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怪物杂志
“我拒绝。”
孟终兴站在大堂里深深鞠躬，他的脑袋几乎要靠在地上，多亏了他那柔韧度在线的双腿。
大堂位于狩猎场上方，在整个基地的倒数第二层。
西装革履的男人带他穿过长长的走廊，地上铺着猩红的厚地毯，地毯上纹着无数只天使图案，他们有的翅膀收拢在怀里在沉思，有的手执长矛刺向虚空，有的手拉手一起高唱着赞歌。他穿着陈天骄特意准备的礼服，只有猎人候选人才有资格穿的玩意儿。陈天骄站在实验室门口，目送着孟终兴踏入天梯，一脸不知所措。
走廊两边挂着不少画，但孟终兴懒得细看。烛火摇曳，他像是走进了祭祀神明的地方，他觉得自己应该就是祭品。
然后他们进入大门，门后是一个类似歌剧院的地方，木质的椅子和可以拉下来的小桌板排列整齐。偌大的会场上只有第一排坐着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随着孟终兴走进来，他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像一场表彰又好像审判。
孟终兴低着头，他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来应对这种情况，只好呆呆的跟着男人一路走到所有人面前。男人替他贴心的拉开座椅，示意孟终兴坐下。
这时一个中年女人站了起来，她手上拿着一沓资料，先是向着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念道。
“孟终兴，二十二岁七个月零八天，出生于西区第二和协医院，父亲孟承阳，四十八岁，三年前因为盗窃罪入狱，目前还在服刑中，母亲杨莉，在西区二三二号路口荣城超市当收营员。......”
听到女人念到父亲时，孟终兴显然一怔，但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继续听她往下念，他们已经把自己三代全扒出来了，他确信这就是一场审判。
“调查未发现任何能力来源，资料作废。”她顿了顿继续念道，“根据陈天骄提供的血样检查，亦没有检测到任何能力来源。”
“可以问一句么？”第一排有个老人，他举起手。
“请讲，部长。”
“意思是大家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拥有那能力是吧。”他问道。
“是的，”女人做出回应。“至少目前我们拿到的所有资料都无法解释他的能力来源。”
“既然解释不了，那就怪罪到神明身上去吧。”被称作部长的人说道，“反正我们一直是这样做的。”
于是大家都笑起来，女人也跟着笑起来。最后所有人都笑起来了，除了孟终兴，他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
“所以，这份殊荣你愿意接受么？孟终兴。”女人转头问他。
孟终兴有些恍神，他刚来就被带到了这庄严肃穆的地方，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跟他讲过会发生什么。“什么殊荣？”他只好问了一句。
“成为猎人的一员，这份殊荣你愿意接受么？”女人又重复了一遍，孟终兴清楚的看到，台下的四个年轻人已经拿起被红布盖着的东西，只要他一张嘴，他们就会潇洒的掀起红布拿出刻着猎人标记的铭牌挂在他的脖颈上（他在溶洞里搬运尸体时发现几乎所有人胸口都带着那块猎人铭牌），会场上所有人都伸出两只手准备用热烈的鼓掌来欢迎他入伙。
“我拒绝。”
孟终兴站在大堂里深深鞠躬。
“我记得陈天骄跟我说过，这里的一切都是自愿的。”孟终兴站起身子，看向所有人。
“好，让我们，，”女人刚准备转过身宣布这一好消息，但她很快转过头来盯着孟终兴，一脸不可思议。“你拒绝？”
