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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宴会

    待张汤上了二楼雅座,屋里已经挤满了人。为首的则正是县尉,在众人的拥簇下双方刚打个照面便简单地行礼。

    这礼数在公共场所可是一点也马虎不得,张汤的爵位可没有县尉的高,按照礼治,自然先对其行礼,而县尉鉴于他是长安过来的,又是当今国舅爷的门客,自认也是不敢怠慢。

    “县尉大人真是热情,前日刚宴请过小吏,怎么今日又在此豪华之地又设酒宴?”张汤深知今天晚上的宴会绝不是县尉所设,可依然要给对方十足的面子,于是便这样问道。

    “张大人说笑了。”县尉笑着说,“这里的消费如此高昂,本官一个月的俸禄也吃不起两顿。今日宴请是我直路县富商朱须所设,你我二人皆是客,真正的主人在这里。”

    县尉的话刚说完便从身后引荐一位矮胖的商人,只见他头上系着金丝发带,身穿褐色的直踞华服,体态臃肿,走起路来像个大水缸一样。

    朱须此等穿着在汉境是不被允许的,可能是因为入夜的的缘故,商人们在一些特定的场合可以穿着华丽的衣服。

    “草民朱须拜见张大人!”富商连忙行礼。

    “朱商客气了。”眼前的这个矮胖的商人并没有太多吸引人的地方,张汤也只是礼貌性地对他寒暄了几句。

    待到入席落座的时候,张汤自然的被推到了主宾的位子。汉朝实行的是分餐制,一人一个席位。主宾的位子则在左上座,而右上座原本是主人的座位,此刻却变成县尉的座位。

    这样安排也是无可厚非,此刻宴会里各位的社会地位都是显而易见。谁能坐哪里,谁坐不了哪里在场的众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毕竟今晚的宴会,也只有县尉和张汤的官职最大。虽说张汤爵位不高,可是却是正儿八经的京兆尹的人,况且现在又听说这位年纪轻轻的官吏是国舅爷周阳侯田胜的门客,其政治前途无量。说不定以后可能是个封疆大吏呢。

    正所谓人未到,名气和来路却被他们知道的一清二楚。张汤此时有种不安的感觉,倒不是怯场,而是感觉到这群人可不是仅仅请吃个饭那么的简单。

    待到众人落座后,几名歌姬抱着乐器来到房内准备开始演奏助兴,而店里的伙计们则将事先准备好的菜肴端了上来。

    首先端上了的就是热气腾腾的肉羹和肉脯,这肉类在当时可是奢侈品,不是一般人能够吃的上的。随之而来的则是鸡寒和鱼生,鸡肉和生鱼片可是宴会上的常用菜。然后再配上几分酱菜和盐菜,基本上一个案几上就放满了。最后呈上来的则是两份酒水和一个三寸高的木桶。

    张汤打开木桶一看原来是冰块,没想到这可是比一般的酒水还要昂贵的冰块他们都能搞来,看来今晚的宴会在直路县这个边陲县邑可谓是奢华至极。

    “听说长安城里现在有一种新的饮酒方法。”朱须的话打破了宴会开始前短暂的宁静,他用调羹挑出木桶里的冰下继续说道,“就是将这冰放在蜜酿里饮用,不知张大人可否试过?”

    在朱须的话音刚落,在坐的众人纷纷地打开自己案几上的木桶,里面都是大小不一样的冰块。

    而此时张汤才发现除了自己和县尉案几上的木桶里是大的冰块以外,其余人的木桶里皆是小冰块,有的末座甚至只有半桶碎冰。

    “呃,之前在长安城右扶风的一家酒肆用过。”张汤如是说,“那种酒水加上冰名唤冰酒酿,是盛暑时皇宫里传出来的饮品。据说是当今圣上比较爱吃此等饮品,不知是否属实。”

    张汤此言一出,引起堂下宾客们纷纷议论起来。有的人还窃喜起来,没想到今天的宴会还能喝上和皇上一样的酒水,想想都让人觉得十分地激动。

    于是,有的人恨不得将一桶冰块都倒进眼前的酒樽之中;而有的人则谨慎地观察张汤怎么个饮用法,毕竟是长安来的官吏,跟着他学总不会出错。

    只见张汤把冰块放在一个漆碗里,然后将酒樽里的蜜酿再倒在漆碗里,最后均匀的搅拌了一下。许多人见状,纷纷地模仿起来。

    唯独只有县尉没有动木桶里的冰块,依然端坐在那里,没有动一点声色。而在堂下落座的朱须见状,对身后的一个婢女使了一个眼色。只见这婢女跪坐在县尉的案边为其斟酒调制冰酒酿。

    眼前的这一幕被相对而坐的张汤看得一清二楚,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搓了搓手指头上刚沾的几滴酒水。一股酒香扑鼻而来,在这金迷纸醉的宴会中,是会让人容易迷失方向的。

