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正义
莹莹炊火，照明幽林。周汝昌先一步落于地表，将手中两个还在昏迷的准试炼者放下，并接住李蒙生的身体，不至于让李蒙生摔得筋骨碎裂。他生起一把火，透过火光看向李蒙生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边看边陷入沉思，没有发言。
李蒙生缓了片刻，他先查看了包裹中的书和馒头，松了口气，幸好二者都背负在身后，没有因风浪粉碎。待浑身气力有所调整之后，他才看向火光。半响后，他道：
“多谢道友相救。”
“是你救了自己。”
“......”
“......”
二人又沉默了片刻。周汝昌问道：
“你既然有能与人移形换位的术式，为何不早些使出。”
“呵呵。”李蒙生苦笑道，“我这术式你也看到了，消耗甚大，凭我的气力，只能勉强施展一次。刚才的情况，若没有恰当的时机，我就算躲得了一次，也难逃一死了。”
“你算准了我会出手？”周汝昌双目一闪，见识了李蒙生的手段，他自然知晓那所谓的时机是指什么。
李蒙生摇了摇头：“我也只是赌了一把。”
“拿命去赌，真是个疯子。”周汝昌淡淡地评价道。
“不拿出点疯劲，该怎么和你们这些怪物相争呢？”李蒙生豁达地笑道。
“你不必拿这套蒙我，我知道你对这些争斗没有兴趣。”周汝昌无奈道，他对于李蒙生称他为怪物，倒是没有起什么反应，接着说道，
“不过，你刚才那一手，倒是很有意思。”
他指的是李蒙生调转黑枪矛头时所动用的手段。李蒙生不置可否地伸出了手，看着指尖依旧在流血的血洞，从身上仅剩的几块破布上撕下一片，将指尖包扎起来，反道：
“要说手段，还是你这个比较有意思。”
周汝昌没有作答，他从随身携带的行囊中，掏出了一套衣衫，递给了李蒙生。
李蒙生没有客气，接过衣衫，谢过周汝昌，便去一旁将衣物换去，赤身裸体总是不好的。
半响后，他坐回到火堆旁，问道：
“你为何这么晚还在杀妖兽？”
说话间，李蒙生的视线不觉地扫向了一旁还在昏迷着的准试炼者，据他的观察，这些个准试炼者，甚至还没从幻境之中走出。
此时再回忆起来，周汝昌方才战斗时，分明是有意避免二人受击，攻势才一直有所收敛，唯自己将那妖兽的注意力吸引后，他才得空祭出杀招，李蒙生不禁心生怀疑：莫非这万噬魔君，刚才是为了救这两个准试炼者才出手的？
一想到这，李蒙生看周汝昌的眼神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你猜的不错，不仅是他们二人，今夜，我一直在救这些尚未走出幻境的人。”周汝昌似看破了李蒙生心中的疑惑般，淡淡道。
他语出惊人，令李蒙生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只是捎带礼貌地回了一句：
“道友大义。”
周汝昌摇了摇头，对李蒙生的客套话并不满意，他忽而直视向李蒙生的双眼道：
“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行动。”
“啊？我？”李蒙生神情古怪，和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头一起去做救死扶伤、伸张正义的正派大侠，这画面怎么怎么想怎么让人觉得诡异和违和。
“你不必有所顾虑，现如今，我的积分尚充足，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行动，我会付给你相应的酬劳。”周汝昌见李蒙生没有断决，便添上一把火道。
“积分什么的倒不是问题，关键是，你有什么目的？”李蒙生双目澄澈，从火光中看着周汝昌那张因火舞而闪烁的面容，听他轻笑道：
“救人，哪需要什么目的？”
“好，我帮你。”
......
