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三大假设
叮咚！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本次航班的乘务长，我非常高兴的通知大家。我们已经收到塔台的起飞通知，请大家收起小桌板打开遮光帘，飞机即将推出滑行。
客舱内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就连苏木也跟着兴高采烈的拍起手来，不过我却一点都不高兴。苏木的这个故事的精彩程度虽然不是很高，剧情也比较俗套，但是贵在真实感拉满，稍微润色至少是篇及格的科幻作品，或者改成一篇科幻背景的爱情小说也不错。这样被飞行打断，很难说下飞机前，还有没有机会继续听完。
随着空姐收拾餐食和飞机被推出滑行动，我和苏木的交谈暂停了下来。飞机刚刚推出的时候，苏木就重新用大围巾包裹了自己，然后闭上了眼睛不再理我。随着机身的轻微抖动，苏木表情很快的放松了下来，飞机拉起的时候，她就已经睡着了，只有睫毛随着机身抖动而时不时动一下。我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苏木的睫毛是真的很长，不是那些看不出真假的高级化妆品。
“我睡了多久？”就在我提心吊胆这个故事要半途太监的时候，苏木从围巾的茧子里面破壳而出。
“十来分钟，刚刚平飞没一会。”
“那就好，有时候眼睛一睁一闭就到了。”苏木伸了个懒腰，好像睡足了一个晚上那么神采奕奕。
“刚才你还没说完，关于你们那个碎片理论，我有几个问题……”
“别这么一个一个问题来了”，苏木打断了我，“还是我先告诉你碎片理论的全貌，然后你再提问吧，省的我解释。”
我拿出最谦卑的态度，做好了准备用整个航程剩下的时间，来聆听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同时也是最不靠谱的理论。
苏木清了清嗓子，坐正了姿势，双眼直视我，缓缓地开了口：“碎片理论三大假设：一、时间是不连续的。二、碎片包括宇宙的所有物理规律。三、碎片的排列顺序不影响因果规律。”
看着我在笔记本上记录，苏木沉默的等待。我放下笔，用鼓励的眼光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没有了”，看到我的期待眼神，苏木好像突然醒悟了一样。
“就这？”我努力没有在两个字之间加上脏话作为语气词，名字起得惊天地泣鬼神的碎片理论三大假设，居然只有这四十三个汉字！而且还包括了标点符号！而且还是个假设！人家黑暗森林法则虽然字数也不多，但是人家两条公理两个概念，你这三条全是假设算是怎么回事。
正在从空姐手里接过热茶的苏木，盯着我看了几秒钟，又意味深长地和空姐交换了一下眼神，眼神仿佛在说，病人这个情况还不能出院。
等空姐离开，苏木这才又像老师给差生补课一样，态度和蔼的向我解释：“你也能猜得到，我们很难对碎片这个现象进行物理意义上的研究，比如比较碎片里和真实世界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验证碎片世界的真空光速、玻尔兹曼常数、普朗克常数和圆周率。我们没有那个能力，碎片也没给我们机会。因此，我们通过对基本规律的总结，建立的理论体系只能是一种假设。可以解释，无法验证。”
苏木看我一脸迷茫，放弃了在学术上交流的尝试：“用我们的世界来举个例子，时间就像是一部电影，被导演这样的力量剪辑过。这一帧是新款手机发布，下一帧是桃园三结义，再下一帧是太阳氦闪，再下一帧是李闯王攻破北京城。每一帧镜头，都包括这个世界的所有物理规律，包括地球上的每一个人，包括月球、太阳系、银河系、黑洞和暗物质，包括世界上的每个原子、质子、夸克和弦。可以说每一帧镜头都包括一个完整的宇宙。既然是电影的剪辑，那么顺序其实和内容无关，太阳氦闪毁灭太阳系的一切，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下一帧朱由检把自己挂在歪脖树上。而身处其中的朱由检，不会感到地球被毁灭然后又重建。对他来说，把脖子伸进绳套的这个过程是连续而丝滑的，尽管这个过程中还穿插着恐龙灭绝和奥尔特云反击战。”
“时间怎么会……”，我一时无法说出话来，这个理论离经叛道的程度已经不是一般民科可比，放在民科吧里面，反民科斗士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贴。不管怎么样，能够扯一个逻辑如此自洽的蛋，也是很不容易。