“对，我拒绝。我为他工作，我也喜欢那份工作。”孟终兴点头。
“这还...”之前说过话的老人也愣住了，“哈哈，这还真不常见。孩子，你知道你拒绝的是什么嘛？在这里，没人不想成为一个猎人。”
孟终兴只好再次鞠躬，“我知道拒绝的是什么，我为他收集研究材料。等那边的工作完了，我再参加也不迟。”
众人哑口无言，全都带着一副你脑子坏掉了吧的表情。孟终兴无视了那些表情，低着头离开了。
他并不想掺和这些事，他害怕自己哪天也跟李炫易一样，躺在溶洞里只能等死。那种尸体逐渐在怀里变冷的感觉，他这辈子不想再经历一次，也不想自己成为逐渐变冷的尸体，他已经想好了。
出人头地或许每个人都渴望，可是要付出生命的话，那孟终兴觉得自己就得慎重考虑考虑了。
他现在只想安静的待在陈天骄身边，多挣点钱，然后就撒丫子辞职去外面，去任何地方都好。接受他说的那什么治疗，忘却这里的一切。他没想过当什么猎人，参加什么培训，进入狩猎场去和那些怪物玩儿命。
那不该是他的命运，普通人平凡的一生才是属于他的，当然他可以先挣点小钱，这个应该无伤大雅。
陈天骄茫然的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拒绝？”他重复着孟终兴说过的话。
“是啊。”孟终兴抓起薯片扔进嘴里。“我还是在你这安心，我负责把尸体扛回来，至于怎么把怪物变成尸体，就让别人操心吧。”
“哈哈，臭小子，你知道你拒绝的是什么嘛？”陈天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拒绝的是什么？一份荣耀么？”孟终兴有些不屑。
“岂止荣耀，虽然当时我也劝过沙子，但是你知道沙子怎么讲么？”
“怎么讲？”孟终兴听到沙子倒还来了点兴趣。
“她说，既然是保护大家的事，那自然是非做不可了，毕竟，这个大家里就有我在乎的小家咯，相当于变相保护你们咯。”陈天骄学着沙子傲娇的口吻。
“真的是保护大家么？”孟终兴看着陈天骄，眼神清澈。
“是，虽然上面的人确实在找一些东西，在狩猎场里找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未知是很可怕的，所以可以这么理解。我们确实在保护着大家。”陈天骄说着自己都有些不相信的话。
“那我就做那个被保护的一份子吧。哈哈。”孟终兴笑的毫无负担。
“真该去现场看看，那群老家伙的表情应该很精彩。”陈天骄有些错失了精彩一幕的懊恼，但随即他又说道，“沙子已经醒来了。”
“啊。”孟终兴赶忙问，“她伤的怎么样呀。”
他虽然救出来了沙子，但直到现在都不清楚那家伙伤的到底怎么样。
“被流弹打中了，打在大腿上，看来要修养一段时间了。”陈天骄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女儿的安全让这位父亲重又容光焕发。他诚恳的看着孟终兴，“当时急疯了，感觉对不住你。”
“没事，已经那么久了，疯子们估计全死了。”孟终兴摆摆手，示意陈天骄别往心上去。
“那你就好好干吧，本来今天想给你结清工钱的，你既然回来了，我继续帮你保管一阵吧。”
“你收着吧，等我走的时候一并给我。”孟终兴并没有怀疑，在这个天天出生入死的地方，好像没有人会谈到钱这种东西。毕竟，没命了有再多钱又能怎么样呢，死了给你烧几百亿也只剩下灰。
狩猎场因为事故调查最近关闭了，整栋大楼里除了参加调查的人一律放了带薪假期。就连陈天骄这样的工作狂魔都罕见的陪着沙子回家了，孟终兴也只能回家。待在这栋巨大的建筑里，他总觉得不怎么舒服，他宁愿躺在山顶看星星。
后来上头的人还找了他一次，基于这次事故的经验和孟终兴的能力。他们愿意招收孟终兴进入医护组，作为快速响应小组的一员来应对类似突发情况。