第二天清晨，李蒙生打着哈欠和周汝昌一并地从丛林中走了出来，古荒界的妖兽不知为何，喜欢晚上行动，一到白天就几乎没了踪影，此时既然没什么妖兽了，劳累了一晚上的二人便打算一同去附近的城池里修整一番。
这一晚上，算上从煌狮嘴里夺下的两个准试炼者，二人共救下了二十四个准试炼者，获得积分共七十四。目前，周汝昌的积分整好500，于通灵榜上，排名第二。
周汝昌拿出血令，看向李蒙生道：
“你把血令拿出来吧，我把今晚的报酬给你转过去。”
李蒙生摆了摆手，他道：
“我帮你只是觉得可以帮你，不为其他。”
“就算你今夜助我杀了的妖兽，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周汝昌皱眉道。
“你能说动我，那便是你应得的。”
周汝昌执意要给，李蒙生执意不要，周汝昌一时没有办法，不过他忽然想道：只要他一旦发现李蒙生血令之所在，就马上夺来将积分转去，不就好了吗。起了这个想法，周汝昌便满意地不再纠缠。
看着周汝昌忽然停下攻势，李蒙生心里又升起了些许奇怪，不过也好，反正那积分他也不想要。
二人就这样一道地朝着城池走去。
二人不知道的是，积分在这古荒界其他人眼中是何其之重要，多少准试炼者为了一点积分而大打出手，若叫人知道这两个人一个偏要给人积分，一个偏不要积分，不知会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
黄土城，这是黄州名下的城池，周汝昌花了四点积分，和李蒙生一同进了城。
此时的黄土城，公鸡初鸣，阳光微凉，但已经有不少好事之人坐在街边的酒馆之内，对着血令开始大声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我靠，我昨晚就睡了一觉，怎么就有人把积分干到五百多了。”
“这个第一我知道，何以择，他是青州学府这些年里的天榜第一，我曾去青州学府参加过交流会，与他也有过一面之缘，想不到他居然这么厉害。”
“何以择谁不认识啊？八州最强学府的八大首席之一，那都是成名已久的天骄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分明是这个第二！周汝昌，你们听说过这个名字吗？居然以一己之力力压其他七州首席。”
“没听说过啊，这人究竟是谁啊，这通灵榜不会是坏了吧。”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准试炼者冷笑了一下，他骄傲地亮出了自己的一对黑眼圈，兴奋道：
“你们昨晚是不知道，我可是关注了一晚上的通灵榜。这周汝昌可了不得，昨晚和何以择的积分就没差过三分以上，甚至还几次抢走了何以择第一的位置。”
“因为一直关注着，所以就能看到他们积分上涨的数目，据我观察和记录，何以择应该是杀了三头天级妖兽，而那周汝昌则杀了四头！比何以择还多杀了一头！”
“而周汝昌和何以择的积分差，也就是在周汝昌击杀第四头天级妖兽的时候拉开的。不知为何，那第四头天极妖兽，似乎与周汝昌交锋了许久，恐怕是只实力颇为不俗的天级妖兽。”
“在第四头天级妖兽死后，那周汝昌击杀妖兽的速度瞬间暴涨了几倍，那积分也是飞速地在增长。所以我说，要不是趁着那周汝昌和天级妖兽缠斗的时间，何以择多杀了不少地级妖兽，恐怕第一还真难被料到落在谁家。”
那准试炼者说完，就享受起了旁人羡慕的眼光，能亲眼见到如此精彩的角逐，还能分析地头头是道，这一晚上不睡觉，值了！
听完这试炼者的话，旁人的注意力就全都被他一人吸引，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朝他问起了昨晚的状况，或是问出自己的一些疑惑。
那准试炼者得意地笑着，或轻描淡写地回答几句，或故作高深地不言不语，受尽关注，喜悦不言于表。
李蒙生和周汝昌经过酒馆，将那准试炼者的话一字不差地听进了耳，李蒙生不禁笑出声道：
“周兄，你出名了。”
这话没有激起周汝昌什么正面的反应，反倒让他面色一沉，他冷道：
“既有一夜未眠的精力，却浪费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上，无聊至极。”
李蒙生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他听出了这是周汝昌的肺腑之言，便不再笑他。
二人在城中悠转了段时辰，城里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商铺陆续开张，法器、法术应有尽有，叫卖声、讨价声也不绝于耳。
