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提桶跑路
夜色中，两人低着头，行色匆匆，不停在路灯下穿梭。
左边那个身材高大，肌肉扎实，左手提着两个行李箱，随着摇晃吱呀吱呀响着，右手抱着一盆病怏怏的绿萝，及肩金发随意披在脑后。
右边那个稍矮，黑色短发，身材单薄，右手提着一个塑料桶，装着牙刷牙膏毛巾一类的东西，左手抱着一小块菊石化石。他偶尔抬头看路，路灯打在他疲惫的脸上，两个黑眼圈格外分明。
“所以每一个持有进阶材料的个人都被标记了？”理查德为了躲避阿曼尼亚事无巨细的心理评估，在城里多逛了几个小时，半夜回来，就看见傅珂混合着茫然和震惊的表情。
阿曼尼亚是协会的会计，财务兼队医，心理分析也是她工作的一部分。
会计和财务居然不分开，真是奇怪的工作划分。傅珂把菊石化石放到右手臂弯，一边活动手臂一边说道：“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也许是有人想刻意制造混乱。”
理查德手上的绿萝是他在植物展区最喜欢的东西，也是唯一存活的植物。城市衰败后，那些植物大部分枯死，只有它恰好处于天花板的缝隙下，每次下雨都能喝到可怜的几滴水。
而傅珂手上的菊石化石形状很好，来自古生物区展柜，是他平时休息的枕头。
在他们匆忙跑路时，另一队人和他们擦肩而过，其中一人更是撞到傅珂身上，往他怀里塞了什么。
傅珂疑惑转头，发现一行八人，全部都是光头，穿着褪色的红袍，腰间系着同样褪色的粗麻彩绳。
理查德同样回头，没有像傅珂那样惊讶，说道：“撞身和尚。他们是“镜像佛陀”的传名者，属于没有获赐力量，却依然虔诚的那种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追求极致的对称，以达到‘镜像’的真意。”
“我曾和他们修行过一段时间。只要不违背自己的理念，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帮助他人，只为世人知道“镜像佛陀”这个真名。”
“对了，撞身一词，就源于他们的传教方式，偷偷撞人，然后塞小广告。”
傅珂从怀里掏出一张劣质纸张做成的传单，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
“世人皆苦，世人莫苦，贴镜而入，受佛引渡。”
这行字上下镜像翻转，在纸张下半部分再起一行，透露着这些贫穷的传道者们某种固执的愿望。
……
半个小时后，他们已经来到东区一座大楼下。
按照城市的结构，傅珂很容易得出一下结论：在云乡的全胜时期，东区大部分是二三十层的办公楼，颜色以白，灰居多，克制低调。
南区多是像博物馆和美术馆这样的文娱设施，玻璃市场的前身就是一座后现代美术馆，在果壳和烂菜叶之间，偶尔能看见那些玻璃，水泥或者不锈钢制造的艺术装置。
北区笼罩在一层迷雾中，在偶尔露出的楼顶中，能够窥见大片居民楼的一角。
西区以市政大楼为中心向外辐射，是科研和政/治中心，包含一个极宽阔的纳维尔广场。也许是科研中心的存在，这里也是是异常事件和旧民冲击的高发区，属于“宝藏猎人”们寻找进阶材料和奇术物品的最好去处。尽管这些宝藏伴随着极大的危险。
只有中心城区，繁华奢靡，灯火不熄，成为部分人醉生梦死的乐园。
严格来说，现在城里几万人，都是寻宝猎人，有的猎取奇术，有的猎取财富，还有少数像那些聚在一起的机车族一样，只是在这座几乎没有约束的城市挑战极限。
他们可以尽情在连接高楼的空中通道中驰骋，把速度加到最大，顺着云乡的边缘飞下，在空中开启降落伞，落到那条大河里。
早些时候，这里甚至有直升机和飞艇，为醉生梦死的人群提供便利。后来，奇术开始大范围被人熟知，其所能造成的破坏让人胆寒，于是恐惧逐渐压制了享乐的心思，力量成为众人追逐的主流。
奇术。创造奇迹的术。无论之前的居民发生过什么难以接受的事，这种力量再次在云乡复苏。它的诱惑胜过一切。