也就是让他进去救人，救人的过程中还会有其他猎人提供保护，反正他附近的猎人不受影响，所以他们就能在里面超长待机，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孟终兴勉强同意了，然而上头好像继续增加筹码。他们想要孟终兴一个月一次带着精英会的人深入调查溶洞内部，时间越长越好，那意味着他们能走到很深的地方。
这个孟终兴拒绝了。
于是双方就医护响应小组的事先达成共识，剩下探索先锋的事准备等到假期结束回来再详细畅聊。
好像突然他真成了一个香饽饽，大楼的每一层都有人出价要他去工作，好像不论哪个岗位，他都会有一席之地。他的小房子已经接待了几十个上头领导，他们笑呵呵的来，又笑呵呵的走。似乎只是来看看孟终兴过得怎么样，吃的好不好。一天天跟视察一样。
就这样一直熬到放假，孟终兴才疲惫的回了家。他想找母亲说说父亲的事儿，但想想又只好作罢，那个男人真的不配自己和母亲为他担心。等有时间他可以独自一人去看看他，在了解他之前，他不想带着母亲去看他。然后他就像秤砣一样一天睡十六个小时，一连睡了四天。
困，
而且还很容易做梦，他非常清晰的记着其中一个。
那是一间落魄又摇摇欲坠的房子，他和一个女人躺在床上，一个看不清脸却异常熟悉的女人。
毯子颜色黄红相间，在寒冷的冬日里他们一直披着那块毯子度过时间。
女人手里拿着一本杂志，每一页上面都贴着一张被剪下来的海报。海报一定很久了，全是黑白色的。有半裸的女人缭起衣衫。有在阳光里奔跑着的新娘，她头戴白纱，手里捧着一把说不上名字的红花，花瓣散了一地，孟终兴清楚的看到，她的头发高高扎了起来，然后他伸手从女人手里拿过杂志，翻到另一页。
简笔乱画的怪物，它两条后腿蜷缩在腹下，一只爪子撑在地上，胸部以上一片模糊，并不能从那一团灰色里准确分辨头和脖子。它伸出的那支爪子在末端竟然化作人类的手掌，只不过比人的大了好多倍，巨大的手掌中攥着一个早已死去的女人，白衣白发，她空洞的双眼看向远处。
啊
孟终兴总是在最后突然醒过来，已经连着做这个梦四五次，但每次到最后想要看清女人长相时总会醒来。
不是惊醒，就是那种自然而然的清醒。
就好像你睡了很久很久，你不想睡了，于是你醒了。
后来实在无聊，他还抽空去看了一下陈天骄和沙子。
秋天已经深了，血红色的树叶垂落，树枝在风中摇摆。光从叶子缝隙里落下来稍有刺眼，但落在沙子身上就显的那么温柔。街上人来人往，孟终兴喜欢这种普通的秋日，好像大家都没事儿做，又好像大家的事儿都做完了，他穿着黑色长风衣，站在街头像一个侦探。
“这边。”陈天骄刚看到他就挥起手来，他用轮椅推着沙子。
“早就可以拄拐杖了，他说一跳跳的影响秋天的美感。”沙子一副你敢信这是她老爸说的话。
“嗨，现在银杏叶子全部红了，落叶纷飞，你在街头一瘸一拐。老爸不敢想。”
“你敢想么？”沙子气呼呼的朝身后问着，傻强也在。
孟终兴两只手插着口袋，看着他们三个说话的神态和表情像极了一个严丝合缝的钢圈，孟终兴不会也不想挤进去。
“能拒绝猎人的荣耀，你长本事了啊。”沙子轻轻锤了他一下。
孟终兴微微一笑，“我这不是想在他手下多干一些时间嘛，陈叔叔对我那么好。”
“我就喜欢你这点。”陈天骄很受用孟终兴的马屁。“总是实话实说。”
“哈哈哈。”
几人一起笑着，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天边的云彩被灰色和红色渐变晕染，美的让人心醉。
“一起吃个饭吧。”沙子坐在轮椅上开口，她的目光在孟终兴身上。
“不了。”孟终兴潇洒的摇摇头，“今晚约人了。”
“切，你不会又在网上勾搭其他小女孩了吧。”
“哎，这叫什么话，怎么能是勾搭呢，我那叫爱意溢出成了大海。”孟终兴咧着嘴开笑。
“噫。”傻强难得说话。“听的人牙酸。”
“去吧去吧，我也去赴约了。”孟终兴挥挥手，目送着三人进了一家西餐厅。
他没什么要赴的约，如果真有。那应该在三条街外的某个小吃摊旁边，长沙臭豆腐和炒米粉配一瓶冰镇的可乐，就是他今晚的约会。
狂风卷起地上的落叶飞旋，街道上垃圾蹒跚着走远。
孟终兴独自一人穿过小巷。
