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死了百分之八十人吧（下）
夏风徐徐，李儒的笑容几乎带有安抚的意味：“两位小学徒，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艾达和伊丝达警惕地瞪着他，除了眼睛，她们被李儒用灵力强行制住，动弹不得。
“二位虽说年幼，但毕竟酿下人命，我要点赔偿不过分吧？你们把灵核给我，我放你们走，如何？”
艾达直觉地就要反对，伊丝达与沈如琢的死无关，况且她本能地不信任李儒，但李儒不知用什么法子封住了她的声音。伊丝达却突然能开口说话了，她心念电转：“若你拿到灵核，不放我们走呢？”两个女孩都想到了烛龙关于死亡的预言。
李儒从水桶中取出两只青莲篷，他解开了对两个女孩上半身的约束，饶有闲情地把青莲篷递给她们：“小公主，恐怕你只能信我。”
艾达接过莲篷，伊丝达却没有伸手，她冷冷瞪他：“我们只能给你半颗灵核。”
李儒又笑，他把莲子投回水桶，从善如流：“可以，我要艾达那颗。”
艾达很喜欢被烛龙补完的灵台构型，但真要失去了她自己再从头建造就是。可是，李儒答应得太过轻易，艾达又直觉地感到警惕。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伊丝达道：“不，我们给你我的那半。”
艾达心中更是焦急，她自己造成的业果不该由伊丝达买单，烛龙也在她的灵台中烦躁地游动，它的灵力自上而下，点亮了灵台中的点点光球，像鱼尾又像枝蔓的阴极在光球组成的星河中穿梭。它在将灵力渡给艾达。
很显然，烛龙并不想把自己的属阳灵核交给李儒。
还未等艾达想到怎么塘塞李儒，他就又开口了：“灵核寄住在你的灵台中，我必须剥出你的灵台才能拿到灵核，可以吗？”对术者而言，失去灵台意味着死亡。李儒说的其实是谎言，只有艾达的那半灵核必须在艾达活着的时候剥出灵台才能获取，否则灵核会随着艾达的死亡而消亡。伊丝达的属阳灵核并无灵核主人的意识的存在，靠某些法术就能单独剥出。
“好啊。”这是伊丝达的声音。
“不行！”这是艾达的声音。
换作平时，艾达很轻易就能发现从刚才起李儒就只在意伊丝达的回答，但她现在只想让伊丝达平安离开，艾达绝不愿意让烛龙的语言在自己面前上演。
伊丝达继续急促道：“你放她下船，然后我才能把灵核交给你。”
“我不要下船！”
伊丝达侧过头瞪了艾达一眼，她转头时目光扫过自己的手腕，那里曾经有一条暗金色的锁链。艾达愤恨地盯着伊丝达：“要走你先走！”。
李儒却没有理会艾达，他拒绝伊丝达：“不行，我得到灵核后，你们才能走。”他觉得有些奇怪，伊丝达应该知道失去灵台必死无疑，她却要求自己替艾达死，他疑心伊丝达使诈。
“那你要签订契约。”
李儒挑眉，以他的修为，哪怕真与这两个孩子签订契约，契约也必然是不对等的，因此无法约束他付出过于高昂的代价。伊丝达竟然连这种事也不知道吗？
谁知，伊丝达紧接着补充道：“不是与我们，当然也不是与你所要的那颗灵核的主人。”
李儒眯起眼睛。
小舟漂下齐云桥，两侧画楼彩枋映月行歌，伊丝达的声音在鼓乐苍劲的哀歌中历历可闻：“只要你决心遵守契约，契约的另一方是谁便不重要。”
不等李儒回答，伊丝达轻轻晃一晃右手手腕，金色的锁链闪现了一瞬：“我们进入学宫才一个月，也没有出过学宫，灵核来自哪里，你不好奇吗？”
李儒当然想过这点，他猜测伊丝达的灵核来自拉尔萨的五级奇珍异兽，其稀有程度不会低于帝国的上古神兽。伊丝达立即验证了他的猜测：“我从拉尔萨王宫带来的，又何止一个灵核呢？”
艾达稍稍一愣，她很快低下头去，不能让李儒看出异样。
