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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尽管地上泥泞不堪,尽管后背上的少女越来越重,尽管身后火鼠紧追不舍,燕无衣豪不理会,因为前面就是希望。

    火鼠奔跑的速度的确很快,有几只已经追到身边,但他们惧怕那燃烧着火焰的哀伤之刃,离得越近越感到心生恐惧,身上的力量也一点点被吸收过去。所以就发生了奇怪的现象,火鼠在黑木森林中如鱼得水,奔跑速度极快。但追上燕无衣的,速度竟然渐渐慢下来落到后面。

    它们不知道是因为哀伤之刃无时无刻的在吸收他们的邪恶力量,依然前仆后继,不肯放弃。

    燕无衣感觉背上的少女浑身冰冷,明明之前是在发热,现在怎么会冰凉呢,难道已经死掉了?他来不及查看,那棵被天雷劈着的黑树就在眼前,已经燃成一片,火舌扑啦啦四外喷射,仿佛是一张张吞噬的巨口,火势就像在和大雨对抗,此起彼伏。

    快接近的时候,燕无衣收起哀伤之刃,将少女翻转到前面来,抱在怀中,将她的头扎到胸膛,避免被大火伤害。自己则是一低头,冲进火海。他感觉到火焰灼烧着衣服,冒出白色的水雾,但身体一点也不难受,就好像沐浴阳光一般,说不出的舒服,要不是怀中少女的缘故,他甚至想停下来,在火场里欢快的跳舞。

    这让自己也匪夷所思,他如一匹冒着白烟的野马,奔跑在红黄的火焰中,没有多久,就跑出了火海。这片火才燃烧不久,范围并不是很大,但足以阻挡住火鼠的追捕了。

    他怕火鼠绕道,又继续奔跑了一个时辰,那片火已经远远抛在后面,只看见天空闪着微弱的红光,大概用不了多久,火势就会被大雨熄灭。

    他神识扩散出去,也没有了火鼠的能量,这才放下心来。他实在是疲乏无力,这时才感到怀中少女触体冰凉,他一边摇晃着一边叫喊道:“你…你…还活着吗?快醒醒。”,那少女没有一点反应。他换右手抱着她,腾出左手从纳戒里面招出一颗四阶疗伤丹,摸索着把它塞进那少女口中,然后按摩脖颈,帮助她吞咽下去。

    雨还没有减小的趋势,燕无衣抱着少女在林中漫无目的的走着,他早已经迷路,又不能停下来,任由雨水冲刷着脸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也不在乎,反正四周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走着走着,忽然感觉一双柔软的手臂,从上下两处伸出来,环抱住他的胸膛。燕无衣惊喜,这人居然有所好转。他大声叫道:“你醒了啊,要坚持住,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说着,他双手一翻,把少女抛起来,身体迅速下沉,转身用后背接住少女,将她背了起来。

    那少女没有说话,在雨中说话也需要很大的力气,她歇息一阵儿,双臂又伸过来,抱住燕无衣的脖子,双腿则环绕在他的腰间。

    燕无衣瞬间感觉轻松了许多。打起精神往前走。终于,大雨停了下来,时间已经到了晚上,路上虽然泥泞,空中已经星光闪烁。

    没有路,更没有落脚的地方,燕无衣慢慢的走,虽然后面背着一个少女,但他一点都感觉不到累,因为在这样的森林里,需要有一个伴,一个相互证明存在的依靠。

    走路对于一个修行武者来说,并不艰难,虽然迷路了,但现在天空有了星星,它们可以指引方向。于是燕无衣朝着毒物沼泽的方向前进。

    渐渐的,黑木森林明亮了起来,鸟儿的歌声也越来越清脆。燕无衣感觉背后的少女,身体也逐渐温暖。

    “风吹芦苇荡,坐在小船上,阿爹去打鱼,阿娘做衣裳。”

    燕无衣背后的少女,好像已经醒来,轻轻的哼唱起来。

    燕无衣忽然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忽然记起来,就是前天吵醒他的半夜歌声,原来那时候是她经过啊,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病的如此严重。

    燕无衣一边走,一边问道:“你唱的真好听,是谁教你的?”

    那少女道:“是我阿爹教的!”

