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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桀子进丘

    宰胜作“金椎之约”。

    他派人告诉六家贼首:诸营举盟主,盟主执金锤,金锤令诸营。

    宰胜说道:

    “三十年前跖聚义泰山下,群豪陆续投靠,至今已经有六家之众。

    三十年来,各家首领皆以跖为盟主,不仅仅因为他实力的强大,也在于他的德行为众人所服膺。

    如今跖未归来,群雄不可无首,选择一位新盟主势在必然。

    我等以为:行会盟之道,兴推举之法,才可以有让人信服的盟主。

    故而,恳请各家早定会盟之期,共商会盟之法,订立盟约,推举主盟之人。

    我等众人,当奉金锤以奉盟主,并惟盟主之命是从,虽跖大人归来,也不会更改。

    若有欲火并诸家,擅起干戈,祸乱诸营,我等必不能从命。”

    宰胜很是感慨少主的拖延之法,他对困惑不解的获说道:

    “少主的办法很是高明,鱼羿、猛和辄和齐黥并不一致,至少我们目前可以知道,他们三家并不愿意逼迫我们太甚,而这一办法,必将扩大他们的分歧。

    如果按照实力来决定盟主,自然他们不如齐黥,若是按照推举之法,各家便都有作盟主的机会,凭什么他们要让着齐黥?

    我们还答应,无论谁作盟主,都将获得我们的支持,无论我们支持谁家,都将超过齐黥的实力,他们又何惧齐黥的胁迫。”

    见获不住点头,他又感叹地说道,“按照少主的做法,如果一切顺利,鱼羿、猛和辄和齐黥四家的联盟很难持续,我们又将回到跖大人失踪时候的起点,各家都会重新估量彼此关系,重新选择盟友,若是谨慎从事,我们也未尝不能胜出。

    即便落败,新的盟主若是齐黥,也将受到各家的约束,而不敢肆意侵吞我们,若不是齐黥,必定会借重我们与齐黥抗衡,我们也可以高枕无忧。

    更加要紧的是,我们纵然交出金椎,也是和各家共议的结果,而不是出于别人的胁迫,对军营的士气也没有损害。”

    获听得目瞪口呆,他喃喃道:“少主此次恶鬼附体,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若是以前,恐怕少主早带着我杀入齐黥的大营了。”

    “若是……”胜伯也是深有同感,如果少主一直是这样一个思虑周密的人,现在的泰山下,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波折发生,六家为何没有一家支持少主?有一个原因很重要,就是他们压根不相信少主能够带领他们走出困境。

    “少主吩咐,最近几日不可以懈怠,需要加强大营和虎丘的防护。”他叮嘱获道,“万万不可大意。”

    …………

    齐黥营地。

    齐黥皱着眉头听完宰胜使者的话,眯着眼笑道:“胜伯倒是想了个好主意。回去告诉他,三日后答复他。”

    使者刚刚躬身退下,齐黥的脸色就阴沉下来,他把手中的酒盏往地上一摔,怒骂一声,仆人慌忙跪倒在地上收拾酒盏,另一位美丽的女奴,为他斟满新的酒盏。

    齐黥今年四十多岁,中等身材,唇方口正,留着三缕胡须,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

    他穿着一身紫色的绕襟深衣,上面五彩必备,头戴高冠,腰缠宽带,宽带上玉质带钩,挂着长剑一柄,若不是前额的一块刺青,留下当年遭受黥刑的印记,人们还以为是某位齐国的贵族端坐于此。

    他的帐篷在群盗中也是最奢华的,身前布置着彩绘的漆案,坐下是黑熊皮制成的坐席,两侧各自设有一对席位,角落处的几上,陈列着各式酒具,背后是绘制有斧头图案的屏风,屏风隔开了大帐,后面则是卧室。

    两人从屏风后面走出,都是一色的齐人服饰,他们向齐黥鞠躬,便分坐在左右的席上,齐黥摆摆手,吩咐女奴为他们斟酒。

    “两位以为如何?”

    左首之人名匡,出身于齐国田氏,他约莫三十多岁,短须黑面,身材不高。

    闻听齐黥之言,匡笑道:“胜想做的无非是拖延时间罢。他恐怕不知道,我们依靠的究竟是什么,不妨让他折腾去,我们只要紧紧抓住其他三家不被离间,管他什么推举不推举。”

    另一边名叫州梁,乃是著名的勇士州绰之子,曾经是齐国庄公的家臣,列入庄公组建的“勇爵”,后分“勇爵”为“龙”“虎”两班,州绰成为“虎爵”之首。

    他的身材高瘦,说话间不停咳嗽,完全没有当年州绰那种让敌国畏惧的勇猛。

    州梁朝齐黥拱拱手,低声道:“大人万万不可以忽视这件事情,宰胜似乎得到了某位高人的指点,要不然他绝对不可能想到如此复杂的谋划。

    他们不仅仅企图拖延时间,离间我们和三家关系,如果其他三家也出而争盟主之位,恐怕我们的计划会大受影响。”

    齐黥的脸色阴云密布,他举盏喝了些酒,问道:“两位以为,该如何处置?”

    他也觉得有些棘手,继续向盗跖大营施加压力,似乎已经不合适,他们已经明确告诉各营,将要交出盗跖的权力,继续施压反而会激起各家的反感,从而倒向对方。只是他们话里话外,说着谁都可以主宰泰山下的七营,这很可能给自己增加新的竞争者。

    “此是阳谋,无可奈何,不如一边答应,一边继续引诱三家,确保他们不出问题,主盟之人必定会是我们。”州梁一边咳嗽,一边劝解齐黥道。

    “也只能如此了。”齐黥叹息道,“终究还是我们的力量过于弱小啊。”

    “州梁这几日多往三家走动,务必让他们不要丧失信心,自乱阵脚。匡速派人往齐国,询问一下,我们的计划能不能提前。”他顿了一下,又看着匡说道,“让他多安排一些人手过来。”

    州梁和匡对视一眼,连忙起身,拱手称“诺”。

    ……

    虎丘。

    这两天展彭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

    他几次提出回到大营,都被胜伯以“眼下营中不稳”为理由拒绝。

    展彭总觉得,胜伯依旧在试图撮合桑萱和自己。

    当年还是一个混蛋的展彭非礼他女儿的事情。

    胜伯话里话外,只有非礼未遂的遗憾。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看过的《左传》,昭公十三年时,蔡公叛乱,楚灵王众叛亲离,仓皇出逃到芋尹,投奔申亥氏,申亥就以两个女儿为平王侍寝,楚灵王死后,杀掉两个女儿为给楚灵王殉葬。

    恐怕胜伯心中对这种变态的忠诚也是极为向往。

    虎丘旁边有片桑林,初夏,正是饲养春蚕最忙碌的时节,每天一大早,桑萱就会起床,和其他的妇女一道,提着竹子编成的懿筐,唱着歌外出采桑。

    只是她一旦面对展彭时,淡淡的峨眉微蹙,秀美的脸庞就会变得冰冷,清澈的大眼充满着恐惧和警觉。

    “这……”

    被这样看着,展彭有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实在太折磨人了。

    “那个……桑萱妹妹,今天的羹汤做的不错。”

    “啊,少主请自重。”他刚刚走进厨中,桑萱就尖叫一声。

    展鹏甩掉额角的菜叶子,一手扶额。

    怎么会这样?

    本来想道歉,反而增加了女孩的仇恨值?

    好像又是自己的过错,侵占了人家的卧室,让女孩只能躲在厨中,换下采桑时的葛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