伊丝达再晃动一下锁链，艾达的手腕都跟着轻轻摇晃起来：“这是拉尔萨用来押解重要的逃犯的魔法，你应该知道。”
李儒看着锁链，伊丝达所说不错，拉尔萨有许多奇特的法术，这锁链看着无甚稀奇，但一般的法术根本斩不断它，非得构建锁链的一方依照某种隐秘顺序解开法术，锁链方能消失。
伊丝达继续道：“我将拉尔萨王族秘不外宣的魔法传授给你，换你在拿到我给你的一半灵核后放我走，这条也一并加入契约里，如何？”她只字不提要让李儒与谁签约，却让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去佐证自己还持有更好的法宝。
艾达却知道，不会有什么契约，伊丝达也不太可能接触过类似烛龙灵核的珍贵法器，否则她们就不会在水天之下接近灵核，遭玉骨之祸了。伊丝达在诈他，她在争取时间吗？
她在为自己争取时间吗？可是，烛龙一定会先保证它的意识的存续，为此要维持浩瀚的尾箕构型的正常运转，她能获得的烛龙释放的灵力是有限的，她比不得烛龙的战斗力，而李儒却与附身她的烛龙有一战之力。
赢不了的，不如先让伊丝达逃走。
李儒还在与伊丝达谈判：“谢小公主美意，但起源魔法对在下无甚吸引力，小殿下若诚心想要与在下立约，我可以尝试在不伤害你灵台的基础上取出你们的灵核。”他想要的是一颗完整的灵核。假如伊丝达确实握有能够保证契约有效的法器，那么她就必然与某种存在保持着某种联系，李儒在成功晋升法师前都不打算轻举妄动。若伊丝达诈他或是只愿意给他半颗灵核，李儒就使不得要搏一搏了。
伊丝达道：“这样一来，我还有一颗你想要的灵核，倒也不是不能给你。但是，”她迎着李儒贪婪的目光，手在锁链上摩挲，“你不会知道，不会，你永远不会知道另一颗灵核在哪，除非你与我签订契约，如果你动手的话我会命令艾达……自戕。”她的声音发紧。说话间，她们已经驶离了最热闹的地方，扁舟往人烟稀少的地方漂流。
艾达心中疑惑，她知道伊丝达没说真话，但伊丝达似乎有些太紧张了，她看向自己的锁链，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一闪：伊丝达在和她对话！
她的那句话是说给她听的！不是“你不会知道”，而是“他不会知道”，烛龙无法为自己预言，是因为她们生死与共，有它守护灵台，即使是李儒也无法轻易查探她的灵台。如果它突然抢占了自己的躯体，李儒是不会知道的！
换句话说，如果自己假装烛龙占据了自己的躯体，李儒是无法察觉的！
“这样，只要小公主答应给我完整的灵核，把这场交易当作秘密，”李儒看一眼艾达，“我立约放你二人走如何？”他曾经也算天赋异禀，实在卡在常术这一位置太久，极度渴望晋升。
艾达的身体向外倒去，李儒其实只分神了一瞬间，他反应迅捷，灵力直探艾达的灵台，但艾达在瞬息间释放出恐怖的威压，他一时被激得往后退去，站到河面上。
谈判破裂了，伊丝达趁着李儒的压制减弱飞身而起，她知道艾达支撑不住多久，李儒也会在瞬间纠正错误判断，便毫不犹豫地在一开始就用上了最厉害的手段，河水向上翻涌，温度以恐怖的速度无限往上攀升，空气被热度扭曲，饶是艾达在伊丝达飞身而起的时候就拼命往后缩去也还是被烫伤了腿上的皮肤，李儒却在伊丝达施法的时候瞰破了两人的把戏，他周身燃起莹白的色泽，直往热力场中飞驰而来。
她们仅有这一次机会。李儒误会伊丝达命令艾达自戕以换取烛龙的帮助，他后退是把艾达当成了烛龙，但紧接着伊丝达上前对付自己而非艾达，他立刻就能察觉出不对。
伊丝达双掌下压，玉水河岩浆般奔腾起来，空气中满是爆炸介质，伊丝达的面孔和皮肤上浮现出龙一般的金鳞，她接连在炼狱般的恐怖高温中引起爆炸，哪怕是李儒也被这声势浩大的攻击拖慢了步伐。