    燕无衣听了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劈中了大脑,瞬间呆住了。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少女说话的声音,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看清过少女的容貌,但是这声音确实吓坏了她,因为她想到了一个人——柳叶儿,对,这正是柳叶儿的声音,但是柳叶儿怎么可能这么温柔呢,她可是对燕无衣杀之而后快。

    燕无衣只觉后背一凉,她唰的一下,把后背的柳叶儿扔下去,转过身来,已经摆出了排山倒海的姿势。

    天光已亮,他清清楚楚的看清了那张秀美绝伦的脸,道“柳大小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可是那柳叶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撅着嘴,眼神温柔的看着燕无衣道:“你干嘛把我摔下来?”

    燕无衣道:“你可别装了,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你爹的死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你好好反省一下吧。”

    柳叶儿皱着眉头,用力站起来,道:“你说什么呀,我爹去打鱼了,怎么就死了呢,是谁告诉你的?我爹不能死的,爹爹死了我可怎么办!”竟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燕无衣以为她在胡言乱语,但见她眼神晴明,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问道:“柳叶儿,你是柳叶吗?”

    柳叶儿一脸迷茫,道:“柳叶儿,柳叶儿是谁?这名字好像听过啊。”

    燕无衣道:“柳叶儿就是你,你叫柳叶儿!”

    柳叶儿拍手道:“我叫柳叶儿么?好听,真好听,原来我叫柳叶儿呢!”

    燕无衣道:“柳叶儿,你都记得什么,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柳叶儿道:“我记得呀,我记得阿爹出去打鱼,好久都不回来,我就出城来找他,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后来,后来我就睡着了,我刚刚睡醒,就在你的背上了,对了,你怎么把我摔下了,好痛啊。”

    燕无衣心中一沉,他不敢去想,不愿意相信,那个自私霸道的柳叶儿,竟然变成了疯子。只因为这一切,都和自己有关。他看着她,不敢再讨厌她,道:“柳叶儿,刚才对不起,我和你道歉,我不该和你一般见识的。”

    柳叶儿笑道:“哈哈,大哥哥,人家说道歉是要跪下的,阿爹就是这样给阿娘道歉的。”

    燕无衣道:“你的阿娘在哪呢?”

    柳叶儿忽然眼神迷茫了:“阿娘?…阿娘?我的阿娘在哪呀,我不记得了,我只有爹爹,没有阿娘。”

    燕无衣猜测柳叶儿的母亲可能早已过世,所以心中只有爹爹,但这个爹爹一味地娇惯,才让她变成那样的人,如今,爹爹在眼前死去,一时接受不了,才得了失心疯。他又怜又恨,道:“你身体好些么,可以赶路吗?”

    柳叶儿道:“可以的,我跟着大哥哥走,去找阿爹。”说着,就往前走,没走几步,噗的一下摔倒在地。弄了一脸脏泥,她并没有哭闹,只是用手抹了一抹,用力爬起来。

    燕无衣过去扶住她,道:“还是我来背你吧!”柳叶儿很听话,就像之前一样,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环在他腰间。

    燕无衣不再疾行,怕柳叶儿身体吃不消。晚上,就点上火堆,猎一些小动物,烤熟给柳叶儿吃。追息诀加上神识,捕猎成为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是很多武者有灵力支撑,很少吃饭而已。

    昼行夜宿,燕无衣背着柳叶儿,在黑木森林艰难的穿越,好在这片领土已经被昆仑占领,除了道路泥泞,还有偶尔出现的水坑,倒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的妖兽,他猜想火鼠是因为大雨冲塌了巢穴才跑出来的。

    柳叶儿果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她喜欢唱歌,喜欢各种路边的花草,她唯一不记得的就是死去的父亲。她其实身体上没有什么病症,吃了几天疗伤丹和野味,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但她对燕无衣的依赖却越来越大。她已经可以慢慢的行走,但是总是要求燕无衣背着。燕无衣没有拒绝,背着她反而更快。

    日夜更迭,燕无衣感觉正在近黑木森林的边缘,因为腐败的气味气味越来越重,树木有了燃烧的痕迹,地上开始有了没有清理掉的妖兽尸骨,残破的武器。他们也越来越小心。

    这一天,柳叶儿正在燕无衣背上哼着那首小曲,燕无衣早已听得耳朵长出了茧子,但他没有办法。忽然,天空扑啦啦飞过一群魔雀。他警醒起来,神识扩散出去,发现数里之外有能量移动,这些能量很复杂,有人类的灵力,有妖兽和邪灵士兵的邪恶力量。