古荒界的城池中，一切交易以血令中的积分为等价货币，于是或有世家子弟依靠身上家财换取积分，或有散修耗尽积分以谋时利。
积分的规则，让无权无势的散修也能够换取些许自己的所需，不至于空手而归。
周汝昌和李蒙生皆散修出身，同样地从未在城中游历过，此时见了城里的热闹，倒颇有几丝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新奇劲，不时便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勾去了注意，饶有兴趣地观赏着城中繁荣的景象。
待二人走完一条街，兴致渐渐地淡了，周汝昌回头又望了眼密集的人群，他道：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盛景。”
“我也未曾见过，但未必是盛景。”李蒙生道。
周汝昌心中奇异，他问：
“李兄有何见解？”
“见解谈不上，只是因为这里所交易之货币，不是其他，而是血，是妖兽之血。”
“妖兽食人，未尝不可杀之。”
“我们才是侵略者。”
李蒙生说完便沉默了。
从他听到规则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决定不杀一头妖兽了，因为他首先意识到了人族才是侵略者，古荒界既是妖兽的地盘，用他们的血来成全自己，未免有些过分自我了。
昨夜决定帮助周汝昌，他承认，是自己的私心未泯，尚觉得人类的性命比之于妖兽，要珍重的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对的。
所以，他拒绝了周汝昌给予他的任何报酬，因为自己行事的是一件罪过。
而今日见到人类将妖兽的血所化作的积分作为交易时的货币，他对自我又开始了一轮新的审视。
在这场血的贸易之中，自己未尝不是参与者，虽打着正义的名号，但所行事的却无比邪恶。这种邪恶不仅限于侵略妖兽之乡，而如眼前的繁盛背后，是多少无法进城之修士的悲鸣。
进城以前，他和周汝昌分明见到了有不少没有血令的修士疲乏地坐在城外，他们没有休息好，便也随之失去了精力，没了精力在这妖兽横行的古荒界，又多了不知多少的生死危机。
他分明看见了这一切的种种，分明还记得当初在青州城外所感受到的不公的残酷，但当他心安理得地进城的那一瞬间，自己又是否变成了那些看不见泥尘、瞧不起过去的自己的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呢？
财富是由侵略构成的，繁荣是驱逐贫贱所伪装的。那么繁荣和财富，便都只是虚浮。
李蒙生这样告诫自己，也便消除了对眼前繁华盛景的欣赏。
周汝昌也沉默了片刻，半响后，他朝李蒙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兄，多谢。”
千言万语，恩情难释，只此四字，足矣。
李蒙生缓了片刻，他先查看了包裹中的书和馒头，松了口气，幸好二者都背负在身后，没有因风浪粉碎。待浑身气力有所调整之后，他才看向火光。半响后，他道：
“多谢道友相救。”
“是你救了自己。”
“......”
“......”
二人又沉默了片刻。周汝昌问道：
“你既然有能与人移形换位的术式，为何不早些使出。”
“呵呵。”李蒙生苦笑道，“我这术式你也看到了，消耗甚大，凭我的气力，只能勉强施展一次。刚才的情况，若没有恰当的时机，我就算躲得了一次，也难逃一死了。”
“你算准了我会出手？”周汝昌双目一闪，见识了李蒙生的手段，他自然知晓那所谓的时机是指什么。
李蒙生摇了摇头：“我也只是赌了一把。”
“拿命去赌，真是个疯子。”周汝昌淡淡地评价道。
“不拿出点疯劲，该怎么和你们这些怪物相争呢？”李蒙生豁达地笑道。
“你不必拿这套蒙我，我知道你对这些争斗没有兴趣。”周汝昌无奈道，他对于李蒙生称他为怪物，倒是没有起什么反应，接着说道，
“不过，你刚才那一手，倒是很有意思。”
他指的是李蒙生调转黑枪矛头时所动用的手段。李蒙生不置可否地伸出了手，看着指尖依旧在流血的血洞，从身上仅剩的几块破布上撕下一片，将指尖包扎起来，反道：
“要说手段，还是你这个比较有意思。”
周汝昌没有作答，他从随身携带的行囊中，掏出了一套衣衫，递给了李蒙生。
李蒙生没有客气，接过衣衫，谢过周汝昌，便去一旁将衣物换去，赤身裸体总是不好的。
半响后，他坐回到火堆旁，问道：
“你为何这么晚还在杀妖兽？”
说话间，李蒙生的视线不觉地扫向了一旁还在昏迷着的准试炼者，据他的观察，这些个准试炼者，甚至还没从幻境之中走出。
此时再回忆起来，周汝昌方才战斗时，分明是有意避免二人受击，攻势才一直有所收敛，唯自己将那妖兽的注意力吸引后，他才得空祭出杀招，李蒙生不禁心生怀疑：莫非这万噬魔君，刚才是为了救这两个准试炼者才出手的？