“你们这些科幻小说读者，一张嘴就是四维空间、量子纠缠、平行宇宙……但是现实中遇上违背直觉的东西，其实比小学数学老师还古板。如果只是不信还算好的，有些人上来就往神啊鬼啊的方向瞎猜，拉都拉不住……你大学什么专业？物理学上对于时间的定义说来听听？”
我就知道，每次对苏木的怀疑，换来的都是十倍的嘲讽。加上我确实不记得物理课上有讲过什么时间的定义，只好自觉的保持了闭嘴，苏木八成已经有答案等着准备反击了。
“物理学对时间的定义，有从热力学概念出发的，有从因果顺序角度出发的。但不管哪一个，实际上都是站在人类的主观角度出发，就是连续和不可逆的人类主观感受。因此我们对于时间的理解，一开始就是抱着偏见的。科幻读者已经很容易接受空间扭曲、虫洞和奇点等概念，虽然无法被观测，但我们可以轻易改变一维二维空间，从而去推测三维空间被扭曲后，我们作为三维生物的感受。如果我们抛开对时间的主观偏见，把时间看作同长宽高一样的维度，那么很容易提出这样的问题：时间可以像其他维度一样，被从更高的维度上扭曲吗？”很难想象这些物理名词，像加特林开火般的从一个美女嘴里蹦出来，像是用法语骂脏话一样优雅和格格不入。
苏木一边说一边凑近我，说到“更高的维度扭曲”几个字的时候，已经凑到了我的眼前，呼出的气息扫过我的脸颊，让我的脸红的像个苹果，或者像个猴屁股。上次有美女凑得离我这么近，还是某次在酒吧里，美女在我耳边说“出台1000”。
“那不影响因果规律该怎么理解？”，我装作喝水调整了一下坐姿，稍微和苏木拉开距离，等到脸上的火热感觉褪去，尽量平静的继续刚才的话题。
“继续用电影的例子来打比方，把电影换成话剧，一出由星系、地球、人类、动植物、原子、物理规律等演员一起演出的话剧，没有剧本全靠自由发挥的话剧。我在一块石头上刻下黑老师大坏蛋，即便是下一帧是星际尘埃冷却汇聚成为地球，也不影响在某一帧里面，黑老师捡起这块石头并生气得心脏病发作。因果规律依然生效，即便是黑老师捡起石头发生在前，因为在演员的角度，时间依然是顺序和连续的，丝滑无比。”
我的脑海中，一本本历史教科书被撕成一页页然后抛向天空，书页如同雪花般从空中落下，铺满了整个地板。苏木穿着高跟鞋缓缓地步入，优雅的弯腰拾起一张张书页，整理成一叠，然后递到我的面前，完全没有看书页的顺序。
“丝滑无比，如同先捅甘露醇再上厕所”，苏木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苏木的话打断了我在思想中翻阅历史书页的动作，然后我就意识到，我已经把空姐送来的巧克力包装撕开，正在把这个以丝滑为广告的巧克力送进嘴里。我盯着巧克力看了好几秒，又狠狠的瞪了苏木一眼，从椅背里掏出垃圾袋把巧克力塞了进去，把注意力又转移回故事本身。
“如果演员不能感受到时间的不连续，那么池杉该如何解释？”出于本能，我开始在碎片理论上寻找缺口。
“我们猜测……”苏木又把不确定的东西搬了出来，一个全都由不确定性组成的理论，有多大概率是正确的？
“猜测？”，我继续质疑。
“当然，包括三大假设在内，不靠猜测靠什么？”这话也就是苏木才能说的脸不红心不跳，而且还特别的义正词严。好吧，对这位姐姐我是彻底没招了，听她说就好了，千万不要再质疑。
“我刚才说了，物理学对时间的定义，有从热力学概念出发的，有从因果顺序角度出发的，但不管哪一个都是站在人类的主观角度的，连续和不可逆，都是人类的主观感受。简单说不管怎样定义事件，最终都是以大脑形成的感受作为结局，大脑既是这场话剧的编剧，也是这场话剧的观众。但是，如果有个观众，时不时从话剧舞台上跑到了观众席上，这时候会出什么事？”苏木再一次靠近我，但是表情严肃，显然这是整个故事最重要的一段。
“所以池杉是那个跑上观众席的人？”我点了点头，理论可以自圆其说，只不过也就是能自圆其说而已，还是无法证实。
从我反应的平静中，苏木似乎读懂了我的想法，没有着急回答我的疑问，而是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重新翘起二郎腿，把手里的热茶像红酒一样举起来摇晃，眼神带着微笑注视着茶水形成的漩涡。
“时间是客观存在的物理概念，但我们所说的时间，我们所感觉到的时间，只不过是时间流过我们的大脑时，留下的主观感受。这是观众定律的基础。”
“你刚才不是说猜想吗？”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你们高中时候还有这个要求吗？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为什么把那三条称为假设吗？因为没有办法证明。”苏木说完扭过头看着我，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仿佛我是她手下犯了错误的实习生。“但是这一条，我们证明了！”。