艾达在高温的外围使出“离水”帮伊丝达维持高热能量场，两个人共同发力，但天上遍布乌云，四周的温度开始下降。艾达在伊丝达灵力不支前凌空冲向李儒，她释出磅礴的灵力赋予那个自《连山易》而来的法术：“龙潜于神，复以存身，渊兮无畛，操兮无垠！”
李儒露出狰狞的面容向她直扑而来，他不能容忍被两个小辈戏耍，然而这一次，烛龙真的出现了。
伊丝达极速撇除高热能量场向尽可能远点地方退去，眼中映出两岸灯火的条条残影。烛龙的虚影铺天盖地，它张开嘴截断沸腾的大河，将李儒吞入腹中。
等艾达再次恢复意识时，她一个人站在河边，两岸的人早在打斗开始的时候就跑得无影无踪，河水还在烧，火焰的前段，河流的远方有一个黑点，艾达运起灵视，那黑点竟然是李儒的核桃船，它竟熬过狂暴的热度，玲珑如新。
李儒就坐在他的扁舟上，已经死了。水上火光粼粼，映出岸上夏花灿烂。
艾达心中发冷，她运用起《连山易》时并不确定一定可以成功，那条法术原本的作用是造出一个只属于伊丝达的能量场，她想辅助伊丝达困住李儒。
但她又一次召唤出了烛龙的虚影。
李儒是常术，距离法师一步之遥，但烛龙的虚影没费多少力气便生吞他。它已经吞去两座灵台，是为了弥补它缺失的那半灵核吗？如果他成功补完灵核，它会张大嘴巴吞噬自己吗？
伊丝达匆匆从后面赶上了，她看一眼被强行剥去灵台而亡的李儒，拉着艾达往前走去：“我们现在有要紧的事要做。”
艾达一个趔趄，跟着小小的伊丝达向前跑去。伊丝达边跑边解释：“得把李儒的东西拿走，这些东西会揭露出他的身份。又快到亥时了，学宫是回不去了，我们要去你那个盐商家中借助一宿。”
“你打沈如琢的时候不仅用了《连山易》，灵力还濒临枯竭，烛龙与你生死相依，在你陷入困境时出手不奇怪。但是刚才，你用出《连山易》时的情形并不十分危急，烛龙还是出现了。”伊丝达回头看一眼艾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艾达喃喃道：“《连山易》自始皇焚书而失传，如若它本身便是召唤烛龙的法术，那条烛龙必然来自道法纪元以前。”她们之前猜测过，那时却缺乏证据，并不确定。
艾达真正要说的是：那条烛龙，恐怕来自第二次魔潮。
众所周知，魔法诞生在帝国西面的两河之地，伊丝达的家乡就坐落在那里。
一千五百年多前，第二次魔潮在比两河之地还要遥远的西方爆发。当是时，秦王嬴政履至尊而制六合，牧道法而求长生。秦国尚道法，举国皆术者，秦王率领术者组成的军队往西方求道，他和他的军队先后遭遇了塞琉古帝国的安提阿哥三世与茹曼共和国的提图斯大帝，十五年的漫长征战将整个大陆变为战场与炼狱，最终秦王一统寰宇，称始皇帝。
始皇帝遇刺陨落后，魔潮也随之结束，始皇帝创下的伟业分崩离析，丧亲离家的生还者们在埋葬过异乡人的土地上开启了魔法纪元，或称道法纪元。之后有过短暂的百年和平，然后又是两百年战争，人类几乎在战争中灭绝。
直到法术纪元的三百二十五年，茹曼帝国与安息帝国签订了《魔法师公约》，在七位来自魔法纪元前的大魔法师见证下，西方和远西的魔法师们许下了“不可涉入战争”的誓言，《公约》为饱经摧残的平民们带来了相对的和平，各地仍有小规模战争。又过了二十七年，取代了大秦的汉王国颁布《术者通律》，从此术者不再涉入战争成为泛大陆的铁则。
从那以后又过去了一千余年，魔法的威能在大陆上淡去，术者与世俗的冲突有所缓解，世俗与世俗的纷争却接连不断。
术者间也并不和平，曾经为《公约》和《通律》保驾护航的传奇术者们因魔法的枯竭接连陨落。于是，世俗的权贵讨好术者，术者也借助他们发展领地和势力，谁也不知道谁会第一个打破和平，引发魔潮。
但这一切的一切，对这年季夏夜里，一路往广济门钱庄狂奔的两个女孩而言，暂时还不过是历史的虚影而已。