    待众人都忙碌好后,宴会陷入短暂的尴尬氛围,众人都没有了言语。只见富商朱须挥手示意一下,在堂下等候的歌姬们开始了吹拉弹唱。

    “诸位,共饮此樽酒!”县尉举起酒樽满意地笑着说,“同饮三杯之后我才逐一介绍。”

    一樽酒喝下去后,此刻县尉案几上的菜肴被旁边的婢女小心翼翼地夹到碗里。

    “给对面的张大人倒酒。”县尉淡淡地对身旁的婢女说。

    “唯!”婢女轻声答到。

    张汤见状忙推辞道:“自行即可。”

    张汤的推辞倒让这位婢女感到为难,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略显尴尬。

    朱须见状,突然感到自己有点草率了,怎么糊涂到只为县尉准备婢女,而忽略了张汤呢?这是县尉大人正在提点自己呢!

    “两位大人莫要客气,今日专门为张大人准备这酒家的头牌来伺候张大人。只是这姑娘正在精心打扮,误了时辰,待会来了后张大人可要处罚她噢!”

    众人皆被朱须的这番话惹得哄堂大笑。而年轻的张汤倒被惹得不好意思起来,不由地端起冰酒酿猛喝一口。

    一股清酒猛然扎入毫无准备的喉管之内,顿时刺激得张汤咳嗽几下。

    只见台下的众人都相视一笑,此时的宴会的氛围变得轻松许多。本来冷清的宴会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酒过三巡,县尉逐步向张汤介绍了众人,张汤才逐步了解了直路县社会的基本结构。

    能进入今天宴会的人都是在此地有名望的人,这些人要么是当地的乡绅,要么是边境贸易的富商。明白人都知道这帮人相互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尤其是今天宴会的主人富商朱须,他可是这直路县第一大富商,也是直路县商行的盟主,相当于后世的商会会长。哪怕在北地郡里也是数得着的人物,可谓是根深蒂固,富甲一方了。

    感觉他和京畿地区的田甲是一类人,张汤心里估摸着。

    “张大人,朱某敬您一樽。”此时的朱须费力地挺直腰板,堆起笑容问候张汤。

    张汤被打断思绪,慌忙端起酒碗回敬到,并说:“朱商客气了,今晚着实劳烦了!”

    “哪里的话,张大人莫要客气!”朱须大笑起来摆摆手,然后若有所思地说,“朱某有一犬子,在周阳候府讨个谋事,不知道张大人可否认识?”

    “请问令郎尊姓大名?”

    “朱买臣。”

    张汤脑袋里“嗖”一下子回想到那日他进田胜府中,坐落在田胜左手边第二个矮黑胖的儒生。

    至于张汤为什么对他印象比较深刻,还要从那天田胜对张汤的问话开始说起来。

    那天田胜和张汤说起来高山流水遇知音,伯牙与子期的典故。

    在张汤看来,田胜表面上是在和自己讨论音律,实际上是在告诫众人不要忘了自己是怎么进的周阳候府邸,成了他田胜的幕僚和门客。

    在田胜看来,他与田甲的关系好比子期与伯牙,能出手如此阔绰地送他进侯爷府这种魄力可谓是知己难得。儒家这种动辄教育人的臭毛病在田胜的身上展露无遗。

    而坐在田胜旁边的朱买臣则是一脸的媚像,见状慌忙起身离开座位,小碎步跑到田胜面前行大礼叩首道:“侯爷以音律来育人,令卑职恍然大悟,告诫世人要知恩图报,此乃大仁德!”

    田胜被这句话捧得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也跟着随声附和起来。朱买臣的这一操作让张汤颇为尴尬,但也是无可奈何。竟然没想到遇到一个爱抢风头又溜须拍马之人。

    张汤想到这里,顿时打住,此时的宴会也不好说些什么,于是只能违心地说道:“我既然与翁子(朱买臣的字)同僚,那这樽酒应当我敬您才是!”

    朱须见张汤如此回答,不由地大笑起来说:“张大人客套了,我儿要有张大人一半的风采,我就是睡着也能笑醒!”

    看来这朱买臣的溜须拍马是祖传的啊。此时的张汤不太喜欢这样的相互吹捧,却也无可奈何。俗话说拳不打笑脸人,即使再不高兴也只能装在心里。想要在这里做成事,那就必须和他们套近乎,让他们敞开了心说话,以便自己的掌握,对以后办案帮助很大。

    酒过三巡后,也是谈正事的开始。朱须瞥了一眼县尉,在县尉的一声咳嗽后他便示意那些吹拉弹唱的歌姬们退场。刚才嘈杂的酒色声逐渐安静下来。

    “今天宴请张大人也确有要事相告。”朱须面露难色地说道。

    张汤一听这话便来了兴致,便抬手示意朱须说下去。

    “说的就是边民走私货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