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普遍现象
“我们的故事就是这样的”，池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给整个故事画上了句号。
“这个故事真……”，我想说精彩，但又觉得有点不合适。想说匪夷所思，那就更不合适了。
这个故事简直就是一个大杂烩，科幻的、爱情的、宿命论的、怀旧的、地域的元素一股脑地丢进去。再用时间这个炒勺一搅和，打出两勺分别放在两只碗里，一只碗叫苏木一只碗叫池杉。感觉这么煮出来的两碗大杂烩看起来差不多，然而只有尝过才知道，实际上区别就像羊肉泡馍和小炒泡馍。
“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给苏木，为什么告诉我这个故事？我们只是在飞机上偶遇瞎聊而已，很少有人会讲这么多。当然她不在这里，或者我可以晚点打电话问她。”我盯着池杉的脸，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这个问题既是给苏木的，其实也是给池杉的。我有个奇妙的直觉，我会听到两个不同的答案。
“打电话给苏木？你打过去肯定是空号，不信你可以试试”池杉咧开嘴笑了，其实我在签售会结束时已经试过了，早上苏木联系我的来电号码，回拨回去确实是个空号。
“我想……”池杉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思考该不该说，还是思考要把真相说到什么程度。
“我想……她可能是想和过去的经历做个了结”池杉的这个猜想，倒也是我的猜想。通常一个陌生人给你讲他的人生，多半实际上是讲给自己听的。
看到我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池杉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决定一起退休，剩余的时间怎么度过，是大隐隐于市？还是小隐隐于野？这次见面我就是和她商量这个的。”
我又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我猜想，池杉没有说出来的话里还包括了，他们将以什么关系来一起度过人生下半场。从苏木今天的打扮来看，我想她真正想要的也是这个没有说出口的答案。我想这次，池杉不再只是单方面的给与，满足于感动自己。苏木也不再会不懂经营感情，只是被动等待。时间是最好的老师，终究会教会你一切。
“你们可以去顺城西路开个咖啡馆，就在西安中学的后门”我突然想到了苏木带我去的哪一家咖啡馆，那是他们两条故事线的另一个交叉点。当然，如果改成刀削面或者肉夹馍，就更有共同回忆了。
池杉礼貌性的笑了笑，敷衍了过去，显然下半生的安排并不合适讲给一个陌生人。
“如果我把这个故事写出来，当然我不会用你们的真名，你有什么要我注意……就是不能写或者必须改的地方吗？另外，你们还有什么其他要求？比如对故事的时代背景或者地点背景做些修改。”苏木和池杉都知道我是个小说作家，但他们还都给我讲了这个故事，所以其实不大可能会设置什么障碍。
“没有，正相反，我希望你写的故事，而且最好不要修改故事背景，就用真实的时间和地点，姓名随你喜欢怎么改好了。”池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放在了桌上，“还有一会时间，不知道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池杉的这份坦率直接倒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曾经采访过一些真人真事，说起要被写成小说，几乎没有不提要求的。有人要求换个匿名，有人要求美化某些事，当然最多的还是要版权的。
我又翻了翻笔记本，找到了一个我记下来要问的问题：“你觉得碎片这种事，会不会还有别人遇上？我刚才也讲了，白薇对地震的梦，你也不认为是巧合。”
“你是学理工科的吗？”池杉很认真的看了看我，我一时被他这句不知道是褒义贬义的话给唬住了。
“我的意思是，你的思维严谨性很高，一点都不像是文科生”，池杉看到我的表情，笑了笑表示他绝无贬义。但是这话放在我这个文科生身上，真不知道该不该谢谢他祖宗八辈子。
“好了，现在你将听到碎片理论中另一个被证明了的定律，普遍定律，内容只有九个字”，池杉的笑容逐渐消失，表情严肃了起来，“碎片是一种普遍现象”。
碎了一地不止是眼镜片，还有我的世界观。