艾达和伊丝达警惕地瞪着他，除了眼睛，她们被李儒用灵力强行制住，动弹不得。
“二位虽说年幼，但毕竟酿下人命，我要点赔偿不过分吧？你们把灵核给我，我放你们走，如何？”
艾达直觉地就要反对，伊丝达与沈如琢的死无关，况且她本能地不信任李儒，但李儒不知用什么法子封住了她的声音。伊丝达却突然能开口说话了，她心念电转：“若你拿到灵核，不放我们走呢？”两个女孩都想到了烛龙关于死亡的预言。
李儒从水桶中取出两只青莲篷，他解开了对两个女孩上半身的约束，饶有闲情地把青莲篷递给她们：“小公主，恐怕你只能信我。”
艾达接过莲篷，伊丝达却没有伸手，她冷冷瞪他：“我们只能给你半颗灵核。”
李儒又笑，他把莲子投回水桶，从善如流：“可以，我要艾达那颗。”
艾达很喜欢被烛龙补完的灵台构型，但真要失去了她自己再从头建造就是。可是，李儒答应得太过轻易，艾达又直觉地感到警惕。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伊丝达道：“不，我们给你我的那半。”
艾达心中更是焦急，她自己造成的业果不该由伊丝达买单，烛龙也在她的灵台中烦躁地游动，它的灵力自上而下，点亮了灵台中的点点光球，像鱼尾又像枝蔓的阴极在光球组成的星河中穿梭。它在将灵力渡给艾达。
很显然，烛龙并不想把自己的属阳灵核交给李儒。
还未等艾达想到怎么塘塞李儒，他就又开口了：“灵核寄住在你的灵台中，我必须剥出你的灵台才能拿到灵核，可以吗？”对术者而言，失去灵台意味着死亡。李儒说的其实是谎言，只有艾达的那半灵核必须在艾达活着的时候剥出灵台才能获取，否则灵核会随着艾达的死亡而消亡。伊丝达的属阳灵核并无灵核主人的意识的存在，靠某些法术就能单独剥出。
“好啊。”这是伊丝达的声音。
“不行！”这是艾达的声音。
换作平时，艾达很轻易就能发现从刚才起李儒就只在意伊丝达的回答，但她现在只想让伊丝达平安离开，艾达绝不愿意让烛龙的语言在自己面前上演。
伊丝达继续急促道：“你放她下船，然后我才能把灵核交给你。”
“我不要下船！”
伊丝达侧过头瞪了艾达一眼，她转头时目光扫过自己的手腕，那里曾经有一条暗金色的锁链。艾达愤恨地盯着伊丝达：“要走你先走！”。
李儒却没有理会艾达，他拒绝伊丝达：“不行，我得到灵核后，你们才能走。”他觉得有些奇怪，伊丝达应该知道失去灵台必死无疑，她却要求自己替艾达死，他疑心伊丝达使诈。
“那你要签订契约。”
李儒挑眉，以他的修为，哪怕真与这两个孩子签订契约，契约也必然是不对等的，因此无法约束他付出过于高昂的代价。伊丝达竟然连这种事也不知道吗？
谁知，伊丝达紧接着补充道：“不是与我们，当然也不是与你所要的那颗灵核的主人。”
李儒眯起眼睛。
小舟漂下齐云桥，两侧画楼彩枋映月行歌，伊丝达的声音在鼓乐苍劲的哀歌中历历可闻：“只要你决心遵守契约，契约的另一方是谁便不重要。”
不等李儒回答，伊丝达轻轻晃一晃右手手腕，金色的锁链闪现了一瞬：“我们进入学宫才一个月，也没有出过学宫，灵核来自哪里，你不好奇吗？”
李儒当然想过这点，他猜测伊丝达的灵核来自拉尔萨的五级奇珍异兽，其稀有程度不会低于帝国的上古神兽。伊丝达立即验证了他的猜测：“我从拉尔萨王宫带来的，又何止一个灵核呢？”
艾达稍稍一愣，她很快低下头去，不能让李儒看出异样。
伊丝达再晃动一下锁链，艾达的手腕都跟着轻轻摇晃起来：“这是拉尔萨用来押解重要的逃犯的魔法，你应该知道。”
李儒看着锁链，伊丝达所说不错，拉尔萨有许多奇特的法术，这锁链看着无甚稀奇，但一般的法术根本斩不断它，非得构建锁链的一方依照某种隐秘顺序解开法术，锁链方能消失。
