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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时光Ⅱ

    渴,很渴。

    好像要与什么分离了。

    然后是光,还有哭声。

    我在哪儿呢?

    最后的意识随着仿佛臂弯的温暖,水乳交融之中,摇晃着消失了。

    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天地之间随时都在不停止的旋转,眼中的所有东西都时而大的没边,时而又渺渺的望不见。

    白天和黑夜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间里交界,冬天和夏天仿佛也没有了区别,唯独时而睡醒了天还未亮,时而天亮了梦还未醒。

    还有一个玩偶,跟着她从摇晃中的摇篮里变成了秋千上的春夏秋冬。

    爸爸妈妈对她都很好,一切的时光都如小舟的风和日丽,爸爸从来不和妈妈吵架,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好爸爸,而对她,爸爸既不是严厉的,又不是全是宠溺的娇纵,更多的时候,只是站在一旁把她的所有不省心通通揽着。

    她的妈妈也很好,平时或更多的时候是个随性的女人,除了对她以外,她的妈妈总是对她很认真,却又不是对她的认真,更像是对自己的认真。

    妈妈给了她一切想要的,扫清了她一切不想要的,让她的童年不在各式各样的艺术培训中度过,“那去哪呢?”妈妈问她,她想了想回答“野马,我想去有野马跑来跑去的地方。”

    那就去旷野吧,旷野。

    他们的家庭条件也很不错,在一个小城市开着自己的公司,业内行情一直不错,甚至能让她算的上是个富家女。

    她上了小学,认识了很多其他小朋友,她开始明白了自己的幸运,既然幸运,那就要肆无忌惮地炫耀起来~

    当其他小朋友放学只能老老实实被书包压着埋头回家的时候,她就把书包一甩开,在鞋上满心欢喜的系好她刚学会的蝴蝶结,呼呼呼飞来飞去自由的漫无边际,然后骄傲地像是一只昂头昂首的小狐狸,想要走到所有人面前晃晃自己尾巴。

    所有人都恨这个小狐狸不是自己,但没人讨厌这只可爱的小狐狸。

    她也很争气,或者说必然的,她成绩很不错,这让她更开心了,单纯的她没什么别的爱好,只是想在旷野里面犹如野马般的飞腾向更广阔的天地。

    后来在学校里面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就在人工草坪上边,把草坪当成了自己的旷野,偶尔躺在草坪上望天空,想象蚂蚁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一番模样,太阳暖暖地把她晒着,突然想起自己正穿着干净的公主裙躺在地上。

    也是就这样,寒来暑往,突然一天趴在课桌上,想起来去年开学时哭的鼻子,然后笑一笑,再长大连自己笑过都忘了。

    谁都是这样的,不论你是什么战斗狂魔少女,还是什么天才0阶少年,都跳不脱这样的定理:

    时间从不会越过越快,可过去却拉得越来越长。

    直到有一天漫长到,事件仿佛只有了结果与发端,一切的过程都浓缩成了简简单单的“展开”。

    就像每一部电影中的可爱小狐狸,都会长成一个倾国倾城的妖怪,最终万籁俱寂之中死在长恨绵绵的马嵬坡。

    仿佛是浓重的悲哀让空间变得紊乱了起来,画面如失真般闪动着,这个梦好像出现了断层,坠元才突然回过神来。

    果然,魇还真是危险,轻轻松松就能让人迷失自己。坠元捂住胸口大声喘息。

    坠元眼神又迷离了起来,他不禁想到了进这里来之前的最后一刻,而鬼姐姐又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故意要送他到这里来。

    更重要的是......他下意识掂了掂手中那颗不存在的悸动的心。

    这又是......谁的人生?

    画面又一次出现了闪动,变得流畅了起来,这回他跳脱了出来,不再身临其境的体验。

    “妈妈,妈妈....”画面中的女孩仿佛梦呓。

    她的妈妈怎么了?好像是因为体验了她的人生,坠元对她很能共情,她的难受也好像牵动着坠元的心。

    “不要走啊,妈妈......”