“这又是一个比较绕的故事，苏木故事里，她和我”说着池杉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意思是另一个池杉，“持续整理了十多年的碎片素材，以及相关的素材，都保存在一个邮箱里。”
我点了点头，表示我知道这段剧情。
“我找到苏木以后，自然也就获取了这个邮箱里的内容。我仔细研究了这些素材，我发现就在这些素材里面，就不止一次出现过其他人和碎片的信息。而且，这个情况，苏木可能也是有猜测的，所以她才会把相关人物和事件的素材都一起保存在邮件里。”
“举个例子，1982年的那一起凶杀案，就是我去现场拦截受害人那个”，池杉又把“我”字说的很重，说明这个我是苏木故事里的池杉，“这个案件发生在1982年，我们1993年进入碎片进行了干预行动。这次碎片的过程在1997年被苏木从纸面转移到了邮箱里，按说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但是，苏木在2000年又追加了这个。”池杉一边说一边在手机上操作，然后把屏幕转给我看，那是一个打开的邮件，显然来自那个记录了碎片信息的邮箱。
“以下内容摘自办案民警口述：……小黑有偏头痛的毛病，经常会感到头疼头晕，随身总带着一瓶止痛药。由于这个止痛药不是很常见，几次没有线索的时候，都是靠着筛查止痛药处方，把线索又接上了……小黑这个人非常多疑凶残，经常不按常理出牌，因此逃过了警方多次抓捕。一次他梦见自己被卧底的警察抓了，第二天就把同案的几个同伙杀掉来清理门户。还有一次他梦到被几个便衣跟踪，后来在作案过程中，看到有几个人走过来，二话不说就扔出来一颗手榴弹，真让他猜中了，那几个人还真是便衣警察，结果又被他溜掉了。……”
观众，不可能只有一个！
等我点头表示看完，池杉收回手机缓缓的靠在了椅背上，“并没有什么天选之子，接触过碎片的人，人数可能是大大超过你的想象的，只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没这种接触当真。想象一下，在一年中随机抽取一分钟时间，用快进给你放完一部电影。过上几天再问你，你真的觉得你看过这部电影吗？”
“既然非常普遍，那我的身边总有一两次吧？我反正是没有听任何朋友说过类似的事”，我有点不服气这个说法。
“你知道球状闪电吗？我说的是刘电工写的那本小说”，池杉也突然切换了话题的方向，不知道这个习惯是池杉和苏木谁传染给谁的。
“没看过，但是在喜马拉雅听过刘电工小说全集”，我承认看刘电工的小说有跟风赶时髦的成分在内。
池杉用一个微笑感谢了刘电工微不足道的贡献，“那就好，在小说里，能够被肉眼识别的宏电子飘荡在人类世界中而从未被人发现，偶尔被闪电激发而被观测到的球状闪电，又引导了研究者走向了另一个错误的方向。我认为碎片也是类似的情况，太容易和梦、幻觉或者精神异常混淆了。”
我沉默了，但没有放弃抵抗。
“苏木名言：现实中遇上违背直觉的东西，绝大多数人比小学数学老师还古板。不知道她跟你说过没有？你再好好想想，碎片是一种普遍现象。普遍……普遍……有多普遍才叫做普遍……苏木经历过，白薇也经历过……不止一次……”，池杉手肘撑在桌上身体靠近我，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恶魔的低语，引诱我心甘情愿的踏入地狱大门。
碎片是一种普遍现象……
碎片是一种时不时就会出现的现象……
碎片是一种经常被人谈论但会被忽视的现象……
什么是我们经常谈起……
毫无疑问和时间相关……
时间是人类主观出发的感受……
什么是我们经常谈起的，和时间有关，和主观感受有关的……
突然，一个灵光闪现，我用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掏出手机，打开知乎，打开百度，开打微博……几分钟后，我把手机屏幕转给池杉。几个不同的应用里面，搜索了同一个关键词“似曾相识的感觉”，每个应用都有成千上万条搜索记录。
池杉笑了，慢慢的退回到端正的坐姿，轻轻的给我鼓了鼓掌，脸上挂满了赞许的笑容，就像是二十年前幼儿园老师表扬我会自己上厕所了一样。我也笑了，和二十年前受到表扬一样笑。两个人的笑和鼓掌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中，我们如同一对疯子在表演着哑剧。
碎片是一种普遍的现象，我们每一个人，都和这个完全不可理喻的碎片理论，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每天，都有人在碎片中窥视未来回望过去，总有人会踏出改变历史的一步。再小的概率，都会被时间变成必然发生的事情。概率论最大的敌人是时间！。