一想到这，李蒙生看周汝昌的眼神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你猜的不错，不仅是他们二人，今夜，我一直在救这些尚未走出幻境的人。”周汝昌似看破了李蒙生心中的疑惑般，淡淡道。
他语出惊人，令李蒙生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只是捎带礼貌地回了一句：
“道友大义。”
周汝昌摇了摇头，对李蒙生的客套话并不满意，他忽而直视向李蒙生的双眼道：
“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行动。”
“啊？我？”李蒙生神情古怪，和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头一起去做救死扶伤、伸张正义的正派大侠，这画面怎么怎么想怎么让人觉得诡异和违和。
“你不必有所顾虑，现如今，我的积分尚充足，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行动，我会付给你相应的酬劳。”周汝昌见李蒙生没有断决，便添上一把火道。
“积分什么的倒不是问题，关键是，你有什么目的？”李蒙生双目澄澈，从火光中看着周汝昌那张因火舞而闪烁的面容，听他轻笑道：
“救人，哪需要什么目的？”
“好，我帮你。”
......
第二天清晨，李蒙生打着哈欠和周汝昌一并地从丛林中走了出来，古荒界的妖兽不知为何，喜欢晚上行动，一到白天就几乎没了踪影，此时既然没什么妖兽了，劳累了一晚上的二人便打算一同去附近的城池里修整一番。
这一晚上，算上从煌狮嘴里夺下的两个准试炼者，二人共救下了二十四个准试炼者，获得积分共七十四。目前，周汝昌的积分整好500，于通灵榜上，排名第二。
周汝昌拿出血令，看向李蒙生道：
“你把血令拿出来吧，我把今晚的报酬给你转过去。”
李蒙生摆了摆手，他道：
“我帮你只是觉得可以帮你，不为其他。”
“就算你今夜助我杀了的妖兽，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周汝昌皱眉道。
“你能说动我，那便是你应得的。”
周汝昌执意要给，李蒙生执意不要，周汝昌一时没有办法，不过他忽然想道：只要他一旦发现李蒙生血令之所在，就马上夺来将积分转去，不就好了吗。起了这个想法，周汝昌便满意地不再纠缠。
看着周汝昌忽然停下攻势，李蒙生心里又升起了些许奇怪，不过也好，反正那积分他也不想要。
二人就这样一道地朝着城池走去。
二人不知道的是，积分在这古荒界其他人眼中是何其之重要，多少准试炼者为了一点积分而大打出手，若叫人知道这两个人一个偏要给人积分，一个偏不要积分，不知会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
黄土城，这是黄州名下的城池，周汝昌花了四点积分，和李蒙生一同进了城。
此时的黄土城，公鸡初鸣，阳光微凉，但已经有不少好事之人坐在街边的酒馆之内，对着血令开始大声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我靠，我昨晚就睡了一觉，怎么就有人把积分干到五百多了。”
“这个第一我知道，何以择，他是青州学府这些年里的天榜第一，我曾去青州学府参加过交流会，与他也有过一面之缘，想不到他居然这么厉害。”
“何以择谁不认识啊？八州最强学府的八大首席之一，那都是成名已久的天骄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分明是这个第二！周汝昌，你们听说过这个名字吗？居然以一己之力力压其他七州首席。”
“没听说过啊，这人究竟是谁啊，这通灵榜不会是坏了吧。”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准试炼者冷笑了一下，他骄傲地亮出了自己的一对黑眼圈，兴奋道：
“你们昨晚是不知道，我可是关注了一晚上的通灵榜。这周汝昌可了不得，昨晚和何以择的积分就没差过三分以上，甚至还几次抢走了何以择第一的位置。”
“因为一直关注着，所以就能看到他们积分上涨的数目，据我观察和记录，何以择应该是杀了三头天级妖兽，而那周汝昌则杀了四头！比何以择还多杀了一头！”
“而周汝昌和何以择的积分差，也就是在周汝昌击杀第四头天级妖兽的时候拉开的。不知为何，那第四头天极妖兽，似乎与周汝昌交锋了许久，恐怕是只实力颇为不俗的天级妖兽。”