理查德并没有对奇术有过多追求。他自认是个云游四方的旅者，只是在机缘巧合下进入云乡，又恰好拥有支柱Ⅰ型的能力。
他对这种能力并不向往，只当做修行的辅助。他的父亲曾带他见识过诸多怪力乱神的现象，这种经历很好地约束了他。
他坚信，任何不符合常理的力量都有所代价，这是所有主流哲学思想中，都包含的对增损减益的观点。
此时他正将身上的包裹放到地上，安置在东区23号建筑第一层的角落里。
从每套房子的宽阔面积，以及一视同仁的极好采光中，可以一窥当时云乡优渥的生活条件以及社会结构。这曾是一座新兴的，充满活力的伟大城市，却没有任何记载或者痕迹留在历史上。这一点也被城里某些慕名而来的研究者证实。
对于现实世界而言，也只有少数人知道云乡的存在。
“这会让人们慌乱。”理由如是。
这也许就是旧云乡和现实世界的差别之一。不知不觉间，在人们的想象里，云乡俨然成了一个幻想中的理想乡，成为一切社会制度和资源发展的最终点。
“地方不错，就是有点漏风。”傅珂拿出牙刷牙膏，同时评价道。
漏风已经是委婉的评价，这里根本就是缺少了一堵墙，但奇怪的是，周围张贴着一些减速标志，地板的边缘还贴着黄线。
傅珂想了想，最后想到这种既视感来自何处：像个车站。一个建在几十米高空的车站。
难道那些列车之前真的在空中运行过？脑海里的线索串联起来，让傅珂产生强烈的好奇，这座城市之前的居民究竟遭遇了什么？
修建这样一座宏伟恢弘的城市，又将它抛弃，除非是巨大的变故，否则实在难以理解。还有那些旧民的遗产，无不指向一次震荡，足以毁灭文明的震荡。
理查德坐在一旁，将一块黄油放在平底锅中，用木铲不断划动，加速其融化。
等油达到足够的温度后，他放入羊排，慢慢煎炸，直至羊排表面出现焦褐感。
等油脂的气味充斥整个展厅，他抖动不锈钢小罐，洋洋洒洒的香料粉末飘落，引得傅珂食指大动。
“接下来是最后一步。”
理查德掏出另一个拳头大小的瓶子，扭开旋盖，拿在手上使劲晃动。
傅珂默默看着，直到羊排被淋上不明褐色粘稠物，才瞪大眼睛道：
“这是什么？”
“睡眠合剂，我去夜市买到的，吃下去可以欺骗身体，假装你已经睡了很久。”
先吃没淋上的部分吧，傅珂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合剂的味道闻着像发霉的蚝油。理查德身上总是携带很多瓶瓶罐罐，有些连他都不知道有什么用。
傅珂接过平底锅，坐在地板的边缘，两条腿悬在空中，默默回想起这几天的经历。
从桥上出现的‘黄衣之王’，到脑子里跳动的深红心脏，从理查德对奇术的讲解，到列车上那个奇怪的护林员。还有酒吧的两次炸梦……他被动地接受这一切，只是为了活着回家。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关键信息，某条明显的，但被没有注意到的信息。
天空已经露出鱼肚般的白色，将起伏不断的群山隐隐照亮，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站在漩涡中，身边的事不断变化，要将他吞没。
……
“很好，这是今天的第六个。”
科扬·李站在水罐旁边，看罗素一个个收拾闯进来的家伙，简单得像砍瓜切菜，不禁在心里庆幸起来。
要不是那个神仙一样的老板把罗素安排过来，自己一个人根本提不起效率。现在自己只需要在论坛里挑衅那些坏家伙，把他们骗到工厂，这个老板的新员工——罗素，就会帮他解决。
要不和老板申请，直接把这些帮派干碎？以老板的性格，肯定不会接受的。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唉，要是他不这么仁慈，自己早就成刀下亡魂了。
他又想起第一次遇见老板的夜晚，那时云乡罕见地下起了雨，自己带着捡来的弟弟出去偷东西，恰好看见一个身穿白袍，面容清秀的神秘人。
他束起长发，手持长剑，英姿伟岸，在雨里的形象异常鲜明，像个仙人……科扬不自觉地用上那些高级中文词汇，这也是老板教他的。
“素哥！你太厉害了！”被叫做唤青的小孩迈着碎步，跑向工厂大门。