“这个故事真……”，我想说精彩，但又觉得有点不合适。想说匪夷所思，那就更不合适了。
这个故事简直就是一个大杂烩，科幻的、爱情的、宿命论的、怀旧的、地域的元素一股脑地丢进去。再用时间这个炒勺一搅和，打出两勺分别放在两只碗里，一只碗叫苏木一只碗叫池杉。感觉这么煮出来的两碗大杂烩看起来差不多，然而只有尝过才知道，实际上区别就像羊肉泡馍和小炒泡馍。
“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给苏木，为什么告诉我这个故事？我们只是在飞机上偶遇瞎聊而已，很少有人会讲这么多。当然她不在这里，或者我可以晚点打电话问她。”我盯着池杉的脸，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这个问题既是给苏木的，其实也是给池杉的。我有个奇妙的直觉，我会听到两个不同的答案。
“打电话给苏木？你打过去肯定是空号，不信你可以试试”池杉咧开嘴笑了，其实我在签售会结束时已经试过了，早上苏木联系我的来电号码，回拨回去确实是个空号。
“我想……”池杉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思考该不该说，还是思考要把真相说到什么程度。
“我想……她可能是想和过去的经历做个了结”池杉的这个猜想，倒也是我的猜想。通常一个陌生人给你讲他的人生，多半实际上是讲给自己听的。
看到我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池杉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决定一起退休，剩余的时间怎么度过，是大隐隐于市？还是小隐隐于野？这次见面我就是和她商量这个的。”
我又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我猜想，池杉没有说出来的话里还包括了，他们将以什么关系来一起度过人生下半场。从苏木今天的打扮来看，我想她真正想要的也是这个没有说出口的答案。我想这次，池杉不再只是单方面的给与，满足于感动自己。苏木也不再会不懂经营感情，只是被动等待。时间是最好的老师，终究会教会你一切。
“你们可以去顺城西路开个咖啡馆，就在西安中学的后门”我突然想到了苏木带我去的哪一家咖啡馆，那是他们两条故事线的另一个交叉点。当然，如果改成刀削面或者肉夹馍，就更有共同回忆了。
池杉礼貌性的笑了笑，敷衍了过去，显然下半生的安排并不合适讲给一个陌生人。
“如果我把这个故事写出来，当然我不会用你们的真名，你有什么要我注意……就是不能写或者必须改的地方吗？另外，你们还有什么其他要求？比如对故事的时代背景或者地点背景做些修改。”苏木和池杉都知道我是个小说作家，但他们还都给我讲了这个故事，所以其实不大可能会设置什么障碍。
“没有，正相反，我希望你写的故事，而且最好不要修改故事背景，就用真实的时间和地点，姓名随你喜欢怎么改好了。”池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放在了桌上，“还有一会时间，不知道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池杉的这份坦率直接倒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曾经采访过一些真人真事，说起要被写成小说，几乎没有不提要求的。有人要求换个匿名，有人要求美化某些事，当然最多的还是要版权的。
我又翻了翻笔记本，找到了一个我记下来要问的问题：“你觉得碎片这种事，会不会还有别人遇上？我刚才也讲了，白薇对地震的梦，你也不认为是巧合。”
“你是学理工科的吗？”池杉很认真的看了看我，我一时被他这句不知道是褒义贬义的话给唬住了。
“我的意思是，你的思维严谨性很高，一点都不像是文科生”，池杉看到我的表情，笑了笑表示他绝无贬义。但是这话放在我这个文科生身上，真不知道该不该谢谢他祖宗八辈子。
“好了，现在你将听到碎片理论中另一个被证明了的定律，普遍定律，内容只有九个字”，池杉的笑容逐渐消失，表情严肃了起来，“碎片是一种普遍现象”。
碎了一地不止是眼镜片，还有我的世界观。
“这又是一个比较绕的故事，苏木故事里，她和我”说着池杉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意思是另一个池杉，“持续整理了十多年的碎片素材，以及相关的素材，都保存在一个邮箱里。”
我点了点头，表示我知道这段剧情。