“在第四头天级妖兽死后，那周汝昌击杀妖兽的速度瞬间暴涨了几倍，那积分也是飞速地在增长。所以我说，要不是趁着那周汝昌和天级妖兽缠斗的时间，何以择多杀了不少地级妖兽，恐怕第一还真难被料到落在谁家。”
那准试炼者说完，就享受起了旁人羡慕的眼光，能亲眼见到如此精彩的角逐，还能分析地头头是道，这一晚上不睡觉，值了！
听完这试炼者的话，旁人的注意力就全都被他一人吸引，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朝他问起了昨晚的状况，或是问出自己的一些疑惑。
那准试炼者得意地笑着，或轻描淡写地回答几句，或故作高深地不言不语，受尽关注，喜悦不言于表。
李蒙生和周汝昌经过酒馆，将那准试炼者的话一字不差地听进了耳，李蒙生不禁笑出声道：
“周兄，你出名了。”
这话没有激起周汝昌什么正面的反应，反倒让他面色一沉，他冷道：
“既有一夜未眠的精力，却浪费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上，无聊至极。”
李蒙生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他听出了这是周汝昌的肺腑之言，便不再笑他。
二人在城中悠转了段时辰，城里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商铺陆续开张，法器、法术应有尽有，叫卖声、讨价声也不绝于耳。
古荒界的城池中，一切交易以血令中的积分为等价货币，于是或有世家子弟依靠身上家财换取积分，或有散修耗尽积分以谋时利。
积分的规则，让无权无势的散修也能够换取些许自己的所需，不至于空手而归。
周汝昌和李蒙生皆散修出身，同样地从未在城中游历过，此时见了城里的热闹，倒颇有几丝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新奇劲，不时便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勾去了注意，饶有兴趣地观赏着城中繁荣的景象。
待二人走完一条街，兴致渐渐地淡了，周汝昌回头又望了眼密集的人群，他道：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盛景。”
“我也未曾见过，但未必是盛景。”李蒙生道。
周汝昌心中奇异，他问：
“李兄有何见解？”
“见解谈不上，只是因为这里所交易之货币，不是其他，而是血，是妖兽之血。”
“妖兽食人，未尝不可杀之。”
“我们才是侵略者。”
李蒙生说完便沉默了。
从他听到规则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决定不杀一头妖兽了，因为他首先意识到了人族才是侵略者，古荒界既是妖兽的地盘，用他们的血来成全自己，未免有些过分自我了。
昨夜决定帮助周汝昌，他承认，是自己的私心未泯，尚觉得人类的性命比之于妖兽，要珍重的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对的。
所以，他拒绝了周汝昌给予他的任何报酬，因为自己行事的是一件罪过。
而今日见到人类将妖兽的血所化作的积分作为交易时的货币，他对自我又开始了一轮新的审视。
在这场血的贸易之中，自己未尝不是参与者，虽打着正义的名号，但所行事的却无比邪恶。这种邪恶不仅限于侵略妖兽之乡，而如眼前的繁盛背后，是多少无法进城之修士的悲鸣。
进城以前，他和周汝昌分明见到了有不少没有血令的修士疲乏地坐在城外，他们没有休息好，便也随之失去了精力，没了精力在这妖兽横行的古荒界，又多了不知多少的生死危机。
他分明看见了这一切的种种，分明还记得当初在青州城外所感受到的不公的残酷，但当他心安理得地进城的那一瞬间，自己又是否变成了那些看不见泥尘、瞧不起过去的自己的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呢？
财富是由侵略构成的，繁荣是驱逐贫贱所伪装的。那么繁荣和财富，便都只是虚浮。
李蒙生这样告诫自己，也便消除了对眼前繁华盛景的欣赏。
周汝昌也沉默了片刻，半响后，他朝李蒙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兄，多谢。”
千言万语，恩情难释，只此四字，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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