左边那个身材高大，肌肉扎实，左手提着两个行李箱，随着摇晃吱呀吱呀响着，右手抱着一盆病怏怏的绿萝，及肩金发随意披在脑后。
右边那个稍矮，黑色短发，身材单薄，右手提着一个塑料桶，装着牙刷牙膏毛巾一类的东西，左手抱着一小块菊石化石。他偶尔抬头看路，路灯打在他疲惫的脸上，两个黑眼圈格外分明。
“所以每一个持有进阶材料的个人都被标记了？”理查德为了躲避阿曼尼亚事无巨细的心理评估，在城里多逛了几个小时，半夜回来，就看见傅珂混合着茫然和震惊的表情。
阿曼尼亚是协会的会计，财务兼队医，心理分析也是她工作的一部分。
会计和财务居然不分开，真是奇怪的工作划分。傅珂把菊石化石放到右手臂弯，一边活动手臂一边说道：“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也许是有人想刻意制造混乱。”
理查德手上的绿萝是他在植物展区最喜欢的东西，也是唯一存活的植物。城市衰败后，那些植物大部分枯死，只有它恰好处于天花板的缝隙下，每次下雨都能喝到可怜的几滴水。
而傅珂手上的菊石化石形状很好，来自古生物区展柜，是他平时休息的枕头。
在他们匆忙跑路时，另一队人和他们擦肩而过，其中一人更是撞到傅珂身上，往他怀里塞了什么。
傅珂疑惑转头，发现一行八人，全部都是光头，穿着褪色的红袍，腰间系着同样褪色的粗麻彩绳。
理查德同样回头，没有像傅珂那样惊讶，说道：“撞身和尚。他们是“镜像佛陀”的传名者，属于没有获赐力量，却依然虔诚的那种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追求极致的对称，以达到‘镜像’的真意。”
“我曾和他们修行过一段时间。只要不违背自己的理念，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帮助他人，只为世人知道“镜像佛陀”这个真名。”
“对了，撞身一词，就源于他们的传教方式，偷偷撞人，然后塞小广告。”
傅珂从怀里掏出一张劣质纸张做成的传单，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
“世人皆苦，世人莫苦，贴镜而入，受佛引渡。”
这行字上下镜像翻转，在纸张下半部分再起一行，透露着这些贫穷的传道者们某种固执的愿望。
……
半个小时后，他们已经来到东区一座大楼下。
按照城市的结构，傅珂很容易得出一下结论：在云乡的全胜时期，东区大部分是二三十层的办公楼，颜色以白，灰居多，克制低调。
南区多是像博物馆和美术馆这样的文娱设施，玻璃市场的前身就是一座后现代美术馆，在果壳和烂菜叶之间，偶尔能看见那些玻璃，水泥或者不锈钢制造的艺术装置。
北区笼罩在一层迷雾中，在偶尔露出的楼顶中，能够窥见大片居民楼的一角。
西区以市政大楼为中心向外辐射，是科研和政/治中心，包含一个极宽阔的纳维尔广场。也许是科研中心的存在，这里也是是异常事件和旧民冲击的高发区，属于“宝藏猎人”们寻找进阶材料和奇术物品的最好去处。尽管这些宝藏伴随着极大的危险。
只有中心城区，繁华奢靡，灯火不熄，成为部分人醉生梦死的乐园。
严格来说，现在城里几万人，都是寻宝猎人，有的猎取奇术，有的猎取财富，还有少数像那些聚在一起的机车族一样，只是在这座几乎没有约束的城市挑战极限。
他们可以尽情在连接高楼的空中通道中驰骋，把速度加到最大，顺着云乡的边缘飞下，在空中开启降落伞，落到那条大河里。
早些时候，这里甚至有直升机和飞艇，为醉生梦死的人群提供便利。后来，奇术开始大范围被人熟知，其所能造成的破坏让人胆寒，于是恐惧逐渐压制了享乐的心思，力量成为众人追逐的主流。
奇术。创造奇迹的术。无论之前的居民发生过什么难以接受的事，这种力量再次在云乡复苏。它的诱惑胜过一切。
理查德并没有对奇术有过多追求。他自认是个云游四方的旅者，只是在机缘巧合下进入云乡，又恰好拥有支柱Ⅰ型的能力。
他对这种能力并不向往，只当做修行的辅助。他的父亲曾带他见识过诸多怪力乱神的现象，这种经历很好地约束了他。