    他将柳叶儿藏在一棵古树的巨大树根内,自己则收敛气息,慢慢靠近。不一会儿,他感觉已经接近了,找到一棵高大的黑木,爬到树顶,向下观察,只见几百米远的地方,有一条野路,路上走着两辆大车,拉车的是两头长着蝎子尾巴和老虎牙齿的牛,燕无衣从地图上看到过是一种叫做蝎尾牛妖兽。大车周围有二十来头妖狼守护,而前后则各有五名邪灵士兵,腰胯宝刀,缓慢前行。

    再看两辆大车之上,是两个巨大的黑铁囚笼,囚笼里面关满了人。那些邪灵士兵不住吆喝咒骂,嫌弃蝎尾牛走的太慢。燕无衣知道,囚笼里面肯定是昆仑的士兵或者平民,他们被抓到地下城里面就会被夺舍,转化成邪灵士兵。

    燕无衣神识扩散到周边,没有发现其他队伍,心里稍定,轻手轻脚的赶到这个队伍的大前方,爬上一棵大树树冠,站在枝桠上,从纳戒中招出黄金神弓和铁箭,弯弓搭箭,等待最好的时机。他好久没有出过手,心情不有些激动。

    不一会儿,那支队伍缓缓接近,燕无衣不需要用眼睛看,他放开神识神识定位,限于神识等级,每次只能定位三个,否则神识消耗太大,会头晕眼花。但这已经是非一般神箭手可比了。

    只听“嗖嗖嗖”尖锐的破空之声想起,三只妖狼被射穿头颅,哀鸣倒地。其他妖狼马上混乱起来,高声咆哮,连蝎尾牛也害怕的加快了速度。

    骑马的邪灵士兵都抽出宝刀,一边驱赶稳定妖兽,一边四处观察。

    紧接着“嗖嗖嗖”又是三箭,那铁箭来势凶猛,仿佛生了眼睛一般,无论如何躲避,都逃不过被射穿头颅的命运。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妖狼眨眼间已经倒下半数,恶灵士兵们尚且辨不清箭矢飞来方向,仿佛四面八方围满了弓箭手一般。这并非他们修为不够,而是燕无衣的箭矢根本不合常理,均是射向天空,从天而降,很难辨别。

    最后,十名恶灵士兵将妖兽和马车围在中间,纷纷挥舞宝刀,奋力拨落赊来的箭矢,这才将攻势减缓下来。有的大叫:“什么人!胆小怕死,躲躲藏藏,有种就现身出来,咱堂堂正正的比一比。”

    燕无衣心里好笑,他们以为我疯掉了么,和你们堂堂正正,那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他屏住呼吸,隐藏在枝桠后面,远远观察,一动不动,不再进攻,等待时机。

    虽然不再有箭矢射出,恶灵士兵依旧不敢放松,宝刀横在胸前,四处张望。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手臂酸痛,纷纷放下手臂,活动一下筋骨,就在这一瞬间,又有三支箭呼啸而至。三只妖狼哀嚎倒下。

    箭矢威力虽然很难伤到恶灵士兵,但这种压迫感,让他们简直毛骨悚然。妖兽死伤过半,居然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再过一炷香时间,他们再也忍不住,为首的命令后面四个人按照四个方向,仔细搜寻,其他的拉开距离,扩大防守范围。

    燕无衣悄悄溜下树来,躲在树后,招出右手摄魂钩,等待搜寻过来的恶灵士兵。

    那士兵也是悄悄的,不敢发出声音,但他不知道,燕无衣一直用神识追踪着他的一举一动。待他走倒近前,快要越过树干之时,燕无衣屏住呼吸,无声无息的朝着相反的方向挪动一个身位,这样就转移到了恶灵士兵的身后。没等恶灵士兵反应过来,他左手一伸,捂住恶灵士兵嘴巴,防止叫喊,右手摄魂钩在咽喉处一抹,鲜血快速的流出来。

    燕无衣没有撒手,直到完全没有了呼吸,这才将他缓缓放在地上。然后弓着身子,朝着另外一名搜寻的恶灵士兵移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