刻，艾达戴着蝎子戒指出现在后门的侧门，黎章在她的戒指中刻下了开门符文，因此，她只用灵力点亮了蝎子眼睛木门便自行打开了，艾达被放了行。伊丝达的指引师姐杜仲夜这段时间内不在学宫中，晚些时候，她会在尾箕森林边上抓只狸猫化形为自个儿塞进住所，然后用从艾达那里仿来的符文打开后门出学宫，两人约定戌时上下在习合桥市上见面。
出了宫门，绵延不绝的宫墙前是一丛森林，她打开阿廖莎送给她的舆图，知道过了森林便是繁华的市井。她朝着东北方向一头钻入森林，畅快地奔跑起来。
不到一刻钟以后，树木渐渐稀疏，人声、马蹄声、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次第浮现，一个热闹的都市出现在艾达眼前。艾达本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上都的巍峨，不会再被皇都轻易震慑住。但大都和上都好不一样，她又感到稀罕和雀跃。
艾达还穿着尾箕的紫袍，但行人并不另眼瞧她，熙熙攘攘往来自若，是见多了术士学徒的模样。艾达三步两步并入如织的游人中，她仰头看着云鬓簪花的妇人相携而行，经行处暗香氤氲；挑担的牵马的杂役急匆匆走过闹市，湿透的短褂上映出皮肉紧实的轮廓；文士游客挤满茶室，乐妓在露天台榭上奏乐；摔跤相扑的力士虎背猿臂，搏斗声与嘶吼声压不过看客的喝彩；各式各样的马车行在大道中央，拉车的有马，有牛，有驴，甚至还有高大的骆驼……
这里和威严的上都截然不同，艾达却也看得目不暇接，心中喜欢。时不时的，她也能看见一些穿着异色袍子的少年，都是其它学宫的术士学徒，路过时会向艾达点头微笑。
稽犁在给她的信件中标明了宅邸的方向，艾达把它标在了阿廖莎送给自己的舆图上。上都方正，分内城与外城，内城为皇宫所在，周围住皇亲国戚，高官贵族，外城则是市井，上都在外城的正西方，从大都的高处能看见学宫的重重宫墙和上都那高入云霄的煊赫明堂。稽犁的宅邸就在外城，距离她现在所站的地方七个街区远。
艾达看什么都很有趣，等她抵达了宅邸所在的广济门大街，小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艾达四处向行人打听稽犁的住所，终于被引到一处商铺门前。
“广济门钱庄”的横匾小巧单薄，仅供单人入内的铺面紧巴巴挤在一众敞阔热闹的门店中间。艾达又对照着地图看一眼店铺的名字，在心里接受了“稽犁果然不是什么大富翁”的现实，推开半掩的木门走了进去。
她先是走过一条长长的细窄过道，然后才进到约莫十步长，八步宽大的窄小正堂。正堂内设有柜台，但似乎没有人在。柜台后面拉着门帘。艾达在正堂中唤人，无人应她，她便好奇地挑开门帘，只见门帘后面通向一个小小的四方院落，艾达向院落中再问：“有人吗？”
不一会，一个身穿圆领襕衫的中年男子从院落对侧的厢房中钻出来，深眼瘦脸，正是厄尔古。看到艾达，他笑起来，脸上露出一些褶皱：“艾达大人，近来可好？”
见到是他，艾达乐了：“厄尔古！你便是这里的掌柜吗？”
对方快步跨入店内：“这钱庄是主人新近收来的，一切都还待打点，之后大概另有旁人做掌事的。我是专程来这里等大人上门的。”
艾达颇感惊奇，她是临时起意准备出门，并未和稽犁写信说过这事。厄尔古看她瞪圆了眼睛，便温和地为她解惑：“小的从半个月收了铺子前便在这里歇息了，只不过今天赶巧遇上大人了罢了。”
厄尔古抬手为艾达引路：“艾达大人，这边请。”
艾达跟着他穿过小院，走进对侧的厢房，房内朴素无奇，厄尔古却上前翻起床榻，床底便露出一条密道来，艾达惊奇地“咦”了一声，厄尔古拿了火把请她跟在自己身后下去，艾达便凭空打出一团火点燃了火把，厄尔古看得惊奇极了，却还顾着自己带路的职责：”密道狭小，大人小心头顶。”
只走了三分之一株香的功夫，两个人便出了密道，进了不知在哪的一处屋内。屋外竟有一条水渠，不过四五人宽的水渠上拉了一条麻绳，麻绳下拴着筏子，厄尔古跳下筏子松了麻绳，艾达看着新奇，便学他的做了，由着厄尔古拉着麻绳把自己载到了同样人烟稀少的对岸。
艾达发现这处屋舍稀少，但排列工整，形制类似，和刚才的景致截然不同。两人再往里走得几步，艾达便远远望见了长长的白瓦城墙，这是到了内城脚下。两人走上看得见城门的宽阔主道，在一处两层楼高的宽广商铺前停下了脚步，“春台盐庄”。
“这是主人的盐庄。”厄尔古的行为举止越发恭敬起来，艾达却只觉得稽犁遮遮掩掩，让她费解。厄尔古小声地向她解释：“主人是在皇帝陛下那里挂了号的盐商，本不允许私下与术者往来，大人还不是正式的术者，但主人以为也该小心为上。”他还说两处皆可以为艾达提供帮助，她是术士学徒，到哪里都会被奉为座上宾。但她若有法术相关的事宜要找稽犁，去“广济门钱庄”。
艾达似懂非懂，但她孩子心性，觉得“秘密据点”有趣，便接受了厄尔古的说法。
艾达并未久留，她在盐庄背后的住房里换上一身稽犁为她准备好的浅棕色长衫白色棉裤，拿了厄尔古给她的钱袋子，便走盐庄的正门出去了。
钱庄在东面，毗邻东华门，习合桥市则在北垣厚载门附近的齐云桥上举行。戌时差一刻的时候，艾达走到了玉水河河畔，齐云桥就架在玉水河上。玉水河由中央行省西北方流入，穿过大都外城的北面，又从中央行省东面流出。天色稍暗之后，河上的彩楼画舫便接连燃起灯火，路上行人竟然比白天还要多。
艾达一路沉浸在新奇中，直到高高拱起的，垂虹一般的齐云桥出现在她视野中，艾达才想起一见顶顶重要的事：她怎么找到伊丝达呢？
艾达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齐云桥左右看上去拢共百余间铺子，游人往来聚散，就连六十步长的桥墩下都站满了人，她个子又不高，很难越过人群看清两步开外的人，况且她们都换上了寻常衣物，要怎么找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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