他坚信，任何不符合常理的力量都有所代价，这是所有主流哲学思想中，都包含的对增损减益的观点。
此时他正将身上的包裹放到地上，安置在东区23号建筑第一层的角落里。
从每套房子的宽阔面积，以及一视同仁的极好采光中，可以一窥当时云乡优渥的生活条件以及社会结构。这曾是一座新兴的，充满活力的伟大城市，却没有任何记载或者痕迹留在历史上。这一点也被城里某些慕名而来的研究者证实。
对于现实世界而言，也只有少数人知道云乡的存在。
“这会让人们慌乱。”理由如是。
这也许就是旧云乡和现实世界的差别之一。不知不觉间，在人们的想象里，云乡俨然成了一个幻想中的理想乡，成为一切社会制度和资源发展的最终点。
“地方不错，就是有点漏风。”傅珂拿出牙刷牙膏，同时评价道。
漏风已经是委婉的评价，这里根本就是缺少了一堵墙，但奇怪的是，周围张贴着一些减速标志，地板的边缘还贴着黄线。
傅珂想了想，最后想到这种既视感来自何处：像个车站。一个建在几十米高空的车站。
难道那些列车之前真的在空中运行过？脑海里的线索串联起来，让傅珂产生强烈的好奇，这座城市之前的居民究竟遭遇了什么？
修建这样一座宏伟恢弘的城市，又将它抛弃，除非是巨大的变故，否则实在难以理解。还有那些旧民的遗产，无不指向一次震荡，足以毁灭文明的震荡。
理查德坐在一旁，将一块黄油放在平底锅中，用木铲不断划动，加速其融化。
等油达到足够的温度后，他放入羊排，慢慢煎炸，直至羊排表面出现焦褐感。
等油脂的气味充斥整个展厅，他抖动不锈钢小罐，洋洋洒洒的香料粉末飘落，引得傅珂食指大动。
“接下来是最后一步。”
理查德掏出另一个拳头大小的瓶子，扭开旋盖，拿在手上使劲晃动。
傅珂默默看着，直到羊排被淋上不明褐色粘稠物，才瞪大眼睛道：
“这是什么？”
“睡眠合剂，我去夜市买到的，吃下去可以欺骗身体，假装你已经睡了很久。”
先吃没淋上的部分吧，傅珂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合剂的味道闻着像发霉的蚝油。理查德身上总是携带很多瓶瓶罐罐，有些连他都不知道有什么用。
傅珂接过平底锅，坐在地板的边缘，两条腿悬在空中，默默回想起这几天的经历。
从桥上出现的‘黄衣之王’，到脑子里跳动的深红心脏，从理查德对奇术的讲解，到列车上那个奇怪的护林员。还有酒吧的两次炸梦……他被动地接受这一切，只是为了活着回家。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关键信息，某条明显的，但被没有注意到的信息。
天空已经露出鱼肚般的白色，将起伏不断的群山隐隐照亮，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站在漩涡中，身边的事不断变化，要将他吞没。
……
“很好，这是今天的第六个。”
科扬·李站在水罐旁边，看罗素一个个收拾闯进来的家伙，简单得像砍瓜切菜，不禁在心里庆幸起来。
要不是那个神仙一样的老板把罗素安排过来，自己一个人根本提不起效率。现在自己只需要在论坛里挑衅那些坏家伙，把他们骗到工厂，这个老板的新员工——罗素，就会帮他解决。
要不和老板申请，直接把这些帮派干碎？以老板的性格，肯定不会接受的。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唉，要是他不这么仁慈，自己早就成刀下亡魂了。
他又想起第一次遇见老板的夜晚，那时云乡罕见地下起了雨，自己带着捡来的弟弟出去偷东西，恰好看见一个身穿白袍，面容清秀的神秘人。
他束起长发，手持长剑，英姿伟岸，在雨里的形象异常鲜明，像个仙人……科扬不自觉地用上那些高级中文词汇，这也是老板教他的。
“素哥！你太厉害了！”被叫做唤青的小孩迈着碎步，跑向工厂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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