孟终兴站在大堂里深深鞠躬，他的脑袋几乎要靠在地上，多亏了他那柔韧度在线的双腿。
大堂位于狩猎场上方，在整个基地的倒数第二层。
西装革履的男人带他穿过长长的走廊，地上铺着猩红的厚地毯，地毯上纹着无数只天使图案，他们有的翅膀收拢在怀里在沉思，有的手执长矛刺向虚空，有的手拉手一起高唱着赞歌。他穿着陈天骄特意准备的礼服，只有猎人候选人才有资格穿的玩意儿。陈天骄站在实验室门口，目送着孟终兴踏入天梯，一脸不知所措。
走廊两边挂着不少画，但孟终兴懒得细看。烛火摇曳，他像是走进了祭祀神明的地方，他觉得自己应该就是祭品。
然后他们进入大门，门后是一个类似歌剧院的地方，木质的椅子和可以拉下来的小桌板排列整齐。偌大的会场上只有第一排坐着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随着孟终兴走进来，他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像一场表彰又好像审判。
孟终兴低着头，他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来应对这种情况，只好呆呆的跟着男人一路走到所有人面前。男人替他贴心的拉开座椅，示意孟终兴坐下。
这时一个中年女人站了起来，她手上拿着一沓资料，先是向着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念道。
“孟终兴，二十二岁七个月零八天，出生于西区第二和协医院，父亲孟承阳，四十八岁，三年前因为盗窃罪入狱，目前还在服刑中，母亲杨莉，在西区二三二号路口荣城超市当收营员。......”
听到女人念到父亲时，孟终兴显然一怔，但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继续听她往下念，他们已经把自己三代全扒出来了，他确信这就是一场审判。
“调查未发现任何能力来源，资料作废。”她顿了顿继续念道，“根据陈天骄提供的血样检查，亦没有检测到任何能力来源。”
“可以问一句么？”第一排有个老人，他举起手。
“请讲，部长。”
“意思是大家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拥有那能力是吧。”他问道。
“是的，”女人做出回应。“至少目前我们拿到的所有资料都无法解释他的能力来源。”
“既然解释不了，那就怪罪到神明身上去吧。”被称作部长的人说道，“反正我们一直是这样做的。”
于是大家都笑起来，女人也跟着笑起来。最后所有人都笑起来了，除了孟终兴，他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
“所以，这份殊荣你愿意接受么？孟终兴。”女人转头问他。
孟终兴有些恍神，他刚来就被带到了这庄严肃穆的地方，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跟他讲过会发生什么。“什么殊荣？”他只好问了一句。
“成为猎人的一员，这份殊荣你愿意接受么？”女人又重复了一遍，孟终兴清楚的看到，台下的四个年轻人已经拿起被红布盖着的东西，只要他一张嘴，他们就会潇洒的掀起红布拿出刻着猎人标记的铭牌挂在他的脖颈上（他在溶洞里搬运尸体时发现几乎所有人胸口都带着那块猎人铭牌），会场上所有人都伸出两只手准备用热烈的鼓掌来欢迎他入伙。
“我拒绝。”
孟终兴站在大堂里深深鞠躬。
“我记得陈天骄跟我说过，这里的一切都是自愿的。”孟终兴站起身子，看向所有人。
“好，让我们，，”女人刚准备转过身宣布这一好消息，但她很快转过头来盯着孟终兴，一脸不可思议。“你拒绝？”
“对，我拒绝。我为他工作，我也喜欢那份工作。”孟终兴点头。
“这还...”之前说过话的老人也愣住了，“哈哈，这还真不常见。孩子，你知道你拒绝的是什么嘛？在这里，没人不想成为一个猎人。”