伊丝达继续道：“我将拉尔萨王族秘不外宣的魔法传授给你，换你在拿到我给你的一半灵核后放我走，这条也一并加入契约里，如何？”她只字不提要让李儒与谁签约，却让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去佐证自己还持有更好的法宝。
艾达却知道，不会有什么契约，伊丝达也不太可能接触过类似烛龙灵核的珍贵法器，否则她们就不会在水天之下接近灵核，遭玉骨之祸了。伊丝达在诈他，她在争取时间吗？
她在为自己争取时间吗？可是，烛龙一定会先保证它的意识的存续，为此要维持浩瀚的尾箕构型的正常运转，她能获得的烛龙释放的灵力是有限的，她比不得烛龙的战斗力，而李儒却与附身她的烛龙有一战之力。
赢不了的，不如先让伊丝达逃走。
李儒还在与伊丝达谈判：“谢小公主美意，但起源魔法对在下无甚吸引力，小殿下若诚心想要与在下立约，我可以尝试在不伤害你灵台的基础上取出你们的灵核。”他想要的是一颗完整的灵核。假如伊丝达确实握有能够保证契约有效的法器，那么她就必然与某种存在保持着某种联系，李儒在成功晋升法师前都不打算轻举妄动。若伊丝达诈他或是只愿意给他半颗灵核，李儒就使不得要搏一搏了。
伊丝达道：“这样一来，我还有一颗你想要的灵核，倒也不是不能给你。但是，”她迎着李儒贪婪的目光，手在锁链上摩挲，“你不会知道，不会，你永远不会知道另一颗灵核在哪，除非你与我签订契约，如果你动手的话我会命令艾达……自戕。”她的声音发紧。说话间，她们已经驶离了最热闹的地方，扁舟往人烟稀少的地方漂流。
艾达心中疑惑，她知道伊丝达没说真话，但伊丝达似乎有些太紧张了，她看向自己的锁链，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一闪：伊丝达在和她对话！
她的那句话是说给她听的！不是“你不会知道”，而是“他不会知道”，烛龙无法为自己预言，是因为她们生死与共，有它守护灵台，即使是李儒也无法轻易查探她的灵台。如果它突然抢占了自己的躯体，李儒是不会知道的！
换句话说，如果自己假装烛龙占据了自己的躯体，李儒是无法察觉的！
“这样，只要小公主答应给我完整的灵核，把这场交易当作秘密，”李儒看一眼艾达，“我立约放你二人走如何？”他曾经也算天赋异禀，实在卡在常术这一位置太久，极度渴望晋升。
艾达的身体向外倒去，李儒其实只分神了一瞬间，他反应迅捷，灵力直探艾达的灵台，但艾达在瞬息间释放出恐怖的威压，他一时被激得往后退去，站到河面上。
谈判破裂了，伊丝达趁着李儒的压制减弱飞身而起，她知道艾达支撑不住多久，李儒也会在瞬间纠正错误判断，便毫不犹豫地在一开始就用上了最厉害的手段，河水向上翻涌，温度以恐怖的速度无限往上攀升，空气被热度扭曲，饶是艾达在伊丝达飞身而起的时候就拼命往后缩去也还是被烫伤了腿上的皮肤，李儒却在伊丝达施法的时候瞰破了两人的把戏，他周身燃起莹白的色泽，直往热力场中飞驰而来。
她们仅有这一次机会。李儒误会伊丝达命令艾达自戕以换取烛龙的帮助，他后退是把艾达当成了烛龙，但紧接着伊丝达上前对付自己而非艾达，他立刻就能察觉出不对。
伊丝达双掌下压，玉水河岩浆般奔腾起来，空气中满是爆炸介质，伊丝达的面孔和皮肤上浮现出龙一般的金鳞，她接连在炼狱般的恐怖高温中引起爆炸，哪怕是李儒也被这声势浩大的攻击拖慢了步伐。
艾达在高温的外围使出“离水”帮伊丝达维持高热能量场，两个人共同发力，但天上遍布乌云，四周的温度开始下降。艾达在伊丝达灵力不支前凌空冲向李儒，她释出磅礴的灵力赋予那个自《连山易》而来的法术：“龙潜于神，复以存身，渊兮无畛，操兮无垠！”