    画面再次变的失真起来。

    画面下一次出现时,女孩好像已经上初中了,头发长了很多,整个人都失去了曾经的热情洋溢,而是含蓄,含蓄的有点不像这个年龄的小孩,只是说依旧很可爱,依旧是那只小狐狸,小狐狸的眼睛中却只剩下了跃跃欲试的光彩。

    中间经历了什么,让她成了这样,坠元不愿多想,好像这是一种莫大的冒犯。

    她的成绩依旧不错,可看得出来已经渐渐显现了颓势,她旁边的人也渐渐长大了,人长大了看见美好的东西可以欺负,也许就会想要踩上一脚呢?

    对于坠元而言,天堂和地狱的转变只是是一瞬间,可对于她,又经历了多少难言。

    成绩好,那就等着被抄作业抄试卷吧,爱看书,就把你珍藏的书拿了,家人陪伴少,就专门在你面前谈论家庭。

    坠元甚至想闭上眼,他不愿看见一朵花的枯萎。

    如果这是对应曾经的幸运的惩罚,那么悲哀未免有些太重了一点。

    “停下吧。”坠元深吸一口气。

    “停下。”

    可是梦仍然不停地闪闪闪,丝毫不在乎坠元说了什么,仿佛这一切悲哀就是一团不用在意的垃圾,连看都不用看,它只需要让坠元看见那表面的光鲜亮丽好了。

    世界上永远有花在盛放,花在枯萎,高山雪莲纯白的洁净早已临摹描绘了它枯黄的葬礼,世人都当这样,站在山顶,静静欣赏这样的结局。

    并且大言不惭地告诉别人要把这样的盛景记住。

    可是坠元做不到,因为他就站在草坪的尽头,秋千仿若浮萍悬挂着,被风吹动。

    他能清清楚楚感受到每一片花瓣飘落,落在他肩头。

    然后画面停止了,停在万籁俱寂,原野上孤零零的一只秋千,但却找不着玩偶。

    不不不,坠元狠命地捶打那片黑下去荧幕,可是就像戏剧,谁也不会允许不识趣的观众来破坏这一幕的艺术性,他什么也办不到,就连不去共情也办不到。

    他只是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以为只要这样就能替她分担命运的剑。

    “我们的小宇宙,要活的开开心心的哦。”这句话很奇怪,好像对初生者的祝愿,又好似是哀悼者的默念。

    沉默,沉默,压得谁也抬不起头来的沉默。

    迷迷蒙蒙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者说对于刚体验完别人一生的坠元来说又算不了什么。

    视野又逐渐变得开阔起来。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但从某一瞬间开始好像就有什么在坠元心中展开了。

    这是一片青色的海,只有青色,而此刻,即使再美的锦绣,也作不了哪怕一厘的点缀了。

    这就是旷野吗?开阔的无边无际的旷野?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地方吗?真的会有白色的野马不停地奔腾而过吗?

    但这里不是旷野。

    而是她内心的一往无际。

    所以,这里就是旷野吧?

    坠元忽然明白了她眼中明明含蓄为何又没有失去所有的光,为何还留有一点点跃跃欲试的欣喜。

    也就明白了为何,他遇见的洛宇并不是一个含蓄到深厚的女孩。

    她有的何止是心灵深处的一点绿洲,她简直拥有整个世界。

    正因如此他遇见的才是那个小妖怪模样的洛宇吗。

    那还真是突然让人可以,充满斗志什么的呢。

    他晃了晃双手,又是第一人称体验了,而且还有自我的意识存在。

    这也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做出些什么了,无论是为了饶恕这只魇,或者改变一点点,即使只是梦里边。

    想着,挥舞着手臂,他想试试看,洛宇的身体能不能使用他的血引,那才是他改变一切的底气。

    等等,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

    这不是洛宇的手,她的手很细很白,这是....我自己的身体?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出现在了,洛宇的客观世界里,以一个参与者的身份?

    难道时间线已经发展到了他们相遇以后,还是我作为一个外来者突兀地参加了这场梦。

    不对不对不对,他的无名指上本该有一块疤痕,那时三年前留下的,但此刻他的疤痕却不见了,还有这块三年前莫名其妙弄丢的手表.....也就是说这个身体,来自于一一三年前!

    可是他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三年前?

    忽然,他的瞳孔猛缩,因为他看见,一个女孩正掩着长裙,趴在白马上,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