孟终兴只好再次鞠躬，“我知道拒绝的是什么，我为他收集研究材料。等那边的工作完了，我再参加也不迟。”
众人哑口无言，全都带着一副你脑子坏掉了吧的表情。孟终兴无视了那些表情，低着头离开了。
他并不想掺和这些事，他害怕自己哪天也跟李炫易一样，躺在溶洞里只能等死。那种尸体逐渐在怀里变冷的感觉，他这辈子不想再经历一次，也不想自己成为逐渐变冷的尸体，他已经想好了。
出人头地或许每个人都渴望，可是要付出生命的话，那孟终兴觉得自己就得慎重考虑考虑了。
他现在只想安静的待在陈天骄身边，多挣点钱，然后就撒丫子辞职去外面，去任何地方都好。接受他说的那什么治疗，忘却这里的一切。他没想过当什么猎人，参加什么培训，进入狩猎场去和那些怪物玩儿命。
那不该是他的命运，普通人平凡的一生才是属于他的，当然他可以先挣点小钱，这个应该无伤大雅。
陈天骄茫然的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拒绝？”他重复着孟终兴说过的话。
“是啊。”孟终兴抓起薯片扔进嘴里。“我还是在你这安心，我负责把尸体扛回来，至于怎么把怪物变成尸体，就让别人操心吧。”
“哈哈，臭小子，你知道你拒绝的是什么嘛？”陈天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拒绝的是什么？一份荣耀么？”孟终兴有些不屑。
“岂止荣耀，虽然当时我也劝过沙子，但是你知道沙子怎么讲么？”
“怎么讲？”孟终兴听到沙子倒还来了点兴趣。
“她说，既然是保护大家的事，那自然是非做不可了，毕竟，这个大家里就有我在乎的小家咯，相当于变相保护你们咯。”陈天骄学着沙子傲娇的口吻。
“真的是保护大家么？”孟终兴看着陈天骄，眼神清澈。
“是，虽然上面的人确实在找一些东西，在狩猎场里找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未知是很可怕的，所以可以这么理解。我们确实在保护着大家。”陈天骄说着自己都有些不相信的话。
“那我就做那个被保护的一份子吧。哈哈。”孟终兴笑的毫无负担。
“真该去现场看看，那群老家伙的表情应该很精彩。”陈天骄有些错失了精彩一幕的懊恼，但随即他又说道，“沙子已经醒来了。”
“啊。”孟终兴赶忙问，“她伤的怎么样呀。”
他虽然救出来了沙子，但直到现在都不清楚那家伙伤的到底怎么样。
“被流弹打中了，打在大腿上，看来要修养一段时间了。”陈天骄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女儿的安全让这位父亲重又容光焕发。他诚恳的看着孟终兴，“当时急疯了，感觉对不住你。”
“没事，已经那么久了，疯子们估计全死了。”孟终兴摆摆手，示意陈天骄别往心上去。
“那你就好好干吧，本来今天想给你结清工钱的，你既然回来了，我继续帮你保管一阵吧。”
“你收着吧，等我走的时候一并给我。”孟终兴并没有怀疑，在这个天天出生入死的地方，好像没有人会谈到钱这种东西。毕竟，没命了有再多钱又能怎么样呢，死了给你烧几百亿也只剩下灰。
狩猎场因为事故调查最近关闭了，整栋大楼里除了参加调查的人一律放了带薪假期。就连陈天骄这样的工作狂魔都罕见的陪着沙子回家了，孟终兴也只能回家。待在这栋巨大的建筑里，他总觉得不怎么舒服，他宁愿躺在山顶看星星。
后来上头的人还找了他一次，基于这次事故的经验和孟终兴的能力。他们愿意招收孟终兴进入医护组，作为快速响应小组的一员来应对类似突发情况。
也就是让他进去救人，救人的过程中还会有其他猎人提供保护，反正他附近的猎人不受影响，所以他们就能在里面超长待机，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孟终兴勉强同意了，然而上头好像继续增加筹码。他们想要孟终兴一个月一次带着精英会的人深入调查溶洞内部，时间越长越好，那意味着他们能走到很深的地方。