“我找到苏木以后，自然也就获取了这个邮箱里的内容。我仔细研究了这些素材，我发现就在这些素材里面，就不止一次出现过其他人和碎片的信息。而且，这个情况，苏木可能也是有猜测的，所以她才会把相关人物和事件的素材都一起保存在邮件里。”
“举个例子，1982年的那一起凶杀案，就是我去现场拦截受害人那个”，池杉又把“我”字说的很重，说明这个我是苏木故事里的池杉，“这个案件发生在1982年，我们1993年进入碎片进行了干预行动。这次碎片的过程在1997年被苏木从纸面转移到了邮箱里，按说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但是，苏木在2000年又追加了这个。”池杉一边说一边在手机上操作，然后把屏幕转给我看，那是一个打开的邮件，显然来自那个记录了碎片信息的邮箱。
“以下内容摘自办案民警口述：……小黑有偏头痛的毛病，经常会感到头疼头晕，随身总带着一瓶止痛药。由于这个止痛药不是很常见，几次没有线索的时候，都是靠着筛查止痛药处方，把线索又接上了……小黑这个人非常多疑凶残，经常不按常理出牌，因此逃过了警方多次抓捕。一次他梦见自己被卧底的警察抓了，第二天就把同案的几个同伙杀掉来清理门户。还有一次他梦到被几个便衣跟踪，后来在作案过程中，看到有几个人走过来，二话不说就扔出来一颗手榴弹，真让他猜中了，那几个人还真是便衣警察，结果又被他溜掉了。……”
观众，不可能只有一个！
等我点头表示看完，池杉收回手机缓缓的靠在了椅背上，“并没有什么天选之子，接触过碎片的人，人数可能是大大超过你的想象的，只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没这种接触当真。想象一下，在一年中随机抽取一分钟时间，用快进给你放完一部电影。过上几天再问你，你真的觉得你看过这部电影吗？”
“既然非常普遍，那我的身边总有一两次吧？我反正是没有听任何朋友说过类似的事”，我有点不服气这个说法。
“你知道球状闪电吗？我说的是刘电工写的那本小说”，池杉也突然切换了话题的方向，不知道这个习惯是池杉和苏木谁传染给谁的。
“没看过，但是在喜马拉雅听过刘电工小说全集”，我承认看刘电工的小说有跟风赶时髦的成分在内。
池杉用一个微笑感谢了刘电工微不足道的贡献，“那就好，在小说里，能够被肉眼识别的宏电子飘荡在人类世界中而从未被人发现，偶尔被闪电激发而被观测到的球状闪电，又引导了研究者走向了另一个错误的方向。我认为碎片也是类似的情况，太容易和梦、幻觉或者精神异常混淆了。”
我沉默了，但没有放弃抵抗。
“苏木名言：现实中遇上违背直觉的东西，绝大多数人比小学数学老师还古板。不知道她跟你说过没有？你再好好想想，碎片是一种普遍现象。普遍……普遍……有多普遍才叫做普遍……苏木经历过，白薇也经历过……不止一次……”，池杉手肘撑在桌上身体靠近我，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恶魔的低语，引诱我心甘情愿的踏入地狱大门。
碎片是一种普遍现象……
碎片是一种时不时就会出现的现象……
碎片是一种经常被人谈论但会被忽视的现象……
什么是我们经常谈起……
毫无疑问和时间相关……
时间是人类主观出发的感受……
什么是我们经常谈起的，和时间有关，和主观感受有关的……
突然，一个灵光闪现，我用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掏出手机，打开知乎，打开百度，开打微博……几分钟后，我把手机屏幕转给池杉。几个不同的应用里面，搜索了同一个关键词“似曾相识的感觉”，每个应用都有成千上万条搜索记录。
池杉笑了，慢慢的退回到端正的坐姿，轻轻的给我鼓了鼓掌，脸上挂满了赞许的笑容，就像是二十年前幼儿园老师表扬我会自己上厕所了一样。我也笑了，和二十年前受到表扬一样笑。两个人的笑和鼓掌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中，我们如同一对疯子在表演着哑剧。
碎片是一种普遍的现象，我们每一个人，都和这个完全不可理喻的碎片理论，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每天，都有人在碎片中窥视未来回望过去，总有人会踏出改变历史的一步。再小的概率，都会被时间变成必然发生的事情。概率论最大的敌人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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