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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与美同行定律

    汶水水流湍急,有荡荡之势。

    汶水北岸,是一条宽阔的的鲁道,从鲁国都城向北,到泰山以南、汶水之滨的博邑,沿着汶水经过龟阴之田到赢邑、长勺,穿过一条狭窄的山路,至艾陵,沿着淄水谷地直到临淄。

    当年,鲁桓公就带着他的妻子文姜沿着走在这条道上进入齐国,不久,就传出文姜和她同父异母哥哥齐襄公通奸的消息。

    为了掩人耳目,齐襄公派遣彭生在车中谋杀鲁桓公。

    这等仇恨,鲁国竟然忍了下去,不仅仅如此,鲁国史官一方面口称要为君主避讳,另一方面却又恨不得大家不知道一般,用各种奇妙的春秋笔法告诉大家确实有这么一个大瓜。

    齐国人也是乐此不疲,齐风总共不过十一曲,跟文姜相关的据说就有四首。

    一路之上,说是勘探工坊之地,栾辄却津津有味地指着鲁道谈论起了文姜和齐襄公的那些绯闻,划定地界的事情早扔给了栾氏的几位家臣和工营的几位工匠。

    展彭都没想到,连宰胜这等看起来木讷的人物,听起故事来竟然也是津津有味。

    如今这条道路,依旧车马不绝。

    经过的车辆旁若无人,似乎没有人意识到,这里聚集着大量的盗跖之徒。

    盗贼与行人相安于路,也算是一件奇特的事情,恐怕只有在鲁国、卫国这样“君子诸多”的国家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卫国的贵族,不断利用贼为自己做事情,和盗贼们差不多穿一条裤子。

    鲁国的情况更加特殊。

    盗跖在时,担心鲁国讨伐,曾颇想控制赢、博二邑,彻底封锁这条河谷,可是始终下不了决心。

    让他意外的是,鲁国的君子们根本不把这当回事。

    盗跖起事时,除了季氏的季孙宿责问过司寇臧孙纥,算是过问了一下外,其他的人,早已经将盗跖之徒当成都邑之外不服管教的野民。

    鲁国的内卷一直不绝,这一任鲁国国君姬稠即位19年来,一直处在三桓的挟制之下,而三桓,又受到三桓家臣的挟制,先是叔孙氏有竖牛的叛乱,接着季孙氏有南蒯之乱,搞得三家焦头烂额,更加无暇理会盗跖在折腾什么。

    如果盗跖真的作一下,恐怕各家就会联手先把他收拾掉。

    栾玥今天乘坐的是一辆安车,由一匹马拉乘。

    前舆是御手,以一种跪坐的姿势拉车。

    后面隔着一个木板是后舆,左右各有一窗,后面是一道门。

    展彭身穿青色葛布单衣,腰系皮带,钩挂长剑,坐在左侧,故作悠闲地看着窗外。

    栾玥坐在右侧,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帮看着窗外。

    这种情形就叫尴尬。

    偶尔偷眼看一下身边如花似玉的丽人,娇嫩的脸庞吹弹即破,眉目如画,玲珑腻鼻,肤若白雪,清冷的眼神让她有种出尘脱俗之态。

    栾玥也有些心烦地看着身边的男子,肤色微微有些黝黑,身躯挺拔,目光深沉,时而对她微笑,倒是有半点翩翩君子之态。

    这种考验是栾施有意为之。

    “我如今朝不保夕,所忧虑的只有你们姐妹,远求于贵族之家,已不能做到。不如接近展子,查看他的言行,若真非昔日暴躁轻薄之辈,未尝不可许之。”

    这是到来的时候,栾施告诉她的。

    想起父亲苍白的面容和栾氏如今的窘境,栾玥心中感伤。

    展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栾施会把桃花运砸到自己头上。

    如今的情形有些古怪,展彭忽然想起:

    展氏的祖先之一展禽宿于郭门,有一个没有住处的妇女来投宿,柳下惠恐她冻死,叫她坐在怀里,解开外衣把她裹紧,同坐了一夜,并没发生非礼行为。

    这叫做坐怀不乱。

    展禽因为封邑在柳下,又称为柳下惠。柳下氏也算鲁国展氏之小宗。

    后世都在说盗跖就出身柳下氏,可是来到此世之后,展彭并没有从记忆中找到盗跖提及此事,柳下氏在柳下惠之后,少有杰出的人物出现,如今在鲁国已经泯然众人,想必是无法考证了。