这个孟终兴拒绝了。
于是双方就医护响应小组的事先达成共识，剩下探索先锋的事准备等到假期结束回来再详细畅聊。
好像突然他真成了一个香饽饽，大楼的每一层都有人出价要他去工作，好像不论哪个岗位，他都会有一席之地。他的小房子已经接待了几十个上头领导，他们笑呵呵的来，又笑呵呵的走。似乎只是来看看孟终兴过得怎么样，吃的好不好。一天天跟视察一样。
就这样一直熬到放假，孟终兴才疲惫的回了家。他想找母亲说说父亲的事儿，但想想又只好作罢，那个男人真的不配自己和母亲为他担心。等有时间他可以独自一人去看看他，在了解他之前，他不想带着母亲去看他。然后他就像秤砣一样一天睡十六个小时，一连睡了四天。
困，
而且还很容易做梦，他非常清晰的记着其中一个。
那是一间落魄又摇摇欲坠的房子，他和一个女人躺在床上，一个看不清脸却异常熟悉的女人。
毯子颜色黄红相间，在寒冷的冬日里他们一直披着那块毯子度过时间。
女人手里拿着一本杂志，每一页上面都贴着一张被剪下来的海报。海报一定很久了，全是黑白色的。有半裸的女人缭起衣衫。有在阳光里奔跑着的新娘，她头戴白纱，手里捧着一把说不上名字的红花，花瓣散了一地，孟终兴清楚的看到，她的头发高高扎了起来，然后他伸手从女人手里拿过杂志，翻到另一页。
简笔乱画的怪物，它两条后腿蜷缩在腹下，一只爪子撑在地上，胸部以上一片模糊，并不能从那一团灰色里准确分辨头和脖子。它伸出的那支爪子在末端竟然化作人类的手掌，只不过比人的大了好多倍，巨大的手掌中攥着一个早已死去的女人，白衣白发，她空洞的双眼看向远处。
啊
孟终兴总是在最后突然醒过来，已经连着做这个梦四五次，但每次到最后想要看清女人长相时总会醒来。
不是惊醒，就是那种自然而然的清醒。
就好像你睡了很久很久，你不想睡了，于是你醒了。
后来实在无聊，他还抽空去看了一下陈天骄和沙子。
秋天已经深了，血红色的树叶垂落，树枝在风中摇摆。光从叶子缝隙里落下来稍有刺眼，但落在沙子身上就显的那么温柔。街上人来人往，孟终兴喜欢这种普通的秋日，好像大家都没事儿做，又好像大家的事儿都做完了，他穿着黑色长风衣，站在街头像一个侦探。
“这边。”陈天骄刚看到他就挥起手来，他用轮椅推着沙子。
“早就可以拄拐杖了，他说一跳跳的影响秋天的美感。”沙子一副你敢信这是她老爸说的话。
“嗨，现在银杏叶子全部红了，落叶纷飞，你在街头一瘸一拐。老爸不敢想。”
“你敢想么？”沙子气呼呼的朝身后问着，傻强也在。
孟终兴两只手插着口袋，看着他们三个说话的神态和表情像极了一个严丝合缝的钢圈，孟终兴不会也不想挤进去。
“能拒绝猎人的荣耀，你长本事了啊。”沙子轻轻锤了他一下。
孟终兴微微一笑，“我这不是想在他手下多干一些时间嘛，陈叔叔对我那么好。”
“我就喜欢你这点。”陈天骄很受用孟终兴的马屁。“总是实话实说。”
“哈哈哈。”
几人一起笑着，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天边的云彩被灰色和红色渐变晕染，美的让人心醉。
“一起吃个饭吧。”沙子坐在轮椅上开口，她的目光在孟终兴身上。
“不了。”孟终兴潇洒的摇摇头，“今晚约人了。”
“切，你不会又在网上勾搭其他小女孩了吧。”
“哎，这叫什么话，怎么能是勾搭呢，我那叫爱意溢出成了大海。”孟终兴咧着嘴开笑。
“噫。”傻强难得说话。“听的人牙酸。”
“去吧去吧，我也去赴约了。”孟终兴挥挥手，目送着三人进了一家西餐厅。
他没什么要赴的约，如果真有。那应该在三条街外的某个小吃摊旁边，长沙臭豆腐和炒米粉配一瓶冰镇的可乐，就是他今晚的约会。
狂风卷起地上的落叶飞旋，街道上垃圾蹒跚着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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