客舱内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就连苏木也跟着兴高采烈的拍起手来，不过我却一点都不高兴。苏木的这个故事的精彩程度虽然不是很高，剧情也比较俗套，但是贵在真实感拉满，稍微润色至少是篇及格的科幻作品，或者改成一篇科幻背景的爱情小说也不错。这样被飞行打断，很难说下飞机前，还有没有机会继续听完。
随着空姐收拾餐食和飞机被推出滑行动，我和苏木的交谈暂停了下来。飞机刚刚推出的时候，苏木就重新用大围巾包裹了自己，然后闭上了眼睛不再理我。随着机身的轻微抖动，苏木表情很快的放松了下来，飞机拉起的时候，她就已经睡着了，只有睫毛随着机身抖动而时不时动一下。我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苏木的睫毛是真的很长，不是那些看不出真假的高级化妆品。
“我睡了多久？”就在我提心吊胆这个故事要半途太监的时候，苏木从围巾的茧子里面破壳而出。
“十来分钟，刚刚平飞没一会。”
“那就好，有时候眼睛一睁一闭就到了。”苏木伸了个懒腰，好像睡足了一个晚上那么神采奕奕。
“刚才你还没说完，关于你们那个碎片理论，我有几个问题……”
“别这么一个一个问题来了”，苏木打断了我，“还是我先告诉你碎片理论的全貌，然后你再提问吧，省的我解释。”
我拿出最谦卑的态度，做好了准备用整个航程剩下的时间，来聆听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同时也是最不靠谱的理论。
苏木清了清嗓子，坐正了姿势，双眼直视我，缓缓地开了口：“碎片理论三大假设：一、时间是不连续的。二、碎片包括宇宙的所有物理规律。三、碎片的排列顺序不影响因果规律。”
看着我在笔记本上记录，苏木沉默的等待。我放下笔，用鼓励的眼光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没有了”，看到我的期待眼神，苏木好像突然醒悟了一样。
“就这？”我努力没有在两个字之间加上脏话作为语气词，名字起得惊天地泣鬼神的碎片理论三大假设，居然只有这四十三个汉字！而且还包括了标点符号！而且还是个假设！人家黑暗森林法则虽然字数也不多，但是人家两条公理两个概念，你这三条全是假设算是怎么回事。
正在从空姐手里接过热茶的苏木，盯着我看了几秒钟，又意味深长地和空姐交换了一下眼神，眼神仿佛在说，病人这个情况还不能出院。
等空姐离开，苏木这才又像老师给差生补课一样，态度和蔼的向我解释：“你也能猜得到，我们很难对碎片这个现象进行物理意义上的研究，比如比较碎片里和真实世界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验证碎片世界的真空光速、玻尔兹曼常数、普朗克常数和圆周率。我们没有那个能力，碎片也没给我们机会。因此，我们通过对基本规律的总结，建立的理论体系只能是一种假设。可以解释，无法验证。”
苏木看我一脸迷茫，放弃了在学术上交流的尝试：“用我们的世界来举个例子，时间就像是一部电影，被导演这样的力量剪辑过。这一帧是新款手机发布，下一帧是桃园三结义，再下一帧是太阳氦闪，再下一帧是李闯王攻破北京城。每一帧镜头，都包括这个世界的所有物理规律，包括地球上的每一个人，包括月球、太阳系、银河系、黑洞和暗物质，包括世界上的每个原子、质子、夸克和弦。可以说每一帧镜头都包括一个完整的宇宙。既然是电影的剪辑，那么顺序其实和内容无关，太阳氦闪毁灭太阳系的一切，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下一帧朱由检把自己挂在歪脖树上。而身处其中的朱由检，不会感到地球被毁灭然后又重建。对他来说，把脖子伸进绳套的这个过程是连续而丝滑的，尽管这个过程中还穿插着恐龙灭绝和奥尔特云反击战。”
“时间怎么会……”，我一时无法说出话来，这个理论离经叛道的程度已经不是一般民科可比，放在民科吧里面，反民科斗士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贴。不管怎么样，能够扯一个逻辑如此自洽的蛋，也是很不容易。
“你们这些科幻小说读者，一张嘴就是四维空间、量子纠缠、平行宇宙……但是现实中遇上违背直觉的东西，其实比小学数学老师还古板。如果只是不信还算好的，有些人上来就往神啊鬼啊的方向瞎猜，拉都拉不住……你大学什么专业？物理学上对于时间的定义说来听听？”
我就知道，每次对苏木的怀疑，换来的都是十倍的嘲讽。加上我确实不记得物理课上有讲过什么时间的定义，只好自觉的保持了闭嘴，苏木八成已经有答案等着准备反击了。