李儒露出狰狞的面容向她直扑而来，他不能容忍被两个小辈戏耍，然而这一次，烛龙真的出现了。
伊丝达极速撇除高热能量场向尽可能远点地方退去，眼中映出两岸灯火的条条残影。烛龙的虚影铺天盖地，它张开嘴截断沸腾的大河，将李儒吞入腹中。
等艾达再次恢复意识时，她一个人站在河边，两岸的人早在打斗开始的时候就跑得无影无踪，河水还在烧，火焰的前段，河流的远方有一个黑点，艾达运起灵视，那黑点竟然是李儒的核桃船，它竟熬过狂暴的热度，玲珑如新。
李儒就坐在他的扁舟上，已经死了。水上火光粼粼，映出岸上夏花灿烂。
艾达心中发冷，她运用起《连山易》时并不确定一定可以成功，那条法术原本的作用是造出一个只属于伊丝达的能量场，她想辅助伊丝达困住李儒。
但她又一次召唤出了烛龙的虚影。
李儒是常术，距离法师一步之遥，但烛龙的虚影没费多少力气便生吞他。它已经吞去两座灵台，是为了弥补它缺失的那半灵核吗？如果他成功补完灵核，它会张大嘴巴吞噬自己吗？
伊丝达匆匆从后面赶上了，她看一眼被强行剥去灵台而亡的李儒，拉着艾达往前走去：“我们现在有要紧的事要做。”
艾达一个趔趄，跟着小小的伊丝达向前跑去。伊丝达边跑边解释：“得把李儒的东西拿走，这些东西会揭露出他的身份。又快到亥时了，学宫是回不去了，我们要去你那个盐商家中借助一宿。”
“你打沈如琢的时候不仅用了《连山易》，灵力还濒临枯竭，烛龙与你生死相依，在你陷入困境时出手不奇怪。但是刚才，你用出《连山易》时的情形并不十分危急，烛龙还是出现了。”伊丝达回头看一眼艾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艾达喃喃道：“《连山易》自始皇焚书而失传，如若它本身便是召唤烛龙的法术，那条烛龙必然来自道法纪元以前。”她们之前猜测过，那时却缺乏证据，并不确定。
艾达真正要说的是：那条烛龙，恐怕来自第二次魔潮。
众所周知，魔法诞生在帝国西面的两河之地，伊丝达的家乡就坐落在那里。
一千五百年多前，第二次魔潮在比两河之地还要遥远的西方爆发。当是时，秦王嬴政履至尊而制六合，牧道法而求长生。秦国尚道法，举国皆术者，秦王率领术者组成的军队往西方求道，他和他的军队先后遭遇了塞琉古帝国的安提阿哥三世与茹曼共和国的提图斯大帝，十五年的漫长征战将整个大陆变为战场与炼狱，最终秦王一统寰宇，称始皇帝。
始皇帝遇刺陨落后，魔潮也随之结束，始皇帝创下的伟业分崩离析，丧亲离家的生还者们在埋葬过异乡人的土地上开启了魔法纪元，或称道法纪元。之后有过短暂的百年和平，然后又是两百年战争，人类几乎在战争中灭绝。
直到法术纪元的三百二十五年，茹曼帝国与安息帝国签订了《魔法师公约》，在七位来自魔法纪元前的大魔法师见证下，西方和远西的魔法师们许下了“不可涉入战争”的誓言，《公约》为饱经摧残的平民们带来了相对的和平，各地仍有小规模战争。又过了二十七年，取代了大秦的汉王国颁布《术者通律》，从此术者不再涉入战争成为泛大陆的铁则。
从那以后又过去了一千余年，魔法的威能在大陆上淡去，术者与世俗的冲突有所缓解，世俗与世俗的纷争却接连不断。
术者间也并不和平，曾经为《公约》和《通律》保驾护航的传奇术者们因魔法的枯竭接连陨落。于是，世俗的权贵讨好术者，术者也借助他们发展领地和势力，谁也不知道谁会第一个打破和平，引发魔潮。
但这一切的一切，对这年季夏夜里，一路往广济门钱庄狂奔的两个女孩而言，暂时还不过是历史的虚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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