    “子为何要约法三章,难道不知道法掌握于上,如果公布,为下者必定据法而争,而法度也会无所凭依。”

    栾玥终于想到了谈话的话题,来之前她专门跑到去看了下,那字写得是极其难看。若是东施效颦的成语此时出现,她会毫不犹豫地用这个成语评价这一行为。

    她更加不理解,父亲为何要数次赞扬这一行为。

    展彭一怔,栾玥虽然是在责问,但是语气的平和倒是前所未闻。

    她所说的,不过是旧贵族的统治方式,“刑不可知,威不可测”,法度不公之于众,贵族依赖神秘感而治下。

    但是盗跖徒众的反应却是不一样的,大家伙的心态是:“我们这里好牛逼啊,也有自己的法度了。”

    他所做的,其实是利用法度的神秘性来为自己增加一点点权威。

    现在盗跖徒众对他的看法一般是:“小主人还是挺牛逼的,都可以和贵族们一样制定法度了。”

    法是什么,反倒是不重要的事,就好比刘邦刚刚进入咸阳的时候,给秦人的印象就是一群土包子,但是一约法三章,秦人马上就意识到刘邦并不是秦国一直宣传的山东盗匪,而是有资格在秦地进行统治的。

    这种语言比起法本身是什么更加重要。

    不过对栾玥就不能这样说了。

    “子有所不知,法度随着治理的人不同也有所不同,就好比橘到了淮北就成为枳,鸜鹆(八哥)鸟不会飞过北方的济水,貉越过越过汶水就会死亡。

    我等所治理的,是跖之徒,好勇斗狠远远超过都邑之民,心中所坚持的仁义与各国的君子们迥然不同,也没有经历贵族们治下的礼乐教化。

    所以,法度一定要符合其质朴之心,同时一定以简约的方式出现。

    不才以为,约法三章正合其宜。”

    栾玥红唇微抿,嘴角上扬,心中好笑:“这‘无赖子’说的好听,什么好勇斗狠,仁义与君子不同,质朴之心,能把盗跖之徒说成这样,不知道该花费多少心思。”

    她却不知道,这话原来是展彭为了说服宰胜所用的说辞,现在宰胜似乎已经服了,就拿来糊弄一下栾玥大小姐。

    大小姐现在不说话,说明还是很具说服力的。

    “子之书法,惨不忍睹。”栾玥不禁吐槽道。

    “诚然如此,不过法需要合众,跖之徒中,识字的都没有几个,书道过善,反而不达合众之意。”

    展彭心道,能有这么两天,练习的时间都没有,写的还是繁杂的纂字,能写出这样已经不容易了好吧。再说了,盗跖之徒看到我的字,不是都觉得很亲切吗?

    “无耻。”栾玥翻了个白眼,对他的大言不惭一时之间很是无语。

    这位盗跖之子果真秉性难移,言语中知错而不改,毫无君子之风,如此,岂是良人。

    她微不可察的眼神透露出了些许失望。

    “刚才实在是强辩,不才未遇名师,书道实非所长。”展彭忽然又诚恳地说道。

    栾玥哼了一声,清冷的眸子望着窗外,心情却好了不少。

    “这也难怪,不曾听说展氏有善书之家臣,不过他的这些言语,又是哪里学来的?”

    栾玥也不再理会展彭,望着窗外奔流的汶水,眼神中溢起一层迷雾。

    展子的变化让人困惑啊。

    一般情况下,春秋美女出行,总是会有麻烦出现。

    当年息国夫人息妫回娘家的路上,路过蔡国,见到了姐夫蔡侯,蔡侯为她的丽色所吸引,在楚王面前称赞她目如秋水,脸似桃花,有绝世之姿容,于是楚王灭息国而取息妫。

    孔子的祖先孔父嘉是宋国司马,妻子魏氏回娘家的路上遇见宋国权臣华督,华督垂涎欲滴,望着魏氏窈窕的身材连路都走不动了,毫无礼貌地说了句“美而艳”,就开始策划杀孔父嘉而夺其妻。

    车上的两人还在尬聊之时。

    车外从西向东走过一个车队。

    戎车上一人,一瞥头就看见栾玥。

    “期我乎桑中。”那人笑着大声说道。