“物理学对时间的定义，有从热力学概念出发的，有从因果顺序角度出发的。但不管哪一个，实际上都是站在人类的主观角度出发，就是连续和不可逆的人类主观感受。因此我们对于时间的理解，一开始就是抱着偏见的。科幻读者已经很容易接受空间扭曲、虫洞和奇点等概念，虽然无法被观测，但我们可以轻易改变一维二维空间，从而去推测三维空间被扭曲后，我们作为三维生物的感受。如果我们抛开对时间的主观偏见，把时间看作同长宽高一样的维度，那么很容易提出这样的问题：时间可以像其他维度一样，被从更高的维度上扭曲吗？”很难想象这些物理名词，像加特林开火般的从一个美女嘴里蹦出来，像是用法语骂脏话一样优雅和格格不入。
苏木一边说一边凑近我，说到“更高的维度扭曲”几个字的时候，已经凑到了我的眼前，呼出的气息扫过我的脸颊，让我的脸红的像个苹果，或者像个猴屁股。上次有美女凑得离我这么近，还是某次在酒吧里，美女在我耳边说“出台1000”。
“那不影响因果规律该怎么理解？”，我装作喝水调整了一下坐姿，稍微和苏木拉开距离，等到脸上的火热感觉褪去，尽量平静的继续刚才的话题。
“继续用电影的例子来打比方，把电影换成话剧，一出由星系、地球、人类、动植物、原子、物理规律等演员一起演出的话剧，没有剧本全靠自由发挥的话剧。我在一块石头上刻下黑老师大坏蛋，即便是下一帧是星际尘埃冷却汇聚成为地球，也不影响在某一帧里面，黑老师捡起这块石头并生气得心脏病发作。因果规律依然生效，即便是黑老师捡起石头发生在前，因为在演员的角度，时间依然是顺序和连续的，丝滑无比。”
我的脑海中，一本本历史教科书被撕成一页页然后抛向天空，书页如同雪花般从空中落下，铺满了整个地板。苏木穿着高跟鞋缓缓地步入，优雅的弯腰拾起一张张书页，整理成一叠，然后递到我的面前，完全没有看书页的顺序。
“丝滑无比，如同先捅甘露醇再上厕所”，苏木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苏木的话打断了我在思想中翻阅历史书页的动作，然后我就意识到，我已经把空姐送来的巧克力包装撕开，正在把这个以丝滑为广告的巧克力送进嘴里。我盯着巧克力看了好几秒，又狠狠的瞪了苏木一眼，从椅背里掏出垃圾袋把巧克力塞了进去，把注意力又转移回故事本身。
“如果演员不能感受到时间的不连续，那么池杉该如何解释？”出于本能，我开始在碎片理论上寻找缺口。
“我们猜测……”苏木又把不确定的东西搬了出来，一个全都由不确定性组成的理论，有多大概率是正确的？
“猜测？”，我继续质疑。
“当然，包括三大假设在内，不靠猜测靠什么？”这话也就是苏木才能说的脸不红心不跳，而且还特别的义正词严。好吧，对这位姐姐我是彻底没招了，听她说就好了，千万不要再质疑。
“我刚才说了，物理学对时间的定义，有从热力学概念出发的，有从因果顺序角度出发的，但不管哪一个都是站在人类的主观角度的，连续和不可逆，都是人类的主观感受。简单说不管怎样定义事件，最终都是以大脑形成的感受作为结局，大脑既是这场话剧的编剧，也是这场话剧的观众。但是，如果有个观众，时不时从话剧舞台上跑到了观众席上，这时候会出什么事？”苏木再一次靠近我，但是表情严肃，显然这是整个故事最重要的一段。
“所以池杉是那个跑上观众席的人？”我点了点头，理论可以自圆其说，只不过也就是能自圆其说而已，还是无法证实。
从我反应的平静中，苏木似乎读懂了我的想法，没有着急回答我的疑问，而是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重新翘起二郎腿，把手里的热茶像红酒一样举起来摇晃，眼神带着微笑注视着茶水形成的漩涡。
“时间是客观存在的物理概念，但我们所说的时间，我们所感觉到的时间，只不过是时间流过我们的大脑时，留下的主观感受。这是观众定律的基础。”
“你刚才不是说猜想吗？”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你们高中时候还有这个要求吗？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为什么把那三条称为假设吗？因为没有办法证明。”苏木说完扭过头看着我，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仿佛我是她手下犯了错误的实习生。“但是这